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四十九 崩潰的安息帝國
與郭鵬交談一陣,馬波覺得自己看問題的視野和原先不一樣了。 原先,他的視野集中在一郡之地,最多抬頭看看涼州,然后就沒有其他的想法了。 但是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若要站得穩(wěn),若要走得快,還要抬頭看看更遙遠的地方,比如洛陽,乃至于國外。 這個世界是聯(lián)通的,不是彼此割裂的。 在他看來,用不了多久,一場將會波及西域三府和雍涼二州的經(jīng)濟蕭條就要襲來了。 對于雍州的影響應該還好,雍州本身還能對接關東市場和蜀中市場,本身農(nóng)業(yè)基礎也非常雄厚,橫豎死幾個暴發(fā)戶,基本盤不會出事。 而且郭鵬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呂虔,自然也會告訴毛玠。 毛玠那邊會做一些相應的準備,雍州不會出事。 西域三府和涼州才會出大問題。 本身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有極限,光靠農(nóng)業(yè),日子過的緊巴巴,靠著商業(yè)才過了幾年好日子,結果一下子要損失一半的客流量,損失一半的商業(yè)訂單,就意味著會損失一半的財富來源。 一半??! 看上去還有一半的財富來源可以保住,但是那些專門和安息帝國對接的商戶,又有多少人能在這一波經(jīng)濟蕭條中撐下來,撐到第二次回暖呢? 話說真的會有第二次回暖嗎? 前漢末年的大混亂一直到郭魏帝國建立,差不多二十年的時間,安息也要亂二十年? 二十年,誰撐得??? 馬波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這一波不僅是對商業(yè)經(jīng)濟,對于西域三府和雍涼二州的官場也是一次考驗。 誰的轄下能把商業(yè)規(guī)模在危機來臨之前控制的最好,損失就越小,人心浮動程度就越低,就越能冷靜對待蕭條,撐過這段苦日子。 也不會面臨額外的政治危機。 所以,接下來這一段時間,對于商業(yè)來說是機遇,對于官員來說,未必就不是機遇了。 竭盡全力,在危機來臨之前做好準備,等危機正式降臨? 就看大家各自的本事了,各自亮刺刀見真章,誰是真金誰是水貨? 自見分曉! 馬波深吸一口氣? 開始做準備。 郭鵬一路和不少官員聊天? 談國事,都把郭承志帶在身邊,讓他跟著一起聽。 他不需要說話? 只要聽就可以? 聽完之后,郭鵬還會在離開的時候問問他都有些什么感觸。 郭承志最大的感觸就是看問題的不同角度。 “很多事情果然還是要看的更長遠一些,看得越遠? 則得出的結論越正確? 若只是看著眼前的利益? 只顧著眼下能做好? 恐怕連眼下都做不好? 一定會出問題?!?/br> “這就是所謂人無遠慮? 必有近憂?!?/br> 郭鵬點了點頭,拉著郭承志的手慢慢往前走:“你要站的足夠高,才能看的足夠遠,看的足夠遠,才能為國家制定最契合實際的政策? 而且? 魏國的現(xiàn)在和過去已經(jīng)不同了。 承志? 咱們已經(jīng)漸漸的和整個天下整個世界有了聯(lián)通? 和咱們遠隔萬里的婁摩國與安息國的戰(zhàn)爭,居然可以影響到咱們腳下的涼州之地民眾的生計,你說? 這是不是非常奇妙的事情?” 郭承志點了點頭。 他看過那副世界地圖,他被郭鵬親自傳授了正確的世界觀念,他從一開始就擁有廣闊的視野。 所以對于遠隔萬里的羅馬和安息帝國,他并非一無所知,相反,他很懂,是一位國際政治方面的懂哥。 他知道羅馬,知道安息,也知道貴霜。 知道羅馬和安息連年征戰(zhàn),彼此間有深仇大恨。 知道這一代羅馬皇帝的父親曾經(jīng)就攻破過安息國的首都,安息一直引以為恥。 也知道安息國日落西山垂垂老矣,已經(jīng)快不行了,這一次戰(zhàn)爭,更像是催命符,催著安息更快的崩塌。 于是郭承志緩緩開口。 “的確奇妙,遠隔萬里,卻能因為商人的聯(lián)系,而影響到咱們的生計,他們安穩(wěn),咱們就能賺錢,就能讓更多人過好日子,他們不安穩(wěn),咱們就賺不到那個錢,就要有人過苦日子。” “對,這就是絲綢之路的奇妙之處,有好處,也有壞處,一如人生,絕非只有好事,也會有無數(shù)壞事,你能從中取利,也必然從中失去,不存在絕對的獲利?!?/br> 郭鵬緩緩開口道:“所以,承志,記住,永遠不要想著兩全其美,永遠記住,為政者最重要的,是能夠做到兩害相權取其輕?!?/br> “是,孫兒一生不敢忘。” 郭承志也隨著郭鵬一起,把目光投向了遙遠的西方——羅馬帝國和安息帝國的戰(zhàn)場。 