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正是高開樓生意火爆之時。

    酒樓中，已高朋滿座，椎杯換盞之聲不絕于耳。雖則前方戰(zhàn)事日益激烈，但許都仍舊歌舞升平。

    袁徑大軍已渡過鴻溝,兵臨圃田澤。

    曹cao依官渡而立，與袁軍對峙，官渡之戰(zhàn)正是拉開序幕。

    “聽說,今兒個發(fā)生了一件事情?！?/br>
    “什么事？”

    “曹八百知道嗎？曹八百的jiejie,被撞傷了！”

    “有這種事？”

    “是啊，據(jù)說傷的不輕連少府太醫(yī)令和太常太醫(yī)令都過去診治,生死還在兩說。據(jù)說就是在外面的街上被人縱馬撞傷，但行兇者至今仍未找到”，而且,曹八百今天已抵達許都。”

    “嘖嘖嘖……那接下來，肯定要熱鬧了。

    你說,會是誰做的的事情？這要是被曹八百查出來,少不得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我可是聽說了,那曹家小子如今可了不得，十七歲恭為越騎校尉,在延津可是殺人如麻，戰(zhàn)功顯赫?！?/br>
    “誰說不是呢？”

    酒客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忽聽酒樓外長街之上，傳來一陣疾風暴雨般的鐵蹄聲。

    鐵蹄踏踩青石路面，發(fā)出金石交擊之音。緊跟著，長街上一陣喧華,不時傳來驚恐的叫喊聲。

    “執(zhí)金吾奉命行事，無關人等立刻離開。”

    一隊身著黑色披衣,如狼似虎的軍卒闖進酒樓大堂。

    為首一員青年將領，手持丈二龍鱗，身披甲胄,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高升樓掌柜連忙跑上前去，“軍爺……”

    可未等他開口，那青年將領手持一副印綬，厲聲道：“奉執(zhí)金吾承之命，高升樓即刻關門，所有人隨我等前往執(zhí)金吾衙門。無關閑雜人等立刻離開,否則一同隨行前往執(zhí)金吾衙門?！?/br>
    執(zhí)金吾承？

    在這高升樓的酒客,也并非販夫走車。

    雖說不上是什么大人物，也有些眼力價。

    自漢帝遷都許縣以來，執(zhí)金吾一直空缺，許都治安大都是有北軍五?；蛘哂鹆周姶新氊?。

    后來賈詡出任執(zhí)金吾，也沒有收回權(quán)力。

    畢竟作為一個新依附曹cao的降臣,賈詡不會輕易觸動朝堂上固有的利益集團。加之時間短,更來不及進行整頓。延津之戰(zhàn)開啟之后,賈詡隨曹cao前往，北軍五校隨之離開，這執(zhí)金吾的權(quán)力,便暫交由衛(wèi)將軍府，也就是曹仁代行。執(zhí)金吾衙門，一直都是空有其名，卻未行責。

    這執(zhí)金吾承，又是哪一個？

    “快走！”

    酒客甲一把拉起同伴，一臉卑謙笑容，離開高升樓。

    “我有個外甥在尚書府當值,聽說尚書府已命曹汲出掌執(zhí)金吾承。

    如今執(zhí)金吾不在許都，整個許都的治安就是由執(zhí)金吾承負責”咱們快點走，要出大事了。”

    “你是說……，?！?/br>
    “我什么都沒說，這幾天別亂走動,估計會有事情發(fā)生?！?/br>
    有人帶頭,酒樓里的酒客立刻紛紛告辭離去。

    “軍爺，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了衙門,你自然清楚”，把你的人都點齊了！包括后廚的人員,乃至雜役伙夫的名單交出來,少一個人，就有你的受活?！?/br>
    高升樓掌柜算是看出端倪,這些軍卒,絕非善茬。

    那身上所散發(fā)出nongnong的殺氣，一看就知道是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和這些人，沒得道理可講！你別看這青年將領現(xiàn)在還能客氣說話,如果再不從命,估計就沒有好果子吃,甚至可能殺人。

    能在許都開設酒樓,那也不是等閑。

    但是,高升樓掌柜還是恭敬的應命，不敢有半點違抗。

    不一會兒的功夫，軍車押解著幾十名雜役伙計走出了酒樓大門。

    高升樓的掌柜就看見在長街上，一名少年將官，跨坐照夜白,沉靜而立。先前進酒樓的青年將領走到那少年跟前，把名冊遞上去。少年一身戎裝,接過名冊后，看了一眼掌柜眾人。

    那目光清冷,在掌柜身上掃過后，令掌柜不由得一個寒蟬。

    “所有人都在嗎？”

