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和馬想立刻去看看這邊的總務(wù)科在轉(zhuǎn)移什么東西，但他現(xiàn)在面前有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那就是如何在不驚動辦公室里的小頭目的情況下，離開這個辦公室。

    辦公室并不大，小頭目面對著大門，視線剛好完美封鎖了房間唯一的出路。

    現(xiàn)在整個房間就兩個死角，一個是小頭目后腦勺后面這一片區(qū)域，和馬就躲在這。

    另一個是小頭目面前辦公桌遮擋的區(qū)域，剛好可以跪一個秘書。

    跪一個秘書什么鬼，我的腦子給我正常一點啊，不要因為只有十八歲就整天想這些啊。

    十八歲的大一學(xué)生自我修正了自己不潔的思想。

    但是自己被困在這里的情況并沒有改變。

    而且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如果有人進門的時候稍微抬高一點視線，那情況就會非常的尷尬。

    和馬盤算來盤算去，一度想要直接用下落擊殺打暈這貨。

    但是現(xiàn)實不是游戲，被發(fā)現(xiàn)入侵的話，警察就會介入。

    現(xiàn)在刑偵技術(shù)還沒有發(fā)達到可以用散落的毛發(fā)來進行dna追蹤的地步，可警察搜查的話，排查目擊證人，采取指紋什么的還是能做的。

    南條財團的律師團再強，也不太可能在那種情況下保和馬無事。

    何況今后和馬要進警視廳，不能有案底。

    他只能安耐住把下面這貨狗頭按到桌板上去的沖動，另外想辦法。

    背后的窗戶有防盜網(wǎng)，放棄。左手邊的通風(fēng)口太窄了，晴琉過來倒是可以試試看能不能鉆進去。

    和馬看了一圈，覺得就只有爆錘眼前這貨狗頭這一個選項了。

    就在這時候，對方心神不寧的站起來，轉(zhuǎn)身。

    和馬憑著腰部力量，硬生生把兩腳給提起來，于是他全身的重量都作用在掛百葉窗的橫杠上了。

    小頭目看著窗外，念念有詞：“不會半路被那個桐生截胡吧……”

    和馬這時候也管不得那么多，他正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腹肌上。

    還好他平時鍛煉就很注意腹肌的訓(xùn)練，所以能勉強維持一個l字形。

    健身術(shù)語好像把這叫什么什么固定，反正是個進階項目。

    就在和馬快堅持不住的當(dāng)兒，小頭目下定了決心：“我得去看看。如果那東西丟了我可擔(dān)待不起?！?/br>
    說完他就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他前腳剛走，和馬就從跳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用力揉著快抽筋的肚子。

    ——趁這個機會趕快溜！

    和馬剛這樣想，就聽見門口那小頭目鞋子在地上摩擦的聲音——這貨轉(zhuǎn)身要回來了！

    上屋頂已經(jīng)來不及了，和馬已經(jīng)聽見對方扭動門把手的聲音。

    忽然，他急中生智，一個箭步竄到了門軸側(cè)面，這樣開門之后門扉剛好能擋住他。

    小頭目嘀咕著“我鑰匙呢”，大步進門來，直奔辦公桌。

    和馬從門扉后面繞出來，踮著腳尖溜之大吉，待會這小頭目一轉(zhuǎn)身，自己就無處遁形了。

    溜到走廊上之后，和馬大步奔向出口，沒想到前面的門嘩啦一下開了，兩個女職員帶著剛剛在房間里擺沙盒的小姑娘出了門。

    和馬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溜進了側(cè)面的門。

    進去聞到味道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進了廁所。

    一哥們正在便池前面一邊吹口哨一邊舒暢，還抖。

    和馬一看這情況，翻身上了旁邊蹲便隔間的墻，這些隔間頂上都是通的。

    沒想到這隔間里有人，蹲坑這哥們拿著報紙，正好翻到賭馬那一頁，旁邊的置物臺上擺著一臺松下的便攜收音機。

    插在收音機上的耳機明顯漏風(fēng)，和馬能聽見里面正在現(xiàn)場播報賽馬實況。

    “沖啊，無聲鈴鹿！你是最棒的！”這哥們一手握著報紙，一手攥著馬票，“我把這個月的工資都壓在你身上了！”

    無聲鈴鹿應(yīng)該是賽馬的名字。

    說起來，甘中學(xué)姐在溫泉度假村的時候好像說過，她家的龍?zhí)独鲜笸艘哿耍衲陞①惖氖莿傪B(yǎng)出來的新馬，好像叫特別周什么的。

    這時候賭馬那兄弟發(fā)出失魂落魄的慘叫：“哎呀！特別周是從哪里竄出來的??！完全沒聽過這馬的名字啊！”

