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情急事泄

    嚴(yán)顏的到來徹底打消了李嚴(yán)的最后一點顧慮，在經(jīng)過周密的謀劃后，李嚴(yán)又成功的拉攏了駐防在武陽外圍的東州兵首領(lǐng)呂乂，代表著蜀中豪族集團的最后二股勢力終于倒向高寵一方，隨著時間的點點流逝，一場眾望所歸的倒戈就將開始。

    這是高寵一直等待的結(jié)果，這是劉備極力要阻止的結(jié)果。

    李嚴(yán)、呂乂的舉動并沒有躲過諸葛亮的眼睛，武陽城中軍師府布下的情報人員一時不停的將打探到的消息及時傳到成都，放置于代軍師諸葛亮的案頭。

    沱水戰(zhàn)役中擊鼓手的低級錯誤讓諸葛亮精心布下的戰(zhàn)術(shù)計謀功虧一簣，在自責(zé)之余，諸葛亮主動的向劉備承擔(dān)了失職的責(zé)任，他的官職由軍師變?yōu)榱舜妿煻杰娛?，在手下良將謀士損失慘重的情況下，諸葛亮已是劉備唯一的依靠，因此軍師職可以辭，但出謀劃策他依舊責(zé)無旁貸。

    “八月初八，都鄉(xiāng)侯府有一個陌生老者神秘出入——?！?/br>
    “八月初九，犍為太守李嚴(yán)與討虜將軍呂乂會面，商談一日，內(nèi)容不詳——?！?/br>
    “八月十二日，武陽守軍意外大調(diào)防，往成都方向的各隘口戒備森嚴(yán)——?！?/br>
    看著一封封的密報，諸葛亮心情越加沉重，諸多的跡象表明武陽的李嚴(yán)、呂乂已經(jīng)不可靠了，在大廈將傾之際，這些不堅定份子都在為自己謀求著后路，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在背后捅上一刀子。

    “來人，去益州牧府?！敝T葛亮收拾起案上的密折，簡短有力的吩咐道。

    就算所有人都選擇背叛，他也還要以一已之力為皇叔劉備撐起將傾的天空，就算有人嘲諷，有人不解，有人嘆息，他都認(rèn)了，不為別的，只為在那個平靜而無風(fēng)的日子，有一個叫劉備的人誠心的叩開了隆中的蓬門。

    “大人，夜已深了，是不是明天再——?！笔虖暮眯牡膭裾f道。

    “軍國大事，一刻也耽誤不得，你們快快下去準(zhǔn)備車馬?！敝T葛亮不耐道。

    夜籠燈稍，成都的夜晚總是帶著一絲霧氣的朦朧，霧已是這個城市的最顯明的象征，它早早的來，晚晚的散，除了正午時的一點陽光外，它是陪伴人群早出晚歸的固定伙伴。

    議事廳。

    依舊是燈火通明，劉備沒有回府，他還在那張標(biāo)著益州關(guān)隘的地圖前苦苦冥想。

    白日，一場無果而終的爭論讓劉備心中充盈了失望。

    “主公，高寵提師深入蜀中，荊揚必定空虛，我們何不前往中原去游說曹cao南攻，這樣必能解蜀中之危！”祭酒司陳震諫道。

    “孝起之言猶如空談，若不是看到曹cao主力遠(yuǎn)襲河北，高寵斷斷不會這般毫無顧慮的西進，現(xiàn)在再派人出蜀求救，就算曹cao有心出兵，也不過是遠(yuǎn)水而已，解不了近渴?！睂O乾駁道。

    二次戰(zhàn)仗之后，他節(jié)節(jié)敗退，如果再敗，蜀中就沒有了立錐之地，一年前從荊州敗退的慘狀至今尚在劉備心中蕩漾，失敗的經(jīng)歷他不知有過多少次，但現(xiàn)在他不想再重復(fù)下去，更何況現(xiàn)在他又能投往哪里去呢？

    北面的漢中嗎？且不說張魯這個鬼天師肯不肯收留，就算是暫時能留駐，又能怎么樣？以高寵現(xiàn)在的擴張勢頭，張魯不過是下一個覆滅的目標(biāo)而已。再往北回到中原去嗎？不，雖然曹cao和高寵終會殺得你死我活，但就憑那一句：數(shù)天下英雄，唯cao與使君耳！劉備也沒有顏面再到曹cao那里去混飯吃了。

