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的圣旨激起長安千層浪。

    長安各權(quán)貴反應(yīng)不一，驚愕者有之，興奮者有之，惶恐者有之。

    長孫無忌，魏徵等文臣驚愕不已，當(dāng)即入宮求見李世民，然而李世民卻傳話說不見，長孫無忌和魏徵等人愈感愕然，魏徵脾性最剛烈，當(dāng)即長跪在太極宮門前，言稱不見到陛下誓不起身，李世民無奈，只得召見長孫無忌等人。

    據(jù)說當(dāng)日甘露殿內(nèi)傳出激烈的爭吵聲，諸人皆是跟隨李世民多年的心腹肱股重臣，事無不可對人言，然而魏徵等人的立場也非常堅(jiān)定，太子之位關(guān)乎社稷根基，大唐的根基不可動搖，縱然太子諸多言行有荒唐甚至不法者，但，太子就是太子，無論嫡庶之說還是長幼之說，李承乾都是唯一符合太子身份的人選，余者縱有才能而不可居之，一旦易儲，天下法禮與倫常便亂了，嫡長子無病無災(zāi)，亦無大逆之罪，何以輕言廢之？天家不依法度，不遵古禮，世家門閥和高門大戶的傳繼若然效而仿之，豈非天下大亂？

    不得不說，魏徵這老頭確實(shí)是一片體國公心，任何事情的拿捏都未摻雜絲毫的個人情緒和私利，當(dāng)初李世民北征薛延陀，留太子和魏徵等文臣留長安監(jiān)國，長安城中無老虎，李承乾于是嗨起來了，每日邀朋呼伴，大宴賓客，日子過得非常的休閑加娛樂，魏徵看不過眼，上疏勸諫，李承乾渾不當(dāng)回事，并以儲君身份厲言呵斥揮退魏徵，這件事鬧出不小的風(fēng)波，所以從魏徵私人感情上來說，對于太子的觀感是極度不滿的。

    可是就算心懷滿腹不滿。在對易儲這件事上，魏徵卻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李承乾的一方，并且不惜直言犯上，與李世民吵得不可開交，為的就是勸諫李世民放棄易儲的想法，哪怕被李世民砍頭也毫不在乎。

    當(dāng)然。也不排除魏徵失戀多年，傷心之下開啟了一輩子的自我毀滅模式，一次又一次挑戰(zhàn)人類的生存極限……

    一群重臣在甘露殿與李世民算不上相談甚歡，事實(shí)上君臣差點(diǎn)打起來，大唐初期，君臣之間的氛圍還是很和諧的，任何事情都是商量著來，盡管李世民已被異國番邦齊尊為“天可汗”，但李世民對內(nèi)還是很溫和的。貞觀十一年，只因魏徵上諫五件事，而李世民只虛心采納了兩件，拒絕了三件，為此魏徵氣壞了，上疏聲淚俱下指責(zé)李世民已漸生驕縱之心，不肯像以前那樣善于納諫了，大臣比皇帝還不講道理。魏老頭也是彪得不要不要的。

    甘露殿內(nèi)，君臣吵到最后。沒人知道結(jié)果，殿外宦官宮人只知最后魏徵怒氣沖沖出了殿，而后面的孔穎達(dá)，房玄齡等人面無表情，長孫無忌臉上卻帶著幾分神秘莫測的微笑……

    君臣爭吵的同時，東宮也慌了神。李世民這道圣旨?xì)μ?，李承乾嚇得手腳冰涼，二話不說入宮求見父皇欲請罪，人到了太極宮門前，宦官傳旨。陛下不見。李承乾的膽子沒魏徵那么大，而且也不像魏徵那樣有股子舍得一身剮的狠勁，李世民不愿見他，李承乾只好失魂落魄回了東宮。

    最高興的莫過于魏王李泰了。

    剛接到旨意，殿中省內(nèi)侍順便把雙馬也帶了過來，宣旨的宦官走后，李泰抖擻著滿身肥rou在王府偏殿內(nèi)手舞足蹈，跳的是恰恰還是踢踏，不可考，瞎子都能看出來，李泰離太子儲君的位置已越來越近了，說是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也不為過，儀仗已與東宮并肩齊平，弘文館講學(xué)的榮耀以及背后隱藏的深意，連東宮太子都無法企及，暗示得如此明顯，豬都清楚是什么意思了。