    “在,都在這里……”

    “恩,那就隨我走吧?！?/br>
    少年撥轉(zhuǎn)馬頭，剛準備離開。

    忽聽酒樓旁邊的小巷子里傳來一陣sao亂。

    一個家奴打扮的少年，和幾名軍卒拖著一個雜役模樣的少年,從小巷里走出來。

    “公子，剛才我看到這家伙從后門偷偷摸摸的溜出來,似乎想要逃走,于是便把他抓回來?！?/br>
    馬上少年的嘴角一翹，露出一抹冷森笑容。

    “軍爺,我不是想要逃走,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曹朋冷哼一聲，猛然轉(zhuǎn)頭向那高升樓掌柜看去，“這就是你所謂的“人到齊了，？”

    “啊,公子誤會了，這小廝名叫高婁,只是臨時在小號做事，平日里幫忙為客人停放車馬”，?！彼悴坏眯√柕娜?。所以州才公子詢問。小人一時也沒有想起來,還請公子見諒，見諒！”

    “見諒與否,先隨我走吧?！?/br>
    曹朋說罷,撥馬就走。

    高委苦著臉，“掌柜的……”

    “你這家伙，跑什么？險些連累到我?！?/br>
    “我,我……”

    高委唯唯諾諾，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一行人直奔毓秀門大街的執(zhí)金吾衙門之后，但見那衙門已經(jīng)開啟。大門兩邊占有十幾名軍牟。

    “阿爹到了沒有？”

    “已經(jīng)到了！”

    曹朋點點頭,在衙門外翻身下馬，徑自走進了衙堂。

    曹汲已換上了一身官服,端坐在衙堂之上。

    陰森的衙堂，光線并不是特別好。當酒樓掌柜等人走上衙堂時，不由得感到了一陣戰(zhàn)栗。

    曹朋走到衙堂大門后的暗處,就見郭昱戰(zhàn)戰(zhàn)兢兢立在那里。

    郭宴陪著她，輕聲的勸慰安撫。

    曹朋上前問道：“可認出你說的那個伙計？”

    “就是那個人！”

    郭昱伸手一指,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卻見高委躲在人群后面,彎著腰，似乎想要躲避什么。

    曹朋點點頭，“小寰，帶你阿姐回去吧?！?/br>
    他說著,招手示意夏侯蘭過來，用手一指高委,“把他帶下去，請國讓刑訊，把他的嘴已撬開?！?/br>
    “！”

    夏侯蘭答應一聲，領著兩個軍卒走過去。

    “你們干什么？”

    高委正躲躲閃閃,忽然被兩個彪形大漢拖出人群，忍不住驚聲叫喊起來。

    可是,卻無人回茶……，…

    “今日叫你們過來,是要問一下，日間在你酒樓外所發(fā)生的那樁案件?！辈芗酬幊林槪静焕聿歉呶慕腥?，只盯著高升樓掌柜道：“你們都看到了什么,一五一十說…”若有任何隱瞞之處,一俟被我查出,以同罪處…”高升樓掌柜，就從你開始吧”，”

    伏均匍匐在地上，身子微微顫抖。

    一個婦人，拼命攔著伏完,哭喊不停。

    伏完手中拿著一根藤杖，半晌后突然一聲輕嘆,“逆子，你闖了好大禍事。

    “爹，不就是撞了那女人嗎？爹你只管放心，我已讓人把小三送出許都,藏在城外田莊里，他們絕對查不出來?！?/br>
    “現(xiàn)在不是你能否查出來的問題，是有人要借由此事,興風作浪?！?/br>
    伏完說罷,頹然棄了藤杖，坐在榻上后輕聲道：“茍文若已向陛下稟報了此事,并言明會徹查到底?！?/br>
    “那讓他查?。俊?/br>
    伏均疑惑的不解。

    “你懂個什么，茍或這是通過陛下,向我們發(fā)出警告。

    本來，我們還可以有所舉措,可因為你這孽子，茍或找到了借口。要準備下狠手了……”

