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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網(wǎng)游小說 - 云英(劍三莊花bg)在線閱讀 - 114、是去是留需慎思

114、是去是留需慎思

    “臺院侍御史武聆泉,見過中丞?!卑⒃苹腥徊煊X自己竟然已經(jīng)呆立了良久,遂攏袖拱手。不管怎么說,人家都是上司,她既然利用了武小哥的身份,總不好給他隨便找麻煩,這李林甫,不管他到底是個什么樣兒,都不好輕易開罪。

    李林甫在看清這“闖”進來的少年時,幾乎是一瞬間就料到了事情的始末,面上不動聲色,腦中卻轉(zhuǎn)過了千百個彎,對阿云點點頭,抬手示意她坐下。

    “六郎的病,可好些了?”李林甫的聲音很慢,或者說,很和藹,沒有那種上位者的傲慢與凜然,反倒帶著長輩般的慈祥溫和,他說話的時候那雙略嫌細(xì)長的眸子會注視著你,仿佛很在意你的感受。

    饒是如此,將李林甫楊國忠視為一類的先入為主的想法還是在阿云心中存了一層膈應(yīng),她在李林甫對面坐下,有些牽強的笑了笑,道:“只是小病,有勞中丞掛念。”

    “年輕人,總會不把自己身子當(dāng)回事兒,六郎若是還需養(yǎng)病,不必強撐?!崩盍指Φ恍?,眼底帶了一絲倦怠,仿佛閑談般道,“怕是陳然他們推你進來的吧?”

    阿云抬眸,恰好碰到他清明而洞悉的視線,不禁有些尷尬的點了下頭。

    李林甫徑自提了手邊的白瓷蘭花茶壺,倒了兩盞清茶,動作行云流水,煞是熟練,這讓她恍然想起南宋時那位夕照山莊的少主柳蕭,一時間竟然有些怔忪,直到對方將其中一盞茶推到她跟前時,她才恍然驚醒,臉色變了變,道:“中丞……”

    李白那蠢貨是逼著高力士給他脫靴了,結(jié)局是仕途不振,她今天要是喝了李林甫親手倒的茶,日后……估計武小哥就得去地下見武女皇了……

    李林甫見她坐立不安,有些訝異的抬了下眸,復(fù)又笑道:“六郎不必多禮,此間并無外人,隨意便是,請?!?/br>
    阿云在李林甫春風(fēng)化雨般的微笑之下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苦澀之味自舌尖竄上來,充斥了整個口腔,她不禁皺眉的同時,也小小訝異了一把,這居然是……沒有加作料的清茶。

    “此茶,是李某專程請人從西南之地尋得的,初飲時,味極苦,回味時,方能品的幾分甘冽,苦而后甜,某竊以為,此乃茶之道,亦是人之道……”他說到這里看了神色古怪的阿云一眼,勾唇一笑,嘆息道,“六郎這般的少年人,怕是聽不得李某碌摹!

    “中丞見多識廣,某慚愧?!边@句話倒是發(fā)自肺腑,她雖混跡江湖,對于王遺風(fēng)謝淵之類的不覺有何本質(zhì)意義上的善惡之別,但對于楊國忠李林甫之類的jian相,卻是看的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原以為李林甫那樣的人,必定和她記憶中的楊國忠一樣,氣焰喧天,滿身從市井三教九流之地帶來的暴發(fā)戶氣質(zhì),面目可憎,混無半點可取之處,卻不料,今日所見,卻是一個氣度優(yōu)雅,待人和善的俊美青年,這實在是有些詭異,也著實令她覺著慚愧。

    李林甫接下來也沒有談什么公事,只是繼續(xù)和她聊了一些職場基礎(chǔ)的話題,比如御史臺的架構(gòu)啊,三省六部哪些人管哪些事,他們的喜好又是什么,如此這般說了很久,才道:“六郎這個時候,還是繼續(xù)回去養(yǎng)病的好,御史臺風(fēng)雨飄搖,或許過不了幾天,就要血流成河了。”

    阿云冷不丁被轉(zhuǎn)移話題,有些適應(yīng)不良:“敢問中丞,這是為何?”

    李林甫深深看了她一眼,閉目搖頭:“此事非你可管,就連本官,也是自身難保,六郎既然身在官場,應(yīng)當(dāng)懂的明哲保身之道,惠妃娘娘的苦心,你也應(yīng)體諒幾分。”

    阿云不知他為何這般好心一心提醒自己別往坑里跳,卻因為任務(wù)的存在無法接受他的好心,遂裝作一副正義的樣子:“某既然身為臺院侍御史,豈有臨事退縮之道?這幾日某臥病在床,不知窗外之事,還望中丞不吝賜教。”

    李林甫閉著的那雙細(xì)長的眼睛倏然睜開,乍然透出一分犀利如冰雪的剖析,那是一雙看盡了官場浮沉,世態(tài)炎涼的眼,有著智者的清醒,卻毫無仁者的寬恕,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春風(fēng)化雨,優(yōu)雅和藹都成為了幻象,她甚至懷疑,它們之前是否存在過。

