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逆賊！”剛才情急之下，鄂力亞不但彎刀壓得緊，將唐吉思的脖子弄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另一只手也將唐吉思扼得喘不過氣，他這時(shí)剛剛回過氣，即便是人為刀殂我為魚rou，卻還是忍不住出聲罵道。

    “呸！”唐吉思狠狠啐了一口，接著說道，“你們將我拿下，卻又能耐我何？”

    有人受不得激，舉起彎刀就要劈下。

    “使不得！”鄂力亞和烏力罕一起出手，將這一刀給攔下了。

    “嘿嘿，”唐吉思冷笑道，“你們可要想好了，殺了我，你們?cè)诖蟛菰?，就是想做馬賊，也沒有立足之地?！?/br>
    鄂力亞和烏力罕面面相覷，頗有一種狗咬刺猬，無處下嘴的感覺，其他動(dòng)手的牧人都看著他倆，等他們拿個(gè)主意。

    現(xiàn)在拿著唐吉思該怎么辦，逼他答應(yīng)不準(zhǔn)收回糧食嗎？他就算答應(yīng)下來，又有幾分可信。

    要挾人嗎，要挾誰，老可汗？臥床不起很久了，有用么？

    殺了他？更不妥。

    唐吉思話雖狂，但說得卻大致沒錯(cuò)，他們要是真殺了蘇尼特左旗的汗位繼承人，那不但成了蘇尼特左旗的死敵，其他部落，特別是那些大中型部落也不會(huì)放過他們這些被視為悖逆弒上之人，他們的處境，比馬賊要惡劣的多。

    烏力罕咬咬牙，將彎刀往地上一戳，湊到鄂力亞耳邊低語道，“我等這番舉動(dòng)，已是騎虎難下，唐吉思不論殺與不殺，今后我們恐怕都難以在蘇尼特立腳了?！?/br>
    “沒錯(cuò)?！倍趿喩钜詾槿?，“今后不論誰掌權(quán)，恐怕都沒有你我的好果子吃，你的意思...”

    “事情既然做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睘趿蹦柯秲垂?，“我們即便放了他，他也不會(huì)饒過我們的，既然如此，不如...”

    說話間，烏力罕用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上輕輕劃了一下。

    “你想好了，真去做馬賊？”鄂力亞神色凝重。

    “不用做馬賊，咱們另有出路。”烏力罕自信地回答。

    “干什么？”

    “入關(guān)投軍！”烏力罕沉聲應(yīng)道。

    “什么？！”鄂力亞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

    “沒錯(cuò)，咱們想辦法摸進(jìn)關(guān)內(nèi)，去投大明邊軍。”

    “這...能行嗎？”鄂力亞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成為大明一員，并且還要替大明賣命。

    “怎么不行？”烏力罕細(xì)心解釋，“你想想，咱們?cè)诓菰夏鞘菦]活路了，對(duì)吧？”

    鄂力亞點(diǎn)點(diǎn)頭，做馬賊那是四處皆敵，至于另投他部，恐怕也是癡心妄想，大部落不會(huì)收，小部落不敢收。

    “現(xiàn)在與金國(guó)征戰(zhàn)不休的大明，正需要你我這種騎射俱佳之人，我聽說邊軍里有不少我們蒙人，那些總兵、參將什么的，更是喜歡將我們收了做私兵，蘇尼特再狠，也不可能翻過長(zhǎng)城來追殺我們吧？”

    “當(dāng)真？”鄂力亞有些驚愕地問道，若真如此，也算是天無絕人之路，倒未必要給人當(dāng)私兵，那和家奴一個(gè)樣，但在大明邊軍里做個(gè)普通一兵，怎么也比在草原上做馬賊要強(qiáng)。

    “當(dāng)真！”烏力罕點(diǎn)頭肯定。

    “你來我來？”鄂力亞說完，看了看被捆成一團(tuán)的唐吉思。

    “無所謂，都行?！睘趿被卮?，“不過，哈巴拉和他額吉來了，你若是想走得快些，還是帶著他們?nèi)ナ帐皷|西罷，我孤身一人，家當(dāng)就在身上，隨時(shí)可以走?！?/br>
    “額祈葛！”鄂力亞還沒來得及回頭，哈巴拉就已經(jīng)保住了他的大腿。

    “當(dāng)家的，你沒事吧?！眿D人來到他身前，上下打量著。

    “沒事沒事?！?/br>
    “還說沒事，你看你，這么多傷口，血也流了不少。”婦人垂淚，抬手想摸鄂力亞身上的鞭傷，怕把他弄疼，又生生忍住。

    不提還好，剛才一連串的事讓鄂力亞完全忘了疼痛，這一提，火辣辣的痛楚一個(gè)勁兒地往身體里鉆，好在血已經(jīng)止住了，還結(jié)了層血痂。

    婦人手中抖出一件長(zhǎng)袍，給鄂力亞披上后，拉著哈巴拉的手來到烏力罕面前，“快給烏力罕大叔磕頭，他救了你的命?！?/br>
    哈巴拉雙膝一彎，老老實(shí)實(shí)地跪在烏力罕面前叩頭。

    烏力罕伸出手，將哈巴拉整個(gè)地從地上提了起來，“額格其（蒙語大姐或嫂子）不用客氣，還是趕快和鄂力亞回去收拾東西吧?！?/br>
    “收東西？要去哪兒？”婦人左右看看，問道。

    烏力罕卻不再答話，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狠狠搓了兩下之后，將剛才戳在地上的彎刀拔在手中，扛在肩上，大步向唐吉思走去。

    “你們要?dú)⒘?..”婦人驚慌地喊出了聲，不過還是將最后幾個(gè)字咽了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婦人伸手想要拉住烏力罕，覺得不合適，急忙對(duì)鄂力亞說道，“你快拉住烏力罕，快點(diǎn)！”

    說完還推了鄂力亞一把，鄂力亞被她碰到傷口，疼得直吸氣，“婦道人家，懂個(gè)什么?！?/br>
    “哎呀，來不及了，你先攔住他，我有事和你們說。”婦人并不罷休。

    “烏力罕，嗯，先回來下?！倍趿啺胄虐胍傻亻_了口，先聽聽她怎么說，反正也不差這么一會(huì)兒。

    “怎么了？”烏力罕拖著刀回來問道。

    鄂力亞指了指自家女人，“她說有事兒跟我們說?！?/br>
    言辭間有些不好意思，身為男人，一家之主，居然要聽一個(gè)婦人的話，不過聽她那語氣，鄂力亞又覺得，似乎值得相信。

    “你們是不是想殺了唐吉思逃走？”婦人聲音很低，語速極快。

    “是啊?！睘趿碧谷怀姓J(rèn)，反正馬上就要走了，也沒什么可瞞的。

    “哎呀，我說你們這些男人啊，來剪羊毛就只剪羊毛，什么事兒都不管么？”

    “怎么了？”鄂力亞和烏力罕都不明白這話里是什么意思。

    烏力罕是沖著那每天五斤糧來幫忙剪羊毛的。

    鄂力亞則是帶著哈巴拉來幫他額和尼的，只是沒想到，不但歷來沒用的羊毛可以換糧，就是他們這些幫自家人忙的，干了活也有糧食拿。

    這讓鄂力亞和烏力罕一樣，對(duì)這只來自達(dá)林臺(tái)的商隊(duì)，充滿了感激。

    只是兩人都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干活，不像哈巴拉的額吉那樣，喜歡不時(shí)地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找人聊聊天，說說閑話，所以對(duì)各種傳言基本上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