    對于朝堂上的爭斗,伏均了解并不多。

    但伏完卻明白,茍或要通過這件事情,向曹cao表明立場，并且會下手對許都進行一番整治。

    此前,由于孔融開了。，使得朝堂上不少人開始蠢蠢欲動，反對曹cao與袁紹交惡,并要求曹cao迎袁紹來許都,二人一起執(zhí)掌朝綱。這個主張，為許多人贊成?？梢哉f,此前許都的動蕩，茍或未能及時鎮(zhèn)壓固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也有伏完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的作用。

    衣帶詔事發(fā)之后，伏完提心吊膽。

    同時又暗自慶幸，當時沒有在衣帶詔上簽名。

    他倒是參與了其中，卻非常聰明的沒有留下任何把柄。即便是曹cao對他有懷疑,一時間也奈何不得他。董承等人被殺,伏完著實老實了許多。但這并不是說他就此向曹cao低下了頭。相反,他越發(fā)感受到曹cao在朝堂上的話語權(quán)太大，于是暗中行事，尋找機會給予曹cao打擊。

    伏完很聰明,并沒有去聯(lián)絡朝堂上的那些老臣。

    表面上，他只是和孔融這些名士談論風月，但私下里，卻又通過這些名士之口，傳達他的想法。

    輿論！

    在這個時代，名士的影響力巨大。

    特別是如孔融這樣的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產(chǎn)生巨大的影響。而這些名士，有些時候非常單純，很容易被人利用。伏完通過和孔融這些人交流時，不經(jīng)意闡述一些自己的觀念,潛移默化到孔融等人的思想之中。而后,由這些名士開口,便能產(chǎn)生出巨大的作用。

    本來,這件事進行的很順利。

    許都城里,很多人都生出了如孔融這樣的想法。

    可伏均這一出事情出來,使得茍或下定決心，要進行鎮(zhèn)壓。

    茍或此前還沒有什么借口，可現(xiàn)在，…”

    伏完看著伏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半晌后,他輕聲道：廠“你阿姐派人過來詢問此事”，秉國,你阿姐的意思是,你也大了，總待在家里,也不是個常事。所以她向陛下請求,準備送你到隴西,且先去做個戎丘都尉?！?/br>
    伏均聞聽，愕然張大嘴巴。

    戎丘，在哪里？

    他因為腿腳的關系,想要留在許都當今文官，頗有些困難。

    可戎丘？

    伏均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不過他知道隴西,那是涼州所轄。涼州,乃苦寒之地，而且羌漢混居，矛盾重重，時常有戰(zhàn)亂發(fā)生。

    “阿爹,我不去戎丘?！?/br>
    “不去戎丘,留在這里等死嗎？”

    “我阿姐是星后,我就不信，誰敢殺我！”

    伏完冷笑道：，“若有人要殺你，根本不費吹灰之…”秉國,你已經(jīng)長大了,當知道如今這局勢，并沒有表面上看去那么平靜。你以為你能瞞過誰？當初維陽大案發(fā)生,沒有絲毫頭緒，可那曹朋過去便輕而易舉的破獲”，他要想查出你，并不困難,說不定他現(xiàn)在”，”

    閉上眼睛，輕輕揉了揉太陽xue，伏完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果決道：“走,現(xiàn)在就走,馬上離開許都！”

    “啊？”

    “我這就去找人幫忙，先把你連夜送出許…”而后,我會請皇后為你爭取一個官位，到了戎丘之后,你先設法與瑰里侯取得聯(lián)系。相信楓里侯會照拂于你”，你就在隴西呆著,什么時候我讓你回來,你才能回來。否則,你只要敢踏進許都一步,我就第一個殺了你。”完后面色陰冷凝視伏均道：“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可聽明白了？”

    離開許都，到那苦寒之地”…

    伏均雖然不愿意，可看著伏完那陰冷的面容，心知若他敢說半個“不,字,伏完定然能狠下心來。

    雖說虎毒不食子，但伏完能做的出來。

    畢竟，伏均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皇室臉面。哪怕這皇室臉面如今已算不得什么，可伏完也必須要維護。必要的時候，伏完一定會親自動手,殺了伏均，以保住皇室的尊嚴……

    “孩兒，愿從阿爹之命。”

    伏完點點頭，“你下去準備一下吧?！?/br>
    “是！”

    伏均一瘸一拐的走了。

    婦人忍不住道：“老爺，真要這么做嗎？長公主故去,如今只剩下他這一條血脈,把他送去隴西那苦寒之地,秉國怎能受得了呢？把他留在許都，我不信那曹朋敢打上門來…………”

    “他敢的。”

