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天前,他父母半夜突發(fā)痢疾,下夜的朱貴幫著他將老兩口送去診所急救。 到診所將父母安置后,看著病床上睡著的二老,王麻子心思活絡了。有煙癮的人見縫就鉆,平時父母把錢把得緊,他少有能偷到的機會,今天見父母這樣,著實心癢難耐。 于是趁著朱貴不注意便溜了。 不料深更半夜的剛回家打開門,后腦勺就被敲了。 醒來后發(fā)現在自家堂屋,身上五花大綁,綁他的是白家的老仆丁二以及一個面生的女子。 王二麻子當即明白——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父母今兒那莫名其妙的‘拉肚子’搞不好也是這兩人弄得鬼! 死老頭子丁二用菜刀抵著他脖頸,逼他打電話敲詐米家的總管魏三,以聶文弄嫌分贓不均向魏三訛錢。 敲詐完,那女的又給他灌藥,他再次沉睡過去。再醒來就在這黑洞洞潮滲滲的地方,而旁邊有個人在呻吟。 聽音兒是聶文弄,想必也是被用同樣的方式弄來的。 前幾天聶文弄不見了,到今兒也沒再回來,恐怕兇多吉少。 他環(huán)顧四周,漆黑一片,但能感覺到空間不大,周身陰惻惻涼嗖嗖的,如果沒猜錯,這是誰家的窖窨子。 · 夜,九點鐘,手帕胡同籠罩在紛紛揚揚的雪霧之中,賣吃食的梆子聲似有似無地傳來。 白素寬的身影出現在胡同里。 丁二爺還沒回來,自家大門落著鎖,她拿出備用鑰匙迅速打開。 剛進院子,一個黑影子猛地從腳底下竄過來,她嚇了一跳定住,原來是只貓,兩粒閃閃發(fā)光的眼睛在夜色中與她對視一瞬,轉身跳上西廂房的屋頂跑掉了。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隨即朝院子角落的地窨走去。 北平人有冬季儲存大白菜的習慣,住大雜院的人家用棉被蓋著白菜存放在背陰角落,而住四合院的則會挖一口窖窨存放。 她檢查一遍,窖窨上的水缸沒有移位,苫布也嚴實,于是放心地往屋里去了。 摸黑點上燈,打量屋內可還有什么能拿去當當的家伙什兒,一架五斗櫥,一堂碎了鏡子的梳妝臺,墻角放著兩口箱子,箱子里破罐、破壇、破水瓶子,就連桌上煤油燈碟子里的油,也已經快用干了。 還好,條桌上還有個座鐘。 她抱起打算走。 又猶豫著停下腳步。 該等丁二爺回來知會一聲,免得以為失竊叫二爺著急。 放下座鐘打算生火,但煤球不多了,怕是丁二爺明早做飯要用,于是省著不生爐子了。一邊搓手一邊在冷窖一樣的屋子里踱步。 少頃外面?zhèn)鱽黹_門聲。 丁二爺踩著雪嘎吱嘎吱回來了,見屋里有亮兒,知是她來了,連忙進屋。 擱下扁擔問:“情況怎樣?” 她說:“案子不了了之,想必是王林按下去了。” “這敢情好。” 丁二爺欣慰,忽見座鐘挪了位置,警惕道:“有人來過!” 白素寬赧顏,說旅館房間里沒有鐘表,她暫且搬到那邊用一用。 丁二爺啞然,曉得大小姐這是當完衣裳又要當鐘表了,也不好說什么,只是…… 唉,丁二爺心中嘆氣,窮成這么個樣兒,還怎報仇吶,唉! 確實,白素寬這兩天也深感窘迫,報仇是需要成本的,就算不買槍不買炮,但人總得吃飯啊。 顧了報仇就顧不了謀差事,只能坐吃山空。 更何況她和她家目前一窮二白,連‘山’都沒有,何談坐吃山空? 抱起座鐘欲走,忽然想到什么,問:“胡家那邊怎樣?您這幾日掃聽到什么消息沒有?” “甭提了,那龜孫子一家在掛喜賬,聽說禮拜五嫁女,姑爺是東城周家,闊得很呢?!?/br> 白素寬聞言冷笑,胡筱云是自家慘劇的始作俑者,母親慘死,meimei坐牢,而她卻喜氣洋洋嫁人。 老天豈能如此不公。 “禮拜五……”她思忖著,“只有三天時間了?!?/br> 回憶那天探監(jiān)時meimei說的話—— “胡筱云上過《朝日畫報》,以山本筱云子的筆名寫過一篇慶祝日軍侵占長沙衡陽的文章,文章頁面配有她的照片。這是漢jian鐵證,不過現在十有八九銷毀了,她是典型的墻頭草、變色龍,今年八月之后,一定把家里所有和日本人相關的東西銷毀了。” 白素寬推敲著這些話,心中若有所思。 以牙還牙·先鋪墊后出擊 茶室與外廳用日式格子趟門相隔,半截的布簾子上繪著一個風情萬種的藝伎正往頭上插發(fā)簪。 一身和服的山本太太以長柄小茶匙舀出適量粉末倒入碗中。 特意將有圖案的一方對準白素寬,然后注入沸水,用竹篩拌勻。 而后優(yōu)雅地從和服衣襟抽出一塊方巾,襯著茶碗底部遞了過來。 白素寬稱謝,小口淺啜,然后輕輕放下。 對面跪坐著的山本先生于是也放下茶碗,雙手扶膝道:“王桑與正泰君相識多年嗎?” 白素寬說:“沒有,我今年九月份才由重慶回來,與胡先生結緣尚淺,承蒙胡先生錯愛,凡事都愿意派我cao辦。” 她措辭謹慎。萬一山本與胡筱云父親過去交情密切,那胡父身邊有哪些親信或許山本也知曉。 所以她盡量在時間線上不夸大,只是狀似隨口地一句‘重慶歸來’,讓山本夫婦態(tài)度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