    英雄？狗屁英雄，若是真英雄哪里會被一介賤奴打得無存身之地，就算曹cao不這么明說，他手下的那些將領(lǐng)謀士也一定會帶著嘲諷的表情來邈視自己。

    夠了，一切的榮辱與夢想都消失了吧，死也好，活也好，就做這最后一次的抗?fàn)幜T！劉備閉了一下澀澀的雙眼，兩行濁淚淆然落下。

    “主公，武陽有變！”腳步聲響起，諸葛亮的聲音如同黑夜里點著的松油燈爆開芯花，閃動的是最后的光華。

    劉備聽到聲音，暗暗的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淚痕，然后，他方自緩緩轉(zhuǎn)身接過諸葛亮遞過來的密折，展開細(xì)看。

    松油燈下，劉備的身軀有些佝僂，曾經(jīng)筆直的身板顯得是這般的蒼老不堪，曾經(jīng)風(fēng)華不逝的臉龐多了折疊的皺紋，曾經(jīng)堅實有力的雙手更是微微在顫抖。

    那個桃園結(jié)義時立定抱國之志的劉備，那個持雙股劍討伐黃巾時的好漢，那個豪氣沖天千里馳援徐州的劉使君，那個隆中談笑從容的皇叔劉備，爾今在眼前的這個人身上，還存留著幾許豪情呢？諸葛亮不敢去猜，也不想去猜。

    這一時，望著華發(fā)蒼生的劉備，諸葛亮的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劉備至今日落得這般凄涼境地，這全都是拜一個人所賜：高寵。

    “主公，現(xiàn)在看來，高寵遲遲不發(fā)動對成都的攻勢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希望用軍事上的重壓來迫使那些不堅定分子投降，以此來瓦解我軍斗志，從而為他最終奪取成都創(chuàng)造條件。”諸葛亮諫道。

    “這些密折上記載的事情可查實了嗎？”劉備嘆息了一聲，無力的問道。

    “如果沒有確切的把握，對象都鄉(xiāng)侯和討虜將軍這樣的重要將領(lǐng)，情報人員是絕不敢亂寫的，正因為事情緊急，所以我才要連夜趕來稟報主公?！敝T葛亮答道。

    劉備聞言沉吟良久，忽然問道：“這件事蜀郡太守有參與嗎？”蜀郡太守就是法正法孝直，與李嚴(yán)、呂乂一樣也是劉備進軍蜀中后歸附的官員。

    諸葛亮回道：“派駐蜀郡太守府周圍的諜報人員沒有送回異常的情報，主公對孝直厚遇有加，他應(yīng)該不會生有異心吧！”

    “那好，軍師你立即趕赴蜀郡太守府一趟，李嚴(yán)、呂乂如果真的想投降高寵，一定會找一個比武陽更大的見面禮的，蜀郡乃是進出成都的最后門戶，法正那里一定會成為他們爭取的目標(biāo)，你速去告知法正，待李嚴(yán)、呂乂的使者來勸降，只管答應(yīng)他們便是?！眲涞纳袂橘咳粓远ㄓ譀Q然，他已下定了作最后一博的打算。

    諸葛亮看著劉備，心中升騰起一股由衷的敬意，他問道：“主公是要施詐降之計，引誘李嚴(yán)、呂乂入甕嗎？”

    劉備搖頭道：“不，李嚴(yán)、呂乂只不過是因緣聚會的小魚而已，這一次我希望能釣到一條大魚，只不知能否如愿?！?/br>
    “高寵——！”諸葛亮?xí)獾拿摽诙觥?/br>
    “軍師，你我都明白，這一次將是我們最后的機會，汝到孝直府中，當(dāng)先察言觀色，測其言行而定，切切慎重！”最后的這句話中，透出劉備梟雄的一抹狠意，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法正也不可靠，那么他將和李嚴(yán)、呂乂一樣被無情的清除掉。

    “是！”諸葛亮應(yīng)答著退下，他的心中掠過陣陣寒意，在這一刻前他自以為已經(jīng)了解了劉備，但在這句話之后，他惶然了。

    漢安。

    厲兵秣馬的進攻部隊已經(jīng)準(zhǔn)備待畢，只等主帥一聲命令，萬余健兒就將順沱水而上，奮勇當(dāng)先直撲益州首府——成都。

    “寵帥，錦江畔張飛軍壘起三道堅固壁壘，我們強攻正面，將是一場惡戰(zhàn)！”徐庶道。

    沱水一戰(zhàn)劉備雖然失敗，但張飛軍和白耳兵表現(xiàn)出來的頑強戰(zhàn)斗力還是讓人吃驚不小，在甘寧錦帆軍無力再戰(zhàn)、文聘江陵軍損失過半的情況下，單單依靠二線配備的陸遜援軍和嚴(yán)顏降部，不止是高寵沒有把握，徐庶也有些擔(dān)心。