    得意就開始忘形，李泰興奮之下，下令呼朋喚友，王府大宴賓客，以慶其事。當(dāng)時正協(xié)助李泰編撰《括地志》的弘文館學(xué)士顧胤卻馬上出面制止了李泰作死的決定。

    雖說父子之間不必像外人那么客氣，可也不能太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了吧，更何況皇家的父子，其關(guān)系難道僅僅是父子那么簡單？給你點(diǎn)東西把你高興成啥樣了，還大宴賓客，只要你宴了賓客，稍露一絲驕縱之態(tài)，明日你父皇就能把封賞的圣旨收回來你信不信？

    李泰如同當(dāng)頭被澆了一桶冰水，徹底清醒了，大冬天的嚇得后背濕了一片，然后馬上向顧胤躬身致謝，感謝他在自己花樣作大死之前及時拉了自己一把。

    于是，當(dāng)日魏王府不見任何動靜，連諸多手眼靈活欲圖攀附的皇子和大臣們都謝絕不見，言稱奉旨專心編撰《括地志》，不愿因名祿之事而分心，眾人悻悻而歸，而消息傳到太極宮，再次引來李世民龍顏大悅，對這位謙遜且才華橫溢的兒子愈發(fā)滿意得不得了。

    第二天，李泰進(jìn)太極宮求見李世民，進(jìn)殿便跪，以非常低卑謙遜的姿態(tài)請求父皇收回成命，勿使朝內(nèi)兄弟與大臣側(cè)目，而損太子威嚴(yán)體面，兒臣別無所求，父皇的快樂就是兒臣的快樂，兒臣愛你么么噠……嗯，大意差不多就是這些內(nèi)容。

    李世民老懷大慰，捋著長須仰天霍霍霍笑得滿臉褶子，然后斷然下旨，不但昨日的封賞旨意絕不收回，順便還下旨將魏王府所居的長安延康坊內(nèi)百姓免除一年租賦，不僅如此，李泰所遙領(lǐng)的雍州境內(nèi)所有死罪以下的罪犯全部赦免。

    一招以退為進(jìn)，李泰玩得風(fēng)生水起，爐火純青，父子君臣皆大歡喜，李泰帶著謙遜低調(diào)的笑容，從太極宮回到了魏王府。

    他知道，自己離東宮太子之位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了，或許，朝那位已失去父皇寵愛的太子背后輕輕推一下，他就會墜入萬丈深淵，而自己，是將他取而代之的唯一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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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shù)九隆冬，北風(fēng)呼嘯，長安的大雪又開始飄下。大地萬籟俱靜，一片蒼茫。

    天冷得邪性，尚書省左仆射房玄齡派人來太平村傳了話，大雪封路，朝事來往不暢，可允李素在家休沐五日。待雪停后繼續(xù)去尚書省應(yīng)差。

    李素對房玄齡的好感直線上升，所謂“德高望重”，不是旁人嘴里吹噓出來的虛詞，德高望重應(yīng)該體現(xiàn)在哪里？就是在這里，數(shù)九隆冬之時不強(qiáng)求房相像優(yōu)樂美一樣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只要說句“不必應(yīng)差”，便是晴天。

    當(dāng)然，就算房相不傳這句話，這種鬼天氣李素也斷然不會去尚書省應(yīng)差的。他還沒到為大唐封建帝國燃盡最后一絲光亮的精神境界呢。

    這樣的天氣，適合熱一壺微燙的酒，置幾樣熱氣騰騰的小菜，把它擱在自家浴室的大池子邊，脫得赤條條的一邊泡澡，一邊哼著歌，冷不丁端起酒吱溜兒一口，一陣齜牙咧嘴后。再挾幾筷菜，然后再往熱水池里一鉆。美滴很！