那場正在深刻影響著魏帝國大西部的經(jīng)濟生產(chǎn)活動的戰(zhàn)爭,正在走向尾聲。 卡拉卡拉已經(jīng)成功的攻破了安息帝國的首都了,那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束了。 阿爾達班五世已經(jīng)徹底的失敗了。 他率領的軍隊在羅馬軍隊的攻勢下土崩瓦解,疲憊到了極致的安息帝國已經(jīng)無力提供給安息軍隊更多的戰(zhàn)略物資了。 而阿爾達班五世又沒有能力從權貴們手里要錢,也不具備讓地方實力派支持他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的威望,所以自然無以為繼。 他其實非常清楚這場戰(zhàn)爭實際上已經(jīng)無法進行下去了,眼下他只是撐著一口氣不想讓羅馬軍隊再次攻入首都泰西封罷了。 當年,卡拉卡拉的父親賽維魯攻入過泰西封,給了安息帝國極大的侮辱。 要是卡拉卡拉接著攻入,父子兩代人接連攻入泰西封,安息帝國的中央威望就真的丟的一干二凈了,到時候地方實力派看清楚了中央的衰落,就會野心勃勃。 那些波斯人從來就不老實,他們對于祖上建立的威風八面的波斯大帝國的向往從來沒有消失過。 到時候,羅馬不是最重要的敵人,內(nèi)部的離心勢力才是最可怕的敵人,那些蠢蠢欲動的波斯人才是安息帝國真正的危機。 而卡拉卡拉卻可以借由此確立自己對于父親的徹底的繼承資格——我們都曾攻入泰西封,成為征服者。 他的威望將大大提升,大大凝聚作為皇帝的威望,從而進一步整合起他可以使用的力量,加大威脅。 在這樣的背景下,阿爾達班五世真的不敢輸。 可是他偏偏還是輸了。 安息中央軍的精銳騎兵被羅馬騎兵擊潰,羅馬步兵也擊潰了安息步兵的抵抗,阿爾達班五世在前線輸?shù)囊凰?,還受了傷。 他的肩膀上中了一箭,連護衛(wèi)隊都被殺了一半,亂軍之中奮力搏殺,拼盡全力才逃得一劫,回到了國都。 結果很快就被羅馬人追了上來,圍城攻擊。 他盡了最大努力守城,調(diào)動全部的軍隊守城作戰(zhàn),親自上陣鼓舞士氣,堅決不認輸。 堅持了十幾天,最終還是沒能保住先人好不容易收復的國都,國都再次失陷了。 羅馬人蜂擁而入,安息軍隊崩潰,無法進行巷戰(zhàn),泰西封再次失守。 很不幸,他連最后一絲顏面都沒有保住。 為了活命,他不得不在親信的建議下往帝國東部逃跑,試圖重新組織力量再抗衡羅馬帝國。 只是已經(jīng)輸光了本錢的他到底還對地方有多少號召力,實在不好說。 一個被敵人打敗,連首都都失去了的領導人到底還有幾分尊嚴呢? 只能說,但愿還剩下一點點能夠保命的。 如果那些波斯實力派多少還有一點對他的尊重,不會趁他病要他命的話…… 總之,隨著阿爾達班五世的潰退,安息帝國這座大廈也逐漸走向了崩潰的現(xiàn)實。 比起阿爾達班五世的落魄和惶恐,卡拉卡拉就是春風得意。 他率領軍隊進入了泰西封,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可以繼承父親的地位,成為那個偉大的軍人皇帝,帶領禁衛(wèi)軍們一起升官發(fā)財。 殺死馬克里努斯的負面影響隨著泰西封被攻破消失殆盡,那些心里還有著馬克里努斯的人也在泰西封的金銀珠寶面前忘掉了一切。 近衛(wèi)軍在泰西封大肆劫掠,搜刮財寶,劫掠民眾,把泰西封之內(nèi)擁有的一切全部都占為己有,極盡一切欲望之能,而卡拉卡拉則在欲望的巔峰上得意的笑著。 他知道,從此以后,他將成為他父親一樣的強勢君王,他將可以對禁衛(wèi)軍擁有一系列的主導權,禁衛(wèi)軍再也不能威脅他,反將成為他的統(tǒng)治工具,拉開他實現(xiàn)中央集權之夢的序幕。 安息帝國喪師失地,全面潰敗,國都淪陷,該失去的都失去了,卡拉卡拉本來想著趁勝進軍,攻打安息帝國中部和東部的幾座重要城池。 比如當年圖拉真和他的父親賽維魯都沒有攻克的安息帝國的要塞,他要是能攻克,進一步深入安息帝國腹地的話,一定可以進一步重創(chuàng)安息帝國。 不過他的隨從將軍大多反對這樣得冒進。 理由是他們的軍隊一共只有五萬人,很難辦到當年賽維魯皇帝十萬人都沒有辦到的事情。 而且這一次出征本身就帶有投機的性質(zhì),并未做好全面戰(zhàn)爭的準備,如果要往泰西封以東發(fā)起進攻,不得不做好全面戰(zhàn)爭的準備。 泰西封以東,是安息帝國真正的核心地區(qū),大量地方實力派聚集在那邊,單獨一個皇帝根本不算什么,可要是惹了整個安息的地方實力派,這場仗還有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