    “寵帥，武陽的李嚴(yán)、呂乂都沒有問題了，我們可以選擇虛攻正面、繞道側(cè)冀的策略，避開劉備的主力，奇襲成都?！眹?yán)顏諫道。

    “好主意。劉備困獸猶斗，不敗奈何？”劉曄道。

    “嚴(yán)老將軍這一次到武陽，一切可都順利？”陸遜忽然問道。

    “小將軍何出此言，若不順利，嚴(yán)某怎能回來？那李嚴(yán)、呂乂還說要派人前往蜀郡，勸降太守法正一同歸降呢？”嚴(yán)顏不以為然的哈哈大笑。

    嚴(yán)顏此言一出，高寵、陸遜、徐庶臉色倏變，陸遜催問道：“李嚴(yán)真有此言？”

    “千真萬確?！?/br>
    “法正乃是劉備最為器重的蜀中謀士，當(dāng)初正是他主動獻計引劉備進得巴蜀，在劉備接管益州之后，法正一路高升，蜀郡拱衛(wèi)成都，這太守的地位可比其它地方重要的多，以庶料想，李嚴(yán)的勸降多半無果?！毙焓馈?/br>
    “可是法正也是先主劉璋治下的官員，既能投劉備，為何不能投我軍？嚴(yán)顏辯道。

    高寵嘆聲道：“事多則泄，李嚴(yán)、呂乂若是只以自身來投，或許還能瞞過劉備的耳目，若再加上法正，則必為劉備所探知耳，這南路襲敵本是一招奇計，現(xiàn)在看來也不好用了?！?/br>
    高寵一言說罷，帳下諸將頓時啞了聲響，正面的錦江戰(zhàn)場上張飛死守著關(guān)隘河道，原本寄予厚望的側(cè)翼武陽戰(zhàn)場又不可靠，任再是粗豪之人也能料想到最后的一戰(zhàn)不會過于輕松。

    就在眾人皆沉默之際，陸遜卻長身而起，大聲道：“寵帥，既然劉備已識破誘降之計，我等何不乘敵分兵之機，以迅雷之勢直壓錦江。”就算正面的敵人是燕北張飛這樣的猛將，陸遜也依舊不減豪情壯志，對于一路北上的這一支軍隊，陸遜有足夠的信心。

    “沱水一戰(zhàn)，敵我兩軍俱殘，今戰(zhàn)錦江，必定又將是一場惡戰(zhàn)，以伯言一軍之力，怕是不夠擊潰正面之?dāng)?？”甘寧諫道。

    “興霸之言只說對了一半，我所謀圖的可不止是張飛，劉備這一次也不能再讓他跑了?！标戇d白衣飄飄，俊朗少年豐采奕奕。

    徐庶正容道：“兩軍交戰(zhàn)，非同兒戲，伯言切不可學(xué)那趙括，夸夸其談，誤國大事。”

    徐庶此言一出，坐中諸將謀臣也是個個點頭，以甘寧、文聘二萬精銳為主力，又有高寵親自指揮，也僅僅是獲得了一個慘勝，陸遜兵不過萬余，面對垂死掙扎的劉備，又能如何？

    對于眾人投來的懷疑目光，陸遜視若不見，他的目光直視正中的高寵，道：“今李嚴(yán)事泄，劉備必然會設(shè)法布下圈套誘我等上鉤，劉備麾下能征善戰(zhàn)之兵無非兩支，一為其結(jié)義三弟張飛，二為親屬白耳兵，張飛滯于錦江不得脫身，劉備能調(diào)動的只白耳兵一支耳，白耳兵出，成都必定空虛，我等只要集中兵力突破錦江防線，破城就在即日矣！”