    和馬咋舌，難不成甘中學(xué)姐家里其實是那種超級大的馬場？一般的馬農(nóng)怎么可能一匹接一匹的出冠軍馬。

    當(dāng)然也可能甘中學(xué)姐的老爸抽卡歐氣十足，單抽出奇跡，十連必震。

    和馬探頭看了眼外面，發(fā)現(xiàn)噓噓那哥們已經(jīng)走了，便扔下唉聲嘆氣的賭棍，翻出墻去。

    這一次他很平常的來到了走廊。

    遠遠的可以看見剛剛那小頭目拐進了走廊的岔路。

    ——他大概去總務(wù)科監(jiān)督轉(zhuǎn)移“那個東西”了。

    到底什么東西這么神神秘秘的。

    和馬好奇心大盛，跟了上去。

    他來到小頭目身影消失的地方，發(fā)現(xiàn)之前鎖著的鐵門現(xiàn)在大開著，便摸了進去。

    進去是個向下走的鐵樓梯，走了十幾步和馬發(fā)現(xiàn)自己進了個車庫。

    小頭目正指揮人把一個板條箱搬上一輛卡車。

    看起來這就是那個必須轉(zhuǎn)移的東西了。

    和馬躲在一堆貨箱之間，等待著機會。

    小頭目終于確認(rèn)萬無一失，從卡車的車斗跳下，拍了拍手：“好，你們一路順風(fēng)?！?/br>
    司機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身進入駕駛室，發(fā)動了車子。

    和馬看準(zhǔn)機會，一躍而起，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車邊，翻身上車。

    車斗里沒有人，只有板條箱。

    和馬趴在車斗里，緊貼著鐵板地面，不讓外面的人看到自己。

    車子就這樣啟動，離開了倉庫。

    和馬長舒一口氣。

    他準(zhǔn)備等離遠一點就帶著箱子一起跳車。

    美加子還在設(shè)施里閑逛呢，和馬可不能丟下她不管。

    和馬坐起來，開始查看這板條箱。

    釘子釘?shù)煤艽颐?，感覺用手指就能拔開。

    于是他就這樣做了。

    沒兩下箱子就開了，里面塞滿了稻草。

    和馬在稻草里扒拉了幾下，摸出來一個雕像。

    他剛摸到雕像的時候，心想該不會是那種雕著不可名狀的章魚頭的雕像吧，摸出來才發(fā)現(xiàn)是個陶俑。

    看樣式貌似是繩紋時代的東西。

    這種形狀的陶俑，和馬上輩子第一次看見是在手冢治蟲的名作《三眼神童》里。

    藤子不二雄的《哆啦a夢》大長篇《大雄的日本誕生》里，23世紀(jì)人就用這玩意當(dāng)部下。

    “福祉科技在倒賣古文物？”

    和馬小聲嘀咕著，仔細觀察這陶俑，總覺得不太像文物。

    他又伸手摸了摸箱子里，結(jié)果又摸出來一個。

    和馬拿著倆陶俑，頭上寫滿了問號。

    眼尖的他很快發(fā)現(xiàn)，倆陶俑在細節(jié)上一模一樣，就連花紋都尼瑪是一樣的。

    繩紋時代的日本人就這么有“工匠精神”啊——個屁啊，這分明是用同一組模具開出來的！

    福祉科技，該不會在把這種假貨賣給顧客吧？

    那確實需要轉(zhuǎn)移呢，畢竟涉嫌詐騙，最起碼也是販賣假冒產(chǎn)品。

    說起來，說是興奮劑實際上是維生素c，這算不算販賣假冒偽劣產(chǎn)品？

    這東西完全沒有偷走的價值，做出這樣的判斷后，和馬把東西放回板條箱里，然后徒手把剛剛自己拔出來的釘子又按了回去。

    然后他準(zhǔn)備等車到下一個紅綠燈，就下車閃人。

    這時候車子拐了個彎，路口的牌子顯示這通往關(guān)門海峽海底隧道。

    這車在往本州島開。

    一箱假貨陶俑而已，用不用往本州島送啊。

    考慮到進了隧道之后車子估計直到出口都不會停，和馬果斷決定跳車。

    剛好現(xiàn)在剛轉(zhuǎn)彎，車子的速度不快。

    盡管如此，和馬落地的時候還是滾了幾下才站起來。

    剛站起來他就馬不停蹄的躲后面來的車。

    幸好后面的車也是剛轉(zhuǎn)過彎道，車速不快。

    司機搖下車窗，對著和馬抗議：“你想死嗎！”

    和馬對著那司機就是一鞠躬。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日式思維了：我都鞠躬了，你還要怎樣？

