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了？”

    胡起的話雖然委婉，但邱言還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只要在人類社會中，有句話總是不會錯的——

    無錢寸步難行。

    邱言等人的銀錢，是他當(dāng)初在東都賣字所得，數(shù)目不少，但一路走來，普通花費也就罷了，還有過幾次意外，支出不小，到了如今，在買了堆藥材之后，終于要消耗殆盡了。

    當(dāng)然，對于邱言、胡起這樣凝魂煉魄的修士來說，想要得錢并不困難，只是身在興京卻有許多不便，再加上正值會試之后、放榜之前，需要謹(jǐn)慎行事，所以在短時間內(nèi)來錢的方法并不多。

    不過，邱言對此并未表現(xiàn)出意外之色，儼然早有預(yù)料，他在聽著胡起話語的同時，還維持心神和興京意志的聯(lián)系，同時震蕩筋骨皮膜，令藥力朝四肢百骸擴散，補充氣血消耗。

    這些藥材，大部分都是尋常之物，但結(jié)合在一起，藥力卻堪稱補品。

    胡起端來的這一碗，藥材所占分量極大，足夠普通人吃上十天半個月的，常人一口吞食，難免虛不受補，反受其害，而邱言雖說氣息微弱，但底子擺在那，七魄化虛丹，自是承受得住。

    不過，雖說藥材分量極重，實際上也只能勉強補充邱言所耗氣血，隱隱還顯得不足。

    其實，邱言有著更好的選擇的，比如腰上的那塊玉佩，就蘊含著澎湃氣血，能強健筋骨、補充消耗，但源自于妖王的后天之力，不比藥材的天生營養(yǎng)，貿(mào)然吸納，不僅會在體內(nèi)留下雜質(zhì)，還會融入氣血骨髓，想要剔除影響，要花費的精力和時間太多、太大。

    邱言現(xiàn)在已經(jīng)凝結(jié)了虛丹，步入了第三境的第二階段，能夠變化血rou性質(zhì)，在這個時期，任何影響氣血骨髓雜質(zhì)，對修為的影響都不容忽視，會成為日后晉級的阻礙。

    要知道，想要讓虛丹轉(zhuǎn)實，化為金丹，剔除雜質(zhì)、純粹七魄正是其中的步驟之一，然后方能生出真元，又怎能增加雜質(zhì)？

    相比之下，藥材雖也有后天的藥渣殘留，但與人身血rou本質(zhì)不同，更容易排出體外。

    除此之外，邱言的身邊還有個更理想的藥材選擇，只不過礙于交情，不好下手。

    “以藥材補充氣血，到底還有不足，雖能防止命道修為退轉(zhuǎn)，但只要繼續(xù)參悟下去，不斷剝離氣血，壯大和蘊養(yǎng)神魂，rou身的衰弱是難以避免的，不過，以我現(xiàn)在的感受而言，未必就是壞事……”

    邱言心中轉(zhuǎn)念，深吸一口氣，心火一動，神魂縮漲了一下，和城池意志聯(lián)系越發(fā)緊密，神魂仿佛隨時可能破體而出，乘風(fēng)便去，血rou身軀對神魂的束縛，竟是近乎消散了。

    “rou身衰弱、神魂漸壯，性命平衡崩壞，魂魄之間的牽連也近乎斷裂，一方面讓我的rou身急速衰弱，但同時也使得神魂暫時凌駕血rou之上，放出去的感知更加靈敏，不受自身約束，更利于與興京意念接觸，這是一次機會，但具體脈絡(luò)還未整理清楚?！?/br>
    尋常修士，到了第三境的時候，性命之中，就要有一個為主，另外一個為輔，從而融為一體，互相不復(fù)影響，而邱言性命并駕齊驅(qū)，卻沒有什么方法真正融為一體，平時倒沒什么，但實際上彼此間相互制約，那神魂感知便受到了限制。

    想著想著，他看了胡起一眼，緩緩起身。

    “不妨先維持著虛弱狀態(tài)，神魂修為尚在，能借助興京意志探查周圍，倒是不懼危險，在國都興京，就算修士也要收斂明槍，最多施展暗箭?！?/br>
    念頭落下，邱言不急不慢的取出一幅字，交給了胡起。

    這次，他又要像原來那樣，靠販賣字畫來換取銀兩了。

    就像戴國說的那樣，邱言的字值錢，只要是識貨的人，便能看出價值，興京作為大瑞都城，為天下中樞之所在，城內(nèi)少不了書齋畫鋪，論數(shù)量，比東都還要多上不少。

    邱言的字畫一拿去，登時令那些東家和掌柜眼中冒光。

    做這行的，有幾個不識貨？邱言的字內(nèi)有神韻，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來，只是最后的結(jié)果，卻不盡如人意。

    當(dāng)胡起帶著那幅字回到客棧時，邱言不由生出疑惑。

    胡起不得不苦笑著解釋：“公子，他們的出價太低了，連東都千書齋的三分之一都沒有。”