    “可是張飛善戰(zhàn)，要突破其防線并不容易！”高寵饒有興趣的問道，見到陸遜胸有成竹的慨慨而談，高寵知道他一定是有了良策。

    果不其然，陸遜朗聲答道：“劉、關(guān)、張三兄弟俱是世之豪杰，但卻又有致命的弱點，如果我們散布謠言說劉備遭到圍困，張飛心急兄長安危，必定棄了正面防線前去救援，這就是我們乘虛而入的最佳機會?！?/br>
    “好主意。劉備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強行分兵兩路，勢必造成彼此不得兼顧的局面，我們只要多派小股兵力切斷錦江與武陽間的聯(lián)系，就一定能誘使張飛上當(dāng)?！备邔檽粽频馈?/br>
    徐庶這時也笑道：“伯言一語中的，當(dāng)真是少年英雄，假以時日，前途必不可估量，切斷交通、散播謠言之事我看就交與嚴(yán)顏、張嶷將軍好了，由他們屬下的兵士假扮百姓，張飛定然分辯不清。”

    看著陸遜、徐庶、劉曄等人興奮的神情，高寵心中也是難以平靜，攻取益州的最后一役就在眼前，拿下成都將標(biāo)志著自己已成功的橫跨了揚、荊、益、交四州，成為當(dāng)之無愧的南方霸主。

    在勝利即將出現(xiàn)的時候，更加需要保持冷靜，高寵不禁暗暗的告誡自己，終于在經(jīng)過長時期思考之后，他下定了決心。

    “諸位將軍集思廣益，寵心中萬般感激，既然謀略已定，我等就當(dāng)慎重而行，在設(shè)下迷惑張飛上鉤的計謀后，在武陽一路我們也要假戲真做才行，李嚴(yán)、呂乂還在勸降法正過程中，就讓他們繼續(xù)與法正聯(lián)系，同時，為進一步迷惑和轉(zhuǎn)移劉備的視線，由公衡（黃權(quán)字）率部曲打著伯言的旗號在這二日內(nèi)應(yīng)迅速向武陽靠近。然后，我將親率主力出征?！?/br>
    “寵帥，寧請同往。”甘寧大聲道。

    雖然錦帆軍已不能出戰(zhàn)，但甘寧卻還是不甘心錯過這決定性的一役。

    “興霸有心殺敵，那何人替我鎮(zhèn)守大營。”高寵笑道。

    這時，文聘挺身而出，應(yīng)道：“若寵帥不棄，聘愿領(lǐng)江陵軍鎮(zhèn)守漢安，以為接應(yīng)?！?/br>
    甘寧的勇猛和文聘的冷靜尤如火與水一樣，顯現(xiàn)出的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處事風(fēng)格，或許披堅持銳沖殺在前甘寧要勝過文聘，但論及穩(wěn)重防守卻是文聘要強些。正是有這樣的兩員大將輔助，高寵才能在攻蜀過程中無往而不勝。

    高寵欣喜道：“仲業(yè)不說我也有此意思，此番若是取下成都，江陵軍的功勞同樣不小?！?/br>
    建安七年八月，錦江水股股流過，滋潤著成都平原的千畝良田，隨著天氣的炎熱，稻谷開始泛起陣陣金黃起來，在一片片風(fēng)吹波卷的稻浪中，張飛的心情卻是異常的沉重。

    錦江，張飛營壘。

    “伯機，有沒有我大哥的新消息？”張飛黑黝黝的臉龐沉靜如水，授命鎮(zhèn)守錦江畔的他深知自己責(zé)任的重大，盡管如此，他的一顆心還是分了一半到了武陽。

    伊籍苦笑回道：“三將軍，按腳程主公這個時候才剛剛抵達武陽外圍，也許到明天清早才會有消息傳來?！?/br>
    “娘的，高寵這惡賊，有膽就一對一的單挑，盡暗地里搞些詭計，算得是哪門子英雄？”張飛怒罵道。

    他這一句話里一會兒稱高寵為惡賊，一會又把高寵比作英雄，可謂是矛盾之至，其實在張飛心里原本也是這般的心思，對于高寵他是既痛恨又佩服，痛恨的是高寵殺了二哥關(guān)羽，佩服的是高寵以一介婢奴的身份，白手起家竟然能屢戰(zhàn)屢勝，創(chuàng)下一番基業(yè)。

    心煩意亂之下，張飛急性上涌，持起酒罐喝了個痛快，以往劉備在旁管束著，張飛總不能盡興，這一次沒了管束，頓時喝了個酩酊大醉，醉眼朦朧中，張飛提著皮鞭四下在營中尋找發(fā)泄的對象，腦子活絡(luò)的見張飛醉氣沖天的出帳，早早的躲到了一邊，有兩個反應(yīng)差一點的則被張飛截住，一頓皮鞭責(zé)打過來，兩人是呼爹叫娘慘叫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