    和馬一路小跑上了人行道，這才松了口氣。

    ——接下來跟美加子匯合，然后去大楠神社看看那邊的情況。

    但是在這沒有手機的時代，要怎么才能跟美加子匯合呢？

    和馬看了看表，距離和美加子約定的時間還早，現(xiàn)在趕往約好的匯合地點的話，指不定要等多久。

    果然還是溜達回去福祉科技的設(shè)施看看情況好了。

    我堂堂正正從正門進去，也能麻痹一下敵人。

    忽然，和馬停下腳步。

    因為他看見前方人行道正中間，站著個繩紋時代的陶俑——就和他剛剛在車上板條箱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what the f**k？

    和馬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陶俑就在那里，在人行道正中間旁若無人的站著。

    見鬼了……

    陶偶用那像是兩個橫置的核桃的眼睛看著和馬，著實有點駭人。

    突然，和馬猛的發(fā)現(xiàn)身旁的道路上已經(jīng)沒車了，明明他剛剛才因為跳車被后車罵過。

    目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馬路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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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處的紅綠燈只有紅燈在有規(guī)律的一明一滅。

    見鬼了。

    就在這時候，和馬忽然聽見有人在唱兒歌。

    かごめかごめ（圍啊圍啊圍成圈）

    籠の中の鳥は（籠子里的鳥兒）

    いついつ出やる（什么時候才能飛出鳥籠）

    夜明けの晩に（黎明前的夜晚）

    鶴と亀が滑った（仙鶴和烏龜滑倒了）

    后ろの正面だあれ？（你身后的是誰？）

    說實話，這童謠平時正常唱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現(xiàn)在面對這么個陶俑，突然聽到這童謠，和馬背后已經(jīng)一層雞皮疙瘩。

    童謠的聲音從和馬背后傳來，總感覺那家伙越走越近了。

    和馬壓制著自己回頭看的沖動。

    童謠開始唱第二遍，和馬一晃神，發(fā)現(xiàn)陶俑離自己的距離變近了。

    明明他根本沒有移動。

    背后哼唱童謠的“那個玩意兒”也在漸漸接近。

    而且童謠的唱法也有了改變，“氣聲”多了很多，讓人憑空有了種陰風(fēng)陣陣的感覺。

    和馬抬頭瞥了眼太陽，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天已經(jīng)陰下來，周圍的光照看起來就像黃昏提前降臨了。

    和馬握緊了拳頭——有刀在身邊的話，倒是可以砍出個未來。

    不知道拳頭好使不。

    身后傳來的兒歌開始唱第三遍，而前方那陶俑再一次縮短了距離。

    這個時候和馬忽然想起玉藻說過，如果發(fā)現(xiàn)自己被拖進了異常的空間，就唱那首通行歌。

    于是和馬深吸一口氣，開口唱了起來。

    他雖然現(xiàn)在掛著個音樂家的名頭，但是唱歌的水平約等于沒有。

    但這時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第一個音節(jié)出口的剎那，可以明顯看見那陶俑抖動了一下。

    但是背后傳來的《籠中鳥》的童謠聲音更大了，像是要壓過和馬的聲音那般。

    ——有效。

    于是和馬提高了音量，拿出了軍訓(xùn)時候拉歌的派頭，把童謠嚎了出來。

    下一刻，陶俑、公路還有紅綠燈全都不見了。

    和馬站在不知道哪里的岸邊，周圍開滿了彼岸花。

    就在他前方不遠處，巨大的紅色鳥居聳立在流動的河水中。

    無數(shù)的花燈沿河而下，從鳥居旁經(jīng)過。

    什么鬼？

    和馬向著鳥居邁步，然后發(fā)現(xiàn)水很淺。

    彼岸花跟著他的腳步盛開，仿佛一群生物正在追逐著他的腳后跟。

    緊接著，和馬聽見了歌聲。

    不是《籠中鳥》，而是《通行歌》。

    冰冷纖細的女聲在輕聲吟唱。

    通りゃんせ通りゃんせ（通過吧，通過吧）

    ここは冥府の細通じゃ（這里冥府的小道）

    他微微側(cè)過臉，用眼角的余光循聲望去。

    魑魅魍魎正遠遠的看著他，仿佛在等待他加入到百鬼夜行的行列。

    有蝴蝶飛從遠方飛來。

    和馬的目光追隨著蝴蝶轉(zhuǎn)向前方，卻發(fā)現(xiàn)那巨大的鳥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許多鳥居構(gòu)成的“通路”。

    那歌聲繼續(xù)吟唱著，若即若離：

    通りゃんせ通りゃんせ（通過吧，通過吧）

    ここはどこの細道じゃ（這是哪里的小道）

    天神さまの細道じゃ（這是天神的小道）

    ちょっと通して下しゃんせ（輕輕通過到對面去）

    前方有人影，看起來是個小孩子。

    蝴蝶還在繼續(xù)向前，和馬加快腳步。

    然后他看見了晃動的燈籠。

    燈籠的光芒把周圍的一切都切割開來，從一片陰森中挖出一塊讓人安心的圓形亮斑。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亮斑的正中間。

    她哼唱著歌兒，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