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衣錦還鄉(xiāng)
大抵來說,古代的朝堂黨爭都是以地域、學(xué)派、權(quán)勢、世家門閥為界限劃分,畢竟以經(jīng)濟發(fā)展為中心那是近代以后的事了。 格調(diào)再高一點的,或許有自己的執(zhí)政目標,沒格調(diào)的,那都是赤·裸裸的相互攻訐,看的不順眼的就干上一場。 從這一方面來說,鬼太子一黨結(jié)黨營私的‘私’到底是什么,在這一點上李達很好奇。 如果幕后黑手實在黑的讓人看不見、找不著的話,至少可以從受益人的角度去尋找目標。 話音一出,其它幾人都用古怪的眼神望著他,似乎在奇怪為什么他會問這么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李達想了想,換了一種問法道:“老皇帝在位,我們那位皇長孫殿下肯定是不會承認自己結(jié)黨營私,但我想他也不會此地?zé)o銀三百兩,除非他想要搗毀鬼太子一黨;從我們的角度上來看,皇長孫離登基只差一步之遙,是否真是鬼太子一黨領(lǐng)袖已不再重要,有又如何?但從另一種角度來看,皇長孫會不會給人背了黑鍋?” “你什么意思?”何鳳羽敏銳的感覺到了什么。 李達不答,反倒是對良白羊問:“良嫂,跟你們接頭的人可以確認是哪一方的嗎?這些人在你們送走最后一批民間拳師之前,并沒有按照約定來接你們,對么?!?/br> “給我們打下手的是兵部的鉛汞衛(wèi),我們的人不方便插手,怕被人察出線索來,后來這里陸續(xù)接走了三批,”良白羊美眸掃了一眼這陰沉沉的石室,還有血跡斑駁的某些角落,緩緩道:“他們渾身裹的很嚴實,而且面孔很陌生,除了交接外一言不發(fā),很有兵部那些怪物的風(fēng)格?!?/br> “這片地方也很有兵部的風(fēng)格,我見過兵部的武衙,跟這里差不多,”何鳳羽道。 “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李達不置可否。 他一向不認為自己就比別人要聰明,但是穿越者的觀點是經(jīng)過信息大爆炸中提取而來的,階級的流動性、豪強商人的社會性質(zhì)、科學(xué)技術(shù)帶來的生產(chǎn)力進步之類的,這是古人知其然,卻又不知其所以然的東西。 他不相信沒有一個執(zhí)政綱領(lǐng)、或者說某種利益目標的隱秘黨派,會這么隱秘而強大;更懷疑如果其幕后主使者真是皇長孫的話,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良白羊忽然粉臉一紅,小聲道:“妾身倒是看出了一點東西來?!?/br> “什么?” “妾身掌管醉人居多年,手下姐兒眾多,見慣了男人的丑態(tài),養(yǎng)成了某種經(jīng)驗眼光,”良白羊頓了頓,“這些人走路姿勢雖然已經(jīng)極力掩飾,但妾身發(fā)現(xiàn)——他們其中有幾位是沒有陽根的?!?/br> “太監(jiān)???”幾人同時道。 李達瞬間想到了在金陵皇陵守陵的那位大太監(jiān)吳先生。 “自從老皇帝將掌印太監(jiān)吳少昀罰到金陵守皇陵后,現(xiàn)在負責(zé)東緝事廠的是人稱小督公的曹宮。” 何鳳羽做為洪門天王,了解宮中內(nèi)情,想了一下,又道:“這人的拳術(shù)跟青銅尚書不分上下。” …… 朱矮子一路從坐漕船溯河而上,然后走旱路到徐州,通過漕口拜會了當(dāng)?shù)氐奈湫腥?,然后一路往西,過省道,直奔豫地老家。 “朱舵主要是只回老家探親,那自然沒什么問題,只是若是拜會武行人,切記要去北禪院燒一炷香,這是規(guī)矩?!?/br> “為什么,北禪院不是毀了么,”朱矮子納悶道,他雖然老家在這里,但對這里的武行規(guī)矩真是一點都不清楚。 “可不敢亂說,”當(dāng)?shù)劁顜腿嗣嫔蛔儯溃骸拔湫须m然有這種說法,但禪宗畢竟是豫地禪門祖庭,更要守規(guī)矩,不受規(guī)矩的人在這里待不長的?!?/br> “行,我知道了?!?/br> 朱矮子心里雖然有些嘀咕,但表面上還是點了點頭,上一炷香而已,不算什么事。 