第861章 天大之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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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晟和陳皎聊了一個多小時,回包廂時白翎等人已搭起牌局。兩局打完天色已晚,冷碟上齊了便斟酒開吃。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席間姜姝從徐璃調(diào)往白山又扯到沈直華,說他在冀北省任職期間主持公道,被民間贊譽為“沈青天”。 “通常來說一個地方出現(xiàn)‘青天’,反而說明當?shù)胤ㄖ苹靵y,治安惡劣,需要有鐵腕人物打破慣有的規(guī)則和流程處理冤案,不見得是好事。”陳皎道。 燕慎表示贊同:“就象查案,總要求從急從重就是弊端,試問哪個案子不重要?既然涉及人命,就沒有輕重之分?!?/br> 樊偉卻笑道:“‘沈青天’的說法流傳很廣,但青天另一面知道的人就很少了?!?/br> 身為情報部門主管,樊偉掌握的秘密太多太多。 白翎眼睛一亮,道:“想必很有趣,說來聽聽?” “樊主任本來不想說,既然白主任開口,不說也得說?!?/br> 陳皎調(diào)笑道,燕慎和姜姝趁機起哄讓白翎敬了樊偉一杯,再跟方晟喝“消氣酒”,鬧了一陣,樊偉道: “沈直華的愛人唐巧是中華文物鑒賞協(xié)會秘書長——不是帶編制的正規(guī)社會團體,而是……怎么說呢,相當于行業(yè)協(xié)會,但業(yè)務方面又接受文物局所謂指導,亦算半官方半民間吧……” 燕慎笑道:“你就直說拉虎皮做大旗,打著官方名義騙錢得了!” “知識分子說話總是一針見血?!标愷ㄓ挠牡?。 “咳咳,有點吧,”樊偉繼續(xù)道,“事有湊巧沈直華所在市有‘古墓之鄉(xiāng)’美譽,大片古墓群成千上萬,還有古墓疊著古墓連續(xù)好幾層的現(xiàn)象,向來是盜墓高發(fā)地區(qū)。沈直華當時是副市長分管文物管理,發(fā)起了嚴厲打擊盜墓保護古墓群的活動,半個月破獲四十余起盜墓案、抓捕兩百多名盜墓賊、收繳各類古玩三千多件,可謂大獲全勝……” 姜姝拉長聲調(diào)道:“但是……” 樊偉輕笑:“但是,收繳的古玩有真有假對不對?怎么鑒定,讓誰鑒定?然后沈直華便邀請故宮博物館五位專家,花十天時間將三千多件過了一遍,撿出近二千件真品全部上繳博物館,其余贗品燒的燒毀的毀,固本清源立下大功一件!” “但是,我又要說但是了,”陳皎道,“我懂點古玩,古玩圈里的黑幕也多少了解些,針對這件事本身,不針對個人,我有三點疑問。一是邀請專家以什么方式,官方還是私聘,據(jù)我所說兩者有天壤之別;二是鑒定過程是否封閉,全程錄像,有無流失可能;三是贗品有沒有經(jīng)第三方查證清點,燒毀有無公證等等,銷毀古玩贗品是很慎重很嚴肅的事,有非常嚴格細致的規(guī)定,不可以亂來。” 方晟接著推測道:“所以過了段時間歐美市場突然多了一批來自國內(nèi)的古玩,有人隱約記得其中好幾件正是被鑒定為贗品付之一炬的?” “又有人要求徹查,樊主任親自介入此案,但境外取證難度很大,國內(nèi)方面該燒的都燒了,最后事情不了了之,”白翎冷笑道,“都這個套路,屢見不鮮。” 樊偉故作驚訝:“咦,我只講了一樁事實,別的什么都沒說??!” “你的套路更深!”姜姝毫不留情揭露道。 還是燕慎厚道,體諒地說:“以樊主任的身份說到這個程度很不容易了,正常情況下嚴刑拷打都不肯交待的,來,走一個!” 之后樊偉不幸成為重點目標,槍棍齊下逼他爆料,不肯說就罰酒。樊偉苦不堪言,說違反職業(yè)管理條例;不說一壺壺酒灌下去吃不消。無奈之下只得搜腸刮肚想了無傷大雅的幾樁桃色緋聞,隱去姓名地點給大家過了把癮。 饒是如此,樊偉還是少有地喝得酩酊大醉,白翎躺著中槍,被硬逼著喝了不少。 商務會所配有專職代駕,一看便知都是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退休特警。 上車前姜姝沖方晟拋飛眼,卻被白翎擋在中間。 早點回去陪孩子,晚上別到處亂跑!白翎冷冷道。 方晟情知下午吊唁這出戲到晚上各方面應該有所反饋,必須得聽個清楚,遂點頭笑道那是當然的。 獨自回到于家大院,于老爺子書房還亮著燈,門口兩名警衛(wèi)站崗。方晟徑直進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于老爺子、于云復都在,另外居然還有于道明! 于家父子仨難得湊一塊兒,在今天這個非常時刻,顯得格外不同尋常。 上前一一問候,于道明道:“跟陳皎他們喝了不少吧?” “還好,沒醉?!?/br> 于云復平靜地說:“你們到宋家吊唁時正好碰到二號首長,有這回事?” “是的……他在車里……”方晟有些忐忑。 “傍晚他專門找我談話,就為這件事?!庇谠茝偷馈?/br> 方晟大驚失色:“反應這么強烈?他他他……怎么說?” 