    上次賣出一幅字，得了十兩，這可是不小的數(shù)目了，如今的大瑞主要以銅錢為流通貨幣的，關(guān)中附近的商賈也用交子，相對而言，白銀的開采和進(jìn)口不多，算是保值物，價值不小。

    十兩銀子，放到邱言的前世，最少也是中產(chǎn)階層一年的收入。

    東都賣字時，邱言還沒多大名聲，即便字有神韻，也算高價，書畫自身技法雖然重要，但還受其他因素影響，最典型的一點，就是活人的作品不如死人，年輕的不如年老的。

    但眼下，邱言在興京有了一定名聲，那幅字上有落款和蓋章，若說只能值個三兩銀子，那就太過了。

    邱言微微皺眉，沉吟起來。

    “三兩？這超出了一般的壓價，有些打壓的意思了，聽你的意思，也走了不少家書齋，難道都是這個價格？里面就沒人想要撿漏？”

    三兩銀子，按理說也是筆不小收入，但胡起卻知道，在未來的一段時間，每日都要買來幾份藥材，再算上日常開銷，那可就大大不足了。

    銀子看似小事，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沒有藥材補充體魄，就不能維持對城池意志和龍氣的參悟，進(jìn)而打亂邱言的計劃，令難得的機會流失，得不償失，但也不能去做冤大頭，人人宰割。

    想著想著，邱言搖了搖頭，估摸著是不是要換個方法。

    “公子，我雖對書法不甚了解，但對買賣之道還是知道的，從來都是物以稀為貴，您的一幅畫在興京只能換來三兩，想要維持開銷，每兩三日就要賣一幅，可賣的多了，就不值錢了，公子的字那可是墨寶，豈能這般被人羞辱！”

    說著說著，他的臉上露出了憤恨之意。

    若是每天都作畫寫字，耽誤時間不說，還容易被人看低，留下閑言碎語，胡起也明白這個道理，但看到他的表情，邱言卻是念頭一轉(zhuǎn)，問道：“你是不是打聽到了什么消息？”

    胡起點頭道：“回公子，我在一家書齋中得了提示，聽說興京的書畫行當(dāng)，都被一人掌握在手，低買高賣，公子的字雖有神韻，但書畫造詣之名還未在興京傳開，他們便能拿捏！”

    “行業(yè)壟斷？”邱言略感意外，“興京不愧是國都，這第三產(chǎn)業(yè)都發(fā)展的如火如荼。”

    “恩？公子，你說什么？”

    “不，沒什么?！鼻裱該u搖頭，彈了彈手指，“這書齋同氣連枝，果然是行有行規(guī)啊，我在興京有些名聲，但局限在士林考生之中，到底不算響亮，終究不太好辦，看來要換個法子了，只是我對賺錢也不擅長，希望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胡起聞言，欲言又止，被邱言看了，問了過來，他這才道：“我在離開的時候，有老翁點醒，說如今興京，年青一代最有名的就是白昭元、文枝楨、祁九聯(lián)等人，若讓他們在書畫上聯(lián)名，就算是書齋畫鋪背后的那人，也無法打壓過甚，能得些許公道。”

    “找人聯(lián)名？”邱言微微皺眉，他雖不想麻煩，可畢竟是自己的作品，靠著其他人的名字才能抬高，心中肯定不會舒坦。

    胡起提了意見，就不再多說，只是等候。

    邱言想了想，最后道：“也罷，世上的事，總歸是要有所投入，才能得到收獲的，本想等到放榜之后才開始養(yǎng)望，但是也不差這幾天，便先解決了眼前的事情再說吧。”

    “公子可是有主意了？”胡起適時問道。

    邱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龐倩茹要擺宴么？”

    “不錯，公子打算赴宴？”胡起臉上帶有憂色，顯是擔(dān)憂邱言的身子。

    “事不過三，若是再拒這將門虎女的好意，可就要弄巧成拙了，”邱言笑道，“況且，這興京文宴，確實要見識一下，不然等做了官，就沒機會再體驗了?！?/br>
    話落，他的心里卻是閃過其他念頭。

    “這諸多事情擠在了一起，當(dāng)真是牽扯不清，只是希望，九靈山那邊可以再支持的久一些?！?/br>
    ………………

    與此同時，隔壁屋里，金烏二老本閉眼盤坐，但突然同時睜開雙眼，眼中好像有火焰跳動，隨后都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剛才那一刻，你我元嬰震顫，寒意內(nèi)生，仿佛被什么人盯上了！”

    兩人對視一眼，用特殊法門交流，跟著目光一轉(zhuǎn)，都向窗外看去，但入目的只是平常之景，什么異常之處都沒有。

    “奇怪……”

    他們并未發(fā)現(xiàn)，在那天上，正有兩道淡淡的影子，于龍氣間隙中穿梭。

    “心猿宿主便在此屋之中！但不知是何原因，此處的城池意志太過濃烈，還要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