    能在這個諸事落后，萬物俱無的農(nóng)業(yè)社會享受到如此美妙安逸的人生，李素忽然覺得自己果然是個人才，他的長處不是治國安邦，不是廝殺疆場，而是教化世人如何享受人生。如何偷懶?；绾蜗麡O怠工……他的存在或許會讓欣欣向榮的大唐帝國經(jīng)濟(jì)倒退整整二十年，而且還倒退得莫名其妙，李世民要是更聰明點(diǎn)的話，就應(yīng)該把他這匹禍害大唐良好勤勞風(fēng)氣的害群之馬果然干掉……

    池子里的熱水很舒服。微微有點(diǎn)燙，燙得李素白皙的皮膚泛了紅，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活熱起來，順著經(jīng)脈血管往上升，沒過多久，臉已漲紅了。

    端酒又小小地啜了一口，李素發(fā)出滿足的嘆息聲，頭靠在池子邊，心滿意足地露出了爽歪歪的笑容。

    “鳴笙起秋風(fēng)，置酒飛冬雪，若問為何不應(yīng)差，千金難買爺高興……”舒坦得不行的李素脫口而出一首亂七八糟的詩。

    話音剛落，李素忽然發(fā)覺背后一涼，浴室厚厚的門簾被人粗魯?shù)叵崎_，刺骨的寒風(fēng)夾雜著鵝毛雪片飄進(jìn)來，溫暖如春的浴室內(nèi)頓時如墜冰窖，冷得直哆嗦。

    李素呆怔片刻，接著勃然大怒：“哪個混帳不曉事，給我滾進(jìn)來！”

    “哼！”

    隨著一聲冷哼，一道魁梧如山岳般的身影龍行虎步走了進(jìn)來。

    李素瞇了瞇眼，然后……又陷入癡呆狀態(tài)。

    進(jìn)來這人也不客氣，二話不說開始脫自己的衣裳，動作飛快三下五除二，一邊脫還一邊道：“難得聽到大唐才子又吟詩了，只不過，前面兩句尚算佳句，后面兩句卻是狗屁不通，不僅狗屁不通，而且混帳之極，李子正，你就是這樣給朕當(dāng)差的？”

    “陛……陛下……”李素面紅耳赤，也不知是尷尬還是被熱水泡的。

    下意識站起身，李素打算給李世民行禮，站起來后卻發(fā)覺自己赤條條的，而李世民也脫得赤條條的，這個時候行禮，似乎有點(diǎn)怪怪的……

    于是李素站起身后迅速往水里一蹲，然后……眼睜睜看著李世民晃悠著胯下人鞭朝池子走來，光腳踏上池邊，深吸一口氣，閉目往池子里一跳……

    轟！

    水雷擊中了潛艇似的，池子里綻炸出半丈高的水花，李素如怒海里的扁舟，在驚濤駭浪中起伏浮沉，驚慌失措的他只好死死摳住池子邊沿奮力自保，以求自己不被沉淪……

    待到風(fēng)平浪靜，李世民已老神在在頭枕著池邊閉目養(yǎng)神，一臉?biāo)嵬岬貒@息一聲“舒坦！”

    “臣……那啥，陛下，臣聽說陛下在太極宮也建了一個池子，池底池壁皆以珠玉寶石鑲嵌其上……”李素欲言又止。

    “是啊，可朕還是覺得你家的池子舒服，咋樣？”李世民眼都沒睜，嘴角一挑，露出一個很混帳的挑釁弧度。

    “這大雪封路的，陛下……”

    “是啊，大雪封路，朕來這里很辛苦的……”

    李素?zé)o言以對，這臉皮，嘖！

    “那……陛下盡興，臣先告退，安排下人設(shè)宴……”

    李素說著便打算從池子里爬出去。

    “子正啊，你似乎很嫌棄朕啊，你我都是男人丈夫，同泡在一個池子里，君臣共敘家國天下，亦是一樁美談，你怕個甚？”李世民終于睜開眼道。

    李素嫩臉擰成一團(tuán)。

    我怕個甚？我怕你有病啊！倆人同泡一個池子有多臟，你造么？

    私生活那么不檢點(diǎn)，后*宮不知寵幸了多少女人，萬一被傳染了什么婦科疾病，堂堂李縣侯以后怎么活？(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