接下來一路無話,朱矮子直奔他老家的那個小鄉(xiāng)村而去。 “老伯,這里就是下河村?” 等朱矮子風(fēng)塵仆仆的趕到老家時,幾乎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原來荒涼的山村現(xiàn)在成了一片廢墟,農(nóng)田荒廢了,河溝被成堆的垃圾堵住。 被叫住的窮苦老漢畏懼的看了騎在馬上的黑胖大漢,回道:“回老爺?shù)脑?,的確是被毀了?” “怎么就毀了,我記得這里頂多是吃不上飯而已,總不可能全村人都逃難去了吧?!?/br> “嗨,怎么不能,賦稅越重,妖怪越多,田地越荒,不逃總不能等在這里餓死,嗨,都是為了活命?。 ?/br> 窮苦老漢一瘸一拐的走了,只剩下朱矮子心情相當(dāng)不平靜。 接下來的路程中,越發(fā)讓朱矮子意識到,九州不全是江南,或者說江南只是癩子臉上一層漂亮的皮而已,更多的是窮困潦倒、百姓饑勞、妖怪食人,沒錯,越是人少的地方,妖怪反倒是養(yǎng)的白白胖胖。 他一路行來,至少碰上了五種妖怪,有些廟中,妖怪和人只是一墻之隔。 “在外面歇一晚上吧,明天就能到塔林寺了?!?/br> 跟著他的十幾個漕幫拳師自無二話,拴馬的拴馬,生火的生火,火上還烤著打來的兩只剝皮兔子。 很快,火光吸引來了三個身穿黑衣的孩童,這些孩童正咬著手指,垂涎的看著火堆上的兔子。 “朱老大,感覺有些不對勁??!”有一個拳師低聲道。 “廢話,我又不傻?!?/br> 朱矮子跟李達長了很多見識,而就算沒有這種見識,誰還看不見那幾個孩童眼睛上綠油油的光芒。 “丟一只兔子過去,然后上銃上弩?!?/br> 同等射程下,弩肯定要比火銃發(fā)射要快、要隱蔽,但是火銃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炸起的煙氣和火光可以驅(qū)除野獸,同樣可以驅(qū)除妖邪。 這只兔子只烤了一半,內(nèi)里的血rou焦糊一片,但是這三個孩童卻半點沒有在意,相互間你爭我奪,甚至不用雙手而用嘴巴去撕咬,嘴里‘吱吱吱’的還叫成一片。 “三個耗子精,”朱矮子嘀咕了聲,眼光撇著引燃的火繩,比劃了手勢。 ‘三、二、一?!?/br> “施主請助手!!” 火銃的炸裂聲響在黑暗中很大,但這也沒比上一道人影的速度,銃口的巨大白霧中,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道人影雙手一擺一裹,一張大號的袈裟便將三道人影裹住,等煙霧散盡后,便只能看見三只貓兒大的老鼠落了下來,還有一只啃了一半的兔子。 三只大老鼠掉在地上并沒有走,而是‘滴溜溜’的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兩腿蹬地,朝著那人做上香的動作。 “不是跟你們說了么,要想求解脫,就不能困于獸性,見到一只兔子你們就想吃,那日后要有更好的東西,你們還怎么求得我佛真諦。” 這幾只大老鼠似乎能聽明白對方的話,重重的磕了幾個頭,然后轉(zhuǎn)身鉆入草叢中。 “你是誰?”朱矮子警戒道,他算好了時間,火銃從校準到爆發(fā)需要三息左右,而在這短短時間里,對方的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這絕不是普通拳師能做到的。 更何況對方剛剛跟這幾只大老鼠說的古怪話。 “你們應(yīng)該沒有去北禪院燒過香吧,若是燒香了,這一路上的妖魔就不會再折騰你們了?!?/br> 身披袈裟的年青僧人笑呵呵的走了過來,他并沒有剃度,腦袋上是青皮短發(fā),也不見外,就在火堆邊上坐了下來。 “幾位這是去哪里???”和尚對著朱矮子問,他的目光不斷在馬上那價值不菲的一堆禮物上打轉(zhuǎn)。 “我們是去塔林寺,”朱矮子猶豫了下,道。 年青僧人目光一亮,“這么說,這是見面禮?” “恩,有一個叫老和尚——” 年青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了朱矮子的手,滿臉熱情,眼里好似閃出銅板來:“師弟,終于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