于云復道:“名義上是找我商談能否適當提高宋老爺子治喪和宣傳規(guī)格,但十句話有七句在問你的情況,晉升情況、工作亮點、家庭狀況等等……” 方晟干笑道:“這些資料他應該有吧?早被紀委調(diào)查得底朝天了?!?/br> “領(lǐng)導問這些內(nèi)容的意思很明顯,表示對你、對你今天的行為很關(guān)切,”于道明解讀道,“適當提高治喪和宣傳規(guī)格,很可能迫于你們集體吊唁壓力?!?/br> “不會吧!這可是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逝世,治喪標準有嚴格的限定,怎會……”方晟驚道,“論級別,我們這幾個也就陳皎副省級;論影響都上不了省報頭條……” 于老爺子深沉地說:“因此,你不必妄自菲薄,通過此事你展示的能量足以讓很多人大吃一驚!” 于道明接著說:“叫上鐵涯,鐵涯又叫上邱海濤是步好棋,表明昔日黃海恩怨已化解;叫上吳郁明、詹印和樊偉,表明我們幾大家族拋卻心結(jié)攜手一致;叫上陳皎、燕慎、姜姝,更表明沿海派不是鐵板一塊。這樣的陣容,你說桑首長能不吃驚?” “他說考慮到民眾對宋老爺子逝世的悲痛,結(jié)合宋老爺子在解放史上濃抹重彩的一筆,經(jīng)與一號首長商量決定提高相關(guān)規(guī)格,”于云復道,“我這塊只負責宣傳口徑,別的沒多說也沒多問,整個談話時間不到十分鐘?!?/br> 于老爺子道:“我這邊接到消息是,駱常委明天將親自到場吊唁,另外在京正治委員必須明天中午前到場吊唁,兩則消息都發(fā)生在你們離開后兩小時后;還有個意味深長的信號是,軍部多位首長都約定明天上午去醫(yī)院看望‘老首長’,樊家也該忙起來了?!?/br> 聽了這么多,方晟反倒心虛起來,嚅嚅道:“逼最高層讓步,有史以來我沒捅這么大漏子……萬一秋后算賬怎么辦?” 出乎意料,于家父子仨竟不約而同哈哈大笑,尤其于云復,以前方晟從未見他笑得如此開心。 于老爺子止住笑,指著方晟鼻子道:“你不是向來膽大包天么?怎么也害怕了?” 方晟暗想,錯!我是色膽包天,其它方面膽子小得很。 于道明解釋道:“正如銀行貸款,你要是欠銀行幾萬、幾十萬,會被查封資產(chǎn),訴訟法院強制執(zhí)行,還將列入黑名單乘不了飛機高鐵;你要是欠幾十個億呢,你就是大爺,銀行哭得喊著求你千萬別破產(chǎn),心甘情愿簽訂還款協(xié)議,期限放到十年二十年后都沒事,甚至繼續(xù)借貸款讓你周轉(zhuǎn)!正治也是這回事,把漏子捅到你這個境界,對最高層來說反倒成了燙手山芋,非但不敢碰你半根毫毛,還要千方百計保你不出事,否則國內(nèi)外輿論狂轟濫炸,那筆賬劃不來的,懂不懂?” “那……接下來該做什么?”聽說沒事,方晟又精神抖擻地問。 “沒事了,”于老爺子道,“準確地說,沒你的事。道明專程趕回也為了明天和秋荻上午前去吊唁,吳家、詹家都召回外地子弟,白家白杰沖也會去吧?總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手悲情牌你打得很好,很不錯?!?/br> 于云復微微笑了笑,沒說什么。 于道明跟方晟隨便慣了,拍拍他的肩說:“你爺爺很少當面表揚人的,難得啊難得。” “該表揚就得表揚嘛,”于老爺子道,“此事的余波就是,云復、宋寒楓這批退下來的正治局委員可能待遇方面會提高些,另外有惠及道明、宋仁槿等省部級子弟的舉措。對于方晟而言,關(guān)鍵還得把本職工作做好,首先保證轄區(qū)不出亂子,守土有責嘛;其次要拿出象樣的成績,晉升說到底要看政績;還有就是以后杜絕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能讓人家抓到現(xiàn)成話柄!” 方晟低頭道:“是的,爺爺?!?/br> “對了,聽說程庚明跑到原山做陳皎的秘書?”于道明問。 “曲線救國,正好陳皎也需要?!?/br> 于道明一笑:“好,很好。” 方晟見他連說兩個“好”,起初莫名其妙,回到房間再三琢磨才醒悟過來:于道明覺得可以通過程庚明收集些陳皎的秘密,日后雙方翻臉,或陳皎對方晟形成威脅時,便可拿出來作為武器! 原來在于家父子眼里,沿海派子弟終究靠不住的! 正治啊正治,真不是個玩意兒! 周日上午前往宋家大院吊唁的客人比前兩天多了數(shù)倍,駐應正治局委員、副國級領(lǐng)導、直屬機構(gòu)負責人,傳統(tǒng)家族在外地做官的子弟,親朋好友紛紛登門。 與此同時軍區(qū)總院警戒區(qū)前停滿了高級轎車,軍部多名首長、京都軍區(qū)高級將領(lǐng)、白杰沖等大軍區(qū)司令政委均來看望昏迷中的樊老爺子。 真是天大的漏子嗬! 前往京都機場途中方晟連接愛妮婭、樊紅雨兩個電話,都滿含擔憂地說了這句話。 【作者***】:請關(guān)注岑寨散人的公眾號:亭外下雨的文學屋。公眾號主要刊登岑寨散人其它中長篇作品,敬請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