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那啼哭聲并不高亢，卻似敲進了李四維的心坎一般，讓他步履匆匆。

    李四維一瘸一拐地走進側(cè)屋，正好看到仝大娘在給娃娃味奶，坐在炕邊，懷里抱著一個娃娃，左手端著一個粗瓷海碗，右手拿著個勺子，舀起碗里的奶汁，小心翼翼地伸到娃娃的小嘴里，滿臉專注。

    奶汁進到嘴里，娃娃的哭聲頓時便止住了，仝大娘連忙沖李四維笑了笑，“安安又餓醒了……”

    說著，勺子里的奶汁已經(jīng)被安安吸干了，仝大娘又連忙收回勺子去碗里舀奶汁。

    李四維走到炕邊，寵溺地望著正在眨巴著小嘴的安安，露出了笑容，喃喃地說了句，“小吃貨……”

    安安雙眸半閉，好奇地望著李四維，突然小嘴一癟，又要哭了，好在仝大娘的勺子已經(jīng)伸到了她嘴邊，小家伙的注意力立刻就轉(zhuǎn)移到了勺子里的奶汁上。

    “可憐的娃娃，”仝大娘小心翼翼地給安安喂著奶，滿臉唏噓，“這么小就得用勺子喝奶了！”

    安安只是貪婪地吮吸著流入嘴里的奶汁，小臉上浮現(xiàn)起了滿足的神色。

    李四維卻聽得鼻子一酸，連忙扭頭往炕上望去，望著還在酣睡的千生，“千生睡了好久了？這孩子咋老睡？該不會是病了吧？”

    每次回來，李四維看到的都是在酣睡的千生，不禁有些擔心。

    “莫事，”仝大娘連忙賠笑，“太陽落山的時候才喝過奶……千生的身體好著呢，每次都比安安喝得多呢！”

    “哦，”李四維松了口氣，輕輕地俯下身子，輕輕地摸了摸千生的小臉，喃喃自語，“千生，你還沒見過爸爸長啥樣呢……”

    燈火昏黃的小屋里，炕燒得暖融融的，溫馨的味道隨著李四維的軟語呢喃在空氣中彌漫。

    而燈火通明的醫(yī)護排卻是另一番模樣。

    傷員們的呻吟、哀嚎聲不絕于耳，在營地里飄蕩著，醫(yī)護兵形色匆匆，在手術(shù)室和病房之間匆忙奔波著。

    手術(shù)室里，一臺手術(shù)正在進行著。

    “啊……呃啊……”

    沒有麻醉藥，傷員被四個醫(yī)護兵按著手腳固定在手術(shù)臺上，痛苦地哀嚎著。

    “莫事了，莫事了……”

    四個醫(yī)護兵死死地按著傷員的手腳，眼中早已蓄滿了淚水，卻依舊在柔聲地勸慰著，“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好了，”

    寧柔迅速地把鉗子從那傷員腰間的傷口里抽了回來，聲音沙啞，“彈片取出來了，快……”

    話音未落，寧柔卻是渾身一晃，軟軟地倒了下去，帶血的鉗子和著鉗子里的那塊彈片摔落地上，“啪嗒……”，血珠四濺。

    “寧醫(yī)生……”

    一旁拿著紗布的于秀蓮慌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寧柔，“寧醫(yī)生……快，寧醫(yī)生暈倒了……”

    “我……莫事，”寧柔軟軟地倒在了于秀蓮懷里，面色煞白，聲音虛弱，“快……給他包扎……”

    “柔兒jiejie……”

    布簾被撩開，伍若蘭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從于秀蓮手里接過了寧柔，也是面色蒼白，聲音沙啞，低頭望著寧柔，紅腫的眼眶里淚光閃閃，“柔兒jiejie……”

    “我……莫事，”寧柔勉強一笑，“扶我過去歇一下……歇一下就好了！”

    “好好，”伍若蘭連忙扶起你寧柔往屋角走去，將她放到了角落的板凳上，“柔兒jiejie，你先歇著，剩下的俺來……俺來……”

    “若蘭，”寧柔坐在凳子上，無力地靠著墻壁，“還有好多人？”

    “二十五個，還有二十五個……”伍若蘭連忙低頭，望著虛弱的寧柔，聲音一顫，“讓俺來……俺能行……”

    “嗯，”寧柔輕輕地閉上了雙眼，淚水從眼角沁出，“小占……好些了嗎？”

    “剛醒，”伍若蘭連忙點頭，“俺讓她再躺一會兒……你也要去躺著，仗還沒打完呢！俺們……還不能倒！”

    連日苦戰(zhàn)，重傷員太多了！

    醫(yī)護排只有三個能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小占已經(jīng)倒在了手術(shù)臺上，寧柔也已搖搖欲墜，只剩下了一個疲憊不堪的伍若蘭了。