    不知為何,阿云沒有閃躲,或許是因為她沒有后退的習(xí)慣,也或許是因為,這,才是她認(rèn)為的,正常的畫面。

    李林甫微微后靠了一下,食指和中指扣在桌沿,眼中神色沒有什么變化,只慢慢的將手邊的宗卷推給她,聲音里不復(fù)方才的溫和:“你且看看這個?!?/br>
    阿云狐疑的展開卷軸,目光在其上的內(nèi)容上掃視了幾番。

    這是一宗普通的案件,乍一看,似乎并非大事,因為當(dāng)事者不過只是幾個平民,然而就是這幾個平民,掀起了滔天的大浪,席卷了大半個官場,也煽起了后宮的鬼火。

    長安城許姓人家娶親,兩家人前一天還熱熱鬧鬧吹吹打打的,后一天就發(fā)生了新郎橫死,青廬變成荒地墳冢,新娘一家人離奇失蹤的怪事,眾人皆稱“鬼新娘”。

    長安令趙謙當(dāng)堂判媒人杖刑,奈何媒人居然挨不住當(dāng)場去了,此案成懸,趙謙遂威逼原告不得再次追究,指望息事寧人,未料,御史上奏彈劾長安令,并細(xì)數(shù)其貪贓枉法之事,并指其仗著皇太子舅家之勢,橫行無忌。

    皇帝震怒,責(zé)令刑部詳查,相國宇文融彈劾趙氏(太子母家)一族多名官員,事態(tài)擴張,皇帝遂下令大理寺,刑部與御史臺三司會審,東宮危在旦夕,誰知,此時純陽宮進獻丹藥,太子主動為皇帝試藥,竟中毒昏迷,而另一試藥之人居然口吐白沫,抽搐而亡。宮中大亂,光王鄂王帶領(lǐng)一眾皇子跪在紫宸殿外請皇帝為兄長做主,正當(dāng)此時,那個幾乎被所有人遺忘了的導(dǎo)火索,“鬼新娘”的墳塋處竟然被挖到了巫蠱,上面寫著太子、光王、鄂王三人的生辰八字,同時,還有為惠妃子壽王祝的辭文,落款是相國宇文融。

    于是火越燒越旺,惠妃雖第一時間跪席脫簪謝罪,被皇帝安慰了一番,宇文融卻被罷相,其黨羽遭大量清洗,京兆尹罷官,由裴耀卿接任,鬼新娘成為懸案,著三司會審的同時,派出了兩位新任左右相——門下省侍中兼吏部尚書裴光庭與中書省中書令兼兵部尚書蕭嵩主理,而向來為宇文融股肱的御史臺,遭到了幾乎所有官員的孤立。

    因為在皇太子昏迷不醒,惠妃嫌疑未洗清的狀況下,誰也不知道,皇帝的怒火會燒到誰的身上。

    “現(xiàn)在六郎總該知道,為何陳然他們會推你進來了吧?”李林甫見她差不多該想明白了事情背后的利害關(guān)系,才緩緩開口,“六郎年輕氣盛,難免一時沖動,你方才說過的話,李某就當(dāng),從未聽過?!?/br>
    他似乎又恢復(fù)了那個如春風(fēng)化雨般的李林甫,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輕輕啜了一口,側(cè)過臉道:“宇文相國遭貶官,李某自然不比當(dāng)年,六郎還是早早離去的好,免得沾上一身腥?!?/br>
    阿云有些心不在焉的站起來,心下復(fù)雜的打量著眼前這人,卻說不出留下來的話。

    她不是特別懂政治,卻很明白這件事鬧得有些過了,這個時候參合進去,就算她頂著個惠妃侄子的名號也沒什么用,相反,還極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李林甫說的很對,明哲保身,絕對是最正確的方式。

    可是,她也無法邁開走出去的步子,不僅僅是因為任務(wù),更因為,她留在血液里的那種,每個天策將士牢牢記在心里,刻在骨子里的堅持,可以重視,不可以退縮,可以防守,不可以畏懼。

    李林甫也察覺了她的遲疑,微微抬眸,用著那種沒有什么溫度的,涼薄的笑意盯著她,似乎在等著她的抉擇。

    阿云閉上眼,腦中閃過一遍又一遍天策府眾人凄慘的結(jié)局,和大唐支離破碎的江山,艱難卻堅定的睜開了眼。

    “中丞,我愿留下以盡微薄之力,望您不吝賜教?!彼钌畹陌萘讼氯ァ?/br>
    要對付一個人,就要學(xué)會他最引以為傲的技能,這個時候是最危險的時候,但又何嘗不是機會最大的時候?跟著李林甫,成為他現(xiàn)在唯一可用的心腹,她能學(xué)到的東西卻是從前無論如何也學(xué)不到的,真正能夠?qū)Ω稐顕业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