    伏完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此事你莫再插手,我意已決。

    馬壽成在涼州根基深厚，秉國到了那邊，也不會受太多罪”，再說了,他也該去歷練一番。你看那曹家子，才十七歲，已得了多少功勞？若讓秉國繼續(xù)留在許都,那就等于害了他。

    說罷，伏完站起身來，“我這就去找臨沂侯,請他設法幫忙?！?/br>
    高委幾乎癱在地上，全身被冷汗?jié)裢浮?/br>
    “小人，小人真的不認識那個行兇之人，也不是想要包庇。

    不過，小人倒是認出了那匹馬！小人在高升樓,就是負責為人牽馬,事發(fā)時，小人認出那匹馬,就是事發(fā)前不久，小人從馬廄里牽出來的那匹馬。當時有一位客官說要離去，讓小人把馬匹牽出來”，而后不久,小人就見有人騎著那匹馬，在長街上撞飛了曹娘…”其他的,，上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田豫微微一笑，“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

    “那我問你，牽走馬的那個人,你可知曉來歷？”

    “小人不太清楚，只記得當時那個人是隨著一群人過來。

    哦，我想起來了，他是跟著一位公子前來吃酒。那位公…”是坐車而來，下車時小人覺得他腿腳似乎不太方便,走路時有些跋腳。但小人只是臨時打雜，根本不可能湊過去,所以“……

    田豫起身,繞過了屏風。

    曹朋坐在屏風后面，面露若有所思的表情。

    “公子，看起來這小廝是真不知道，沒有說謊?！?/br>
    “談腳？私怨？”

    曹朋沉吟一下,“去告訴阿爹,讓他問一問那高升樓掌柜,說不定他會知道那個跋腳人是誰?！?/br>
    “喏！”

    田豫離開小廳,徑自去了衙堂。

    片刻后，他便返回小廳，恭敬的回道：“公子,已經(jīng)問出來了！

    今日到高升樓飲酒的,的確是有一位坡腳公子，就是那輔國將軍伏完和陽安長公主之女，皇后之弟,伏均。”

    伏均？

    曹朋愕然抬起頭。

    說實話，他真記不太起來伏均是誰。

    但伏完和伏皇后，他卻是記…”由伏完和伏皇后,曹朋旋即想起了一件事情。建安二年,他舉家隨典韋初至許都時，曾與一幫子紈绔發(fā)生過一次沖突。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才有了后來的金蘭結(jié)義，小八義之名。曹朋閉上眼睛，仔細回想了一番,當時那群紈绔里，似乎是有一個叫做伏均的家伙。只是這件事后來在曹朋出獄后，便拋到了腦后,甚至沒有半點印象。

    若不是田豫提起，他還真想不起來……

    “伏均,是個談腳？”

    田豫苦笑一聲，輕輕點頭。

    看樣子,曹朋還真記不起這件事了！

    也難怪曹朋忘記伏均。他離開許都之后,經(jīng)歷了太多事情，也見識了太多大能和牛人。伏均,一個微不足道,甚至在后世里很少人知曉的人物，曹朋又怎可能把他放在心里？

    要知道，曹朋接觸的,那都是呂布之流的超一流人物。

    伏均，太微不足道！

    “說起來,伏均的歇腳,和公子有關。

    當初公子和他發(fā)生沖突，曾打斷了他的腿。后來隨醫(yī)治好,卻留下了殘…”以至于他二十多歲,還是個白身，至今未能入仕。如果那行兇之人是伏均所差，倒也可以說的過去。”

    曹朋的臉色，隨之更加陰沉。

    夜已深，伏完輕車而出,帶著伏均來到了臨沂侯府。

    他讓伏均在外面等著，徑自前去拜會臨沂侯劉光。劉光坐在書房里,正捧著一卷書在翻閱。

    “臨并侯,救我！”

    伏完走進書房，便跪在地上。

    劉光卻沉下臉來,把書卷放在了書案上,目光清冷的看著伏完,沒有起身還禮。

    他，已經(jīng)得到了宮中傳信，伏皇后請出漢帝，讓劉光設法周旋…至少,要保住伏均的命。

    對于伏均的作為，劉光也很不高興。

    在他看來,你和曹朋有恩怨,只管去找曹朋算賬就是。

    可你不敢去招惹曹朋，卻要對曹朋的jiejie，一介弱女子動。這實在是沒有道義！好嘛，如果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在外面與人結(jié)仇之后，找對方的家眷出氣，那會變成什么模樣？恐怕連劉光都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有人對付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