    “我……歇歇就好，”寧柔輕輕地睜開了眼，勉強一笑，“你先做著……”

    “啊……啊……”

    寧柔話音未落，又一個傷員被抬了進來。

    藥早已用完，一干女兵也是疲憊不堪……前線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醫(yī)護排的戰(zhàn)斗卻正值艱難之際！

    不能倒！

    俺不能倒！

    輕輕地放開了寧柔，伍若蘭慢慢地走向了手術(shù)臺，步履蹣跚卻依舊堅定！

    藥沒了，酒用光了，就連鹽巴也找不到了，就盧鐵生只給李四維找回了一小卷紗布。

    竟至如此地步了？

    溫熱的水洗刷著傷口，李四維卻已經(jīng)忘記了疼痛，只是靜靜地坐著，眉頭緊鎖。

    “嘶……”

    紗布勒緊傷口，李四維終于倒抽了一口氣，回過神來，一望鄭三羊，“必須找到藥……不然，很多兄弟都會傷口感染！”

    “哪里找得到？”鄭三羊搖頭苦笑，“連鹽巴都買不到了……”

    “北岸買不到就去南岸買！”李四維一咬牙，“南岸買不到，那就派人去敵占區(qū)買……兄弟們沒有死在小鬼子手上，就不能死在我們手上！”

    “好！”鄭三羊連忙點頭，一望盧鐵生，“找?guī)讉€兄弟跟謝云升去南岸……”

    南岸就是豫西，謝云升過去倒也能多些門路。

    “敵占區(qū)讓黃化去，”李四維連忙打斷了鄭三羊，站起身來，試著走了一步，“我這就回去……”

    “來了，來了……”

    李四維話音未落，趙信的聲音便在院子里響了起來，直奔堂屋而來，“我們的補給送來了！”

    眾人都是精神一振，紛紛迎向了門口，“在哪里？”

    “在醫(yī)護排，”趙信連忙剎住了腳步，一望眾人，滿臉興奮，“劉干事帶人送過來的……先把藥品給醫(yī)護排送去了！”

    “有藥？”眾人頓時喜形于色，“龜兒的，有藥……”

    “老子先去看看，”李四維撂下一句，一瘸一拐地就出了門，跌跌撞撞地往院門口跑去了。

    醫(yī)護排營地外，劉干事剛交割完藥品，就見李四維一瘸一拐地來了，連忙迎了上來，“李團長，你咋也掛彩了？”

    “劉干事，”李四維一擺手，“你們把藥送來了？”

    “對，”劉干事連忙點頭，“藥、子彈糧食棉衣被褥都有……戰(zhàn)區(qū)衛(wèi)長官說了，我們在中條山打得艱苦，打得頑強，打得英勇，補給要先配發(fā)給我們……藥品已經(jīng)交割完畢，其他物資已經(jīng)運到補給連的營地去了！”

    “好！好！好！”李四維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笑容綻放，“劉干事，你們來得太及時了，這一下，兄弟們有救了……有救了！”

    交割完物資，籠罩在六十六團頭頂?shù)年庼惨脖粵_淡了許多。

    此時，六十六團的確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是，補給到了，傷員們多了幾分活下去的希望，這個冬天也沒有那么難熬了！

    夜已深，李四維從岳家?guī)X上下來，徑直走進了醫(yī)護排的營地，一進大門，剛剛涌起的那點欣喜頓時又被沖得煙消云散。

    濃郁的血腥氣，此起彼伏的哀嚎聲，虛弱的傷員、疲憊的醫(yī)護兵……

    李四維看得心中一酸，卻也只得強打起精神，擠出一絲笑容，問候著、鼓勵著！

    一路走來，最終見到了剛剛走出手術(shù)室的寧柔和伍若蘭。

    手術(shù)室外，三人目光交錯，默然無語。

    良久，李四維艱難地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沒有擠出來，最終，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一把將兩個女人摟入了懷里，摟得緊緊地，好似要把兩女揉進自己的懷里一般，只是，眼淚已經(jīng)止不住地掉落下來。

    “疼……”寧柔輕輕地說了一聲。

    “你輕點，”伍若蘭輕輕地掙了掙，埋怨著，“柔兒jiejie必須睡覺了……”

    “對……對不起，”李四維連忙松了松胳膊，“我送你們回去！”

