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季家，季老頭不在，只有季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她微瞇著眼，聽到動(dòng)靜側(cè)頭往大門看，看到進(jìn)來的人，眼睛豎了起來。

    “又來討債啊?！奔纠咸庩柟终{(diào)的開口,哪知道讓她說對了。

    李松蘭眸子一晃，手擦著眼角，吸吸鼻子，“媽，出事了，大哥出事了?！?/br>
    一邊將季建華推出去，“建華，快和你奶說說咋回事?！?/br>
    “別和我說?！币宦牬髢鹤?，季老太太聽也不聽,直接喝住，“你們都要成家立業(yè)，我年歲大，自己一把老骨頭將來還不知道咋辦，你爸也快抱孫子的人，沒聽說過還讓父母管的。有啥事你們做兒女的自己擔(dān)著，回去吧。”

    季老太太直接趕人，季建華沒遇過這樣的情形，自尊心又作怪，扭身就想走，胳膊被季玲扯住，才停下來。

    “大哥，這個(gè)家又不是奶當(dāng)家，你急啥?！奔玖釖吡艘谎劾钏商m,李松蘭正在偷看這邊，被抓到慌亂的收回視線。

    面上她又裝好人，“媽，大哥出事，你心里再著急，也別把氣發(fā)在孩子們身上。”

    “玲丫頭，你剛剛說啥？”季老太太不理兒媳婦，盯著季玲，“你再說一遍?！?/br>
    季玲聽話的笑呵呵又重復(fù)一遍，說完問一句，“奶，你這回聽清楚了吧？”

    李松蘭狐疑，覺得有些不對，一時(shí)又看不出哪里不對。

    “死丫頭，反了天了。”季老太太從椅子上爬起來，往前奔要去打人。

    季玲站著不動(dòng)，將自己縫著針的胳膊往前一推，“打吧，我這胳膊正好受傷，還找到不人訛醫(yī)藥費(fèi)呢。”

    “老婆子我還沒遇到敢訛我的人。”季老太太嘴上喊的兇，人卻沒敢上前,隔著幾步遠(yuǎn)指著季玲罵,什么死丫頭片子不知恩,什么不孝，從罵季玲最后罵到季建華。

    唾沫亂飛，口角也帶著白沫，季家兄妹一句不接的聽著，季老太太罵到最后，把自己氣的上氣不接下氣。

    李松蘭在一旁勸著，“媽，你消消火，別把自己氣壞了。”

    “孩子不懂事，你和孩子們計(jì)較啥。”

    “大哥平時(shí)看你是少，可他不是工作忙嘛?！?/br>
    “人現(xiàn)在出事，手術(shù)費(fèi)要幾萬塊錢，咱們都湊湊，先把人救回來?！?/br>
    李松蘭不停的拱火，季老太太聽到還要幾萬塊錢，眼睛紅的像斗牛，“他不是我兒子，我沒有他這個(gè)兒子，他真把我當(dāng)媽，就該聽我的，不是娶你們媽?！?/br>
    季老太太氣的口不擇言，可說出來的話卻信息量很大。

    原來在季勇的婚事上，母子兩個(gè)也鬧過不開心，季老太太甚至記恨多年，做為晚輩，季建華只知道有算命的說他八字克奶奶，所以奶奶就一直對他們家有意見。

    “夠了?！币坏琅鹇暣驍嗔思纠咸寞偘d。

    季老頭陰著臉從外面走進(jìn)來，他身后還有探頭往里看熱鬧的鄰居。

    “還不嫌棄丟人？進(jìn)屋。”季老頭目光如刀的在老伴身上掃過，季老太太嚇的抿抿唇。

    眾人進(jìn)了屋，季老頭坐在炕上沉默的抽著旱煙袋。

    李松蘭對著季家兄妹使眼色，示意他們開口，兄妹兩個(gè)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往李松蘭那里看。

    看出兩個(gè)小的這是在和她較勁，李松蘭恨的牙直癢癢，又拿他們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也后悔剛剛腦子遲鈍，沒看出來季玲這丫頭故意在激怒老太太，惹得動(dòng)靜大，把公公驚了回來。

    只能自己硬著頭皮開口，“爸?！?/br>
    她剛試探開口，季老頭一個(gè)眼神看過去，嚇的她立馬閉上嘴。

    直到一袋煙抽完，季老頭才撩起眼皮，掃了一眼屋里的幾個(gè)人，“說說吧，咋回事？”

    季老太太要張嘴，對上自家老頭的凌厲目光，嚇的縮縮脖子，又抿上唇。

    李松蘭剛剛挨了白眼，此時(shí)也學(xué)聰明老實(shí)的閉嘴。

    先前一直是meimei站出來，從開始的氣憤和不肯低頭，這時(shí)的季建華心態(tài)上已經(jīng)有過幾次翻轉(zhuǎn)，他是做哥哥的，應(yīng)該站出來保護(hù)meimei們。

    “爺，我爸出事了?！奔窘ㄈA平靜的將事情始末學(xué)了一遍，一直說到剛剛院里發(fā)生的事才停下來。

    季老頭問，“你爸現(xiàn)在咋樣？”

    “昨天醒來一次，之后又陷入昏迷，再也沒有醒來過。”季建華哽咽了一下。

    屋子里靜悄悄的。

    李松蘭腦子不停的轉(zhuǎn)著，原想著公公不在家，讓婆婆將兩個(gè)小崽子趕走，如今這招不好使，看公公的樣子，是要管了。

    “爸...”李松蘭立馬站出來，“我和季新這幾年攢些錢留著買房子，現(xiàn)在大哥出事，先把錢拿給大哥用吧，買房子的事可以再等等。”

    “也好，幾萬塊錢不是小數(shù)，有就都拿出來湊湊?！奔纠项^看她一眼，“你去喊季新，咱們?nèi)メt(yī)院。”

    “哎，我現(xiàn)在就去?！崩钏商m脆聲應(yīng)下，轉(zhuǎn)身走了。

    季老頭看老伴一眼，“你沒有季勇這個(gè)兒子，兩個(gè)孩子都聽著呢，以后老了就讓季新養(yǎng)，你別指望老大?！?/br>
    季老太太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滿意這樣處理，卻不敢來硬的，小聲嘀咕，“他是我身上掉下的rou，干啥不養(yǎng)老？”

    “你不是說沒老大那個(gè)兒子嗎？”季老頭起身，雙手背在身后，“你可真出息，越老臉皮越厚，當(dāng)著孩子們面撒潑耍無賴。這哪是你身上掉下來的rou，我看是你仇人差不多?！?/br>
    季老太太面白如紙，季老頭卻不管，喊上季建華兄妹往醫(yī)院去。

    路上，季建華攔了三蹦子，爺孫三個(gè)坐上去了醫(yī)院。

    季老頭望著遠(yuǎn)處，目光沒有焦距，“你們爸從小就懂事，家里就他們兄弟兩個(gè)，他打懂事起，事事讓著你們二叔。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或許就是太懂事，讓你奶也越不重視他。”

    “爺爺?！奔窘ㄈA鼻子一酸，“我爸爸沒怨過你們?！?/br>
    “他該怨，該怨啊。”季老漢聲音也哽住了，背過身去用衣袖沾了沾眼角。

    性子沉默又憨厚了一輩子的人，此時(shí)也落了淚，對長子他心里是愧疚的，有些事看得清楚，卻總是睜只眼閉只眼，想著這是長子該做的。

    是他錯(cuò)了啊。

    委屈了孩子。

    季玲處在這種氣氛里，也忍不住跟著難受，又慶幸季老太太糊涂，季爺爺是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