    就在第四集團軍各部忙著修復工事之時，在南起桂南北至內(nèi)蒙的廣大戰(zhàn)場上，各戰(zhàn)區(qū)將士們依舊在與日寇浴血廝殺著！

    冬季攻勢，攻勢正猛！

    “我們的戰(zhàn)略，應(yīng)該是見到敵人的破綻、見到敵人厭戰(zhàn)怕戰(zhàn)不敢前進的時候，我們就應(yīng)該采取攻勢，決然攻擊前進。所以，我們今后的戰(zhàn)略運用和官兵心理，一定要徹底轉(zhuǎn)變過來，要開始反守為功，轉(zhuǎn)靜為動，積極采取攻勢！”

    委員長是這么說的，全體將士也是這么做的！

    哪怕不能殺傷多少日寇，哪怕最終沒有收復多少失地，但我們要用行動告訴日寇，中國軍人還能戰(zhàn)斗，還會戰(zhàn)斗，還會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

    絕不退縮！

    “哦，”李四維松了口氣，輕輕地俯下身子，輕輕地摸了摸千生的小臉，喃喃自語，“千生，你還沒見過爸爸長啥樣呢……”

    燈火昏黃的小屋里，炕燒得暖融融的，溫馨的味道隨著李四維的軟語呢喃在空氣中彌漫。

    而燈火通明的醫(yī)護排卻是另一番模樣。

    傷員們的呻吟、哀嚎聲不絕于耳，在營地里飄蕩著，醫(yī)護兵形色匆匆，在手術(shù)室和病房之間匆忙奔波著。

    手術(shù)室里，一臺手術(shù)正在進行著。

    “啊……呃啊……”

    沒有麻醉藥，傷員被四個醫(yī)護兵按著手腳固定在手術(shù)臺上，痛苦地哀嚎著。

    “莫事了，莫事了……”

    四個醫(yī)護兵死死地按著傷員的手腳，眼中早已蓄滿了淚水，卻依舊在柔聲地勸慰著，“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好了，”

    寧柔迅速地把鉗子從那傷員腰間的傷口里抽了回來，聲音沙啞，“彈片取出來了，快……”

    話音未落，寧柔卻是渾身一晃，軟軟地倒了下去，帶血的鉗子和著鉗子里的那塊彈片摔落地上，“啪嗒……”，血珠四濺。

    “寧醫(yī)生……”

    一旁拿著紗布的于秀蓮慌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寧柔，“寧醫(yī)生……快，寧醫(yī)生暈倒了……”

    “我……莫事，”寧柔軟軟地倒在了于秀蓮懷里，面色煞白，聲音虛弱，“快……給他包扎……”

    “柔兒jiejie……”

    布簾被撩開，伍若蘭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從于秀蓮手里接過了寧柔，也是面色蒼白，聲音沙啞，低頭望著寧柔，紅腫的眼眶里淚光閃閃，“柔兒jiejie……”

    “我……莫事，”寧柔勉強一笑，“扶我過去歇一下……歇一下就好了！”

    “好好，”伍若蘭連忙扶起你寧柔往屋角走去，將她放到了角落的板凳上，“柔兒jiejie，你先歇著，剩下的俺來……俺來……”

    “若蘭，”寧柔坐在凳子上，無力地靠著墻壁，“還有好多人？”

    “二十五個，還有二十五個……”伍若蘭連忙低頭，望著虛弱的寧柔，聲音一顫，“讓俺來……俺能行……”

    “嗯，”寧柔輕輕地閉上了雙眼，淚水從眼角沁出，“小占……好些了嗎？”

    “剛醒，”伍若蘭連忙點頭，“俺讓她再躺一會兒……你也要去躺著，仗還沒打完呢！俺們……還不能倒！”

    連日苦戰(zhàn)，重傷員太多了！

    醫(yī)護排只有三個能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小占已經(jīng)倒在了手術(shù)臺上，寧柔也已搖搖欲墜，只剩下了一個疲憊不堪的伍若蘭了。

    “我……歇歇就好，”寧柔輕輕地睜開了眼，勉強一笑，“你先做著……”

    “啊……啊……”

    寧柔話音未落，又一個傷員被抬了進來。

    藥早已用完，一干女兵也是疲憊不堪……前線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醫(yī)護排的戰(zhàn)斗卻正值艱難之際！

    不能倒！

    俺不能倒！

    輕輕地放開了寧柔，伍若蘭慢慢地走向了手術(shù)臺，步履蹣跚卻依舊堅定！

    藥沒了，酒用光了，就連鹽巴也找不到了，就盧鐵生只給李四維找回了一小卷紗布。

    竟至如此地步了？

    溫熱的水洗刷著傷口，李四維卻已經(jīng)忘記了疼痛，只是靜靜地坐著，眉頭緊鎖。

    “嘶……”

    紗布勒緊傷口，李四維終于倒抽了一口氣，回過神來，一望鄭三羊，“必須找到藥……不然，很多兄弟都會傷口感染！”

    “哪里找得到？”鄭三羊搖頭苦笑，“連鹽巴都買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