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很熱情地請參加手術(shù)的這些人吃飯。這一餐不僅讓人吃的很愉快，也讓這些醫(yī)護開了眼界。

    李敏后來在生活日記上寫道：“紅燒熊掌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居然和燉爛的豬蹄差不多?！?/br>
    朱家七兄妹中到場了四個，上午曾經(jīng)對治療有疑問的老四和老七，更是非?？蜌獾叵蜿愔魅蔚狼?。主持這答謝午宴的老大，在陳主任和周主任以下午還要上班為理由拒絕喝酒以后，立即就讓人用飲料替換了五糧液，總而言之，朱家?guī)仔置脤⒓邮中g(shù)的這些人很照顧。

    熱情又有分寸，讓人如沐春風(fēng)卻又不卑下討好。

    趙主任主局。他喝的有點多，酒到半酣，撐著桌子說道：“朱處長，今天的手術(shù)是很及時的。你們兄弟倆進去看了手術(shù)，也知道手術(shù)是很成功的。但是接下來你們兄弟可不能在病房吵鬧了。術(shù)后一定要讓老領(lǐng)導(dǎo)順心，才有可能養(yǎng)好。

    我以前提醒過你們很多次了。老領(lǐng)導(dǎo)不能生氣的?！?/br>
    朱老大點點頭，“趙主任、陳主任、周主任，謝謝你們了。本來我爸就血壓高，我也沒想到他們兄弟倆今天會鬧到醫(yī)院去。唉，這事兒之后，諒他倆也再不敢了?！?/br>
    老四和老七就滿臉愧色，要是知道會把老爹氣成這樣，就是給大哥罵幾句、讓大哥出面收拾爛攤子又算是什么呢。

    趙主任拍拍他身邊坐著的老七，“長兄如父，你大哥也是為你們好?！?/br>
    “是。大哥我錯了。你要是能原諒我，就喝一口酒?！?/br>
    老七端著滿滿的一杯白酒，站起來一仰而盡。然后眼巴巴地看著老大，等他表態(tài)。

    “唉，老七，你也不小了。算了，這些等回去再說。”老大端起酒杯也喝了一杯。

    趙主任就在一邊說：“這樣不就好了！兄弟鬩于墻，外御其務(wù)。老領(lǐng)導(dǎo)才離休，更是需要你們兄弟齊心的時候?！?/br>
    坐在李敏身邊的老六立即說：“趙叔說的是。你們幾個可要長點心吧。”

    老四赧然表態(tài)：“趙叔，我以后會聽大哥的，不會在我爸跟前說老七了?！?/br>
    趙主任點點頭又喝了一杯，老大趕緊又給他滿上。

    他端著酒杯繼續(xù)說：“我認識你爸爸還是像李大夫這么大的時候，那時候大學(xué)畢業(yè)沒多久呢。后來照顧他的身體，前前后后算起來也是幾十年的事情了。

    我就托大勸你們一句：你們大哥好，你們這幾個小的以后才有依靠。不然你們后面這幾個沒立起來的，可怎么是好？

    不管怎么說你們是一個爹的親兄弟，比別的什么表兄弟、堂兄弟之類的，還要近很多是不是?！?/br>
    “是是是，趙叔說的對?！比值苡纸o趙主任敬了一次酒。

    因為主客陳文強不喝酒，這飯就吃的比較快?；厝サ臅r候，還是朱家老大開車，和老六送陳主任和李敏。老四和老七各開一輛車送其他人。

    車到省醫(yī)院，朱家老大對陳主任和李敏說：“不管我父親能不能醒過來，二位今天果斷救治我父親，我們朱家都欠了你們二位一個人情。以后需要幫忙的，盡管打我這個私人號碼?！?/br>
    陳主任和李敏各接了一張名片，謙虛了幾句是該做的。

    陳主任對朱家兄妹說：“ 你們先忙，我們回病房換了白大衣就去看你父親?！?/br>
    “讓陳主任和李大夫費心了?！?/br>
    李敏跟著陳主任去干診，這讓她有回到三個月前在醫(yī)院實習(xí)時候的感覺。她亦步亦趨地跟著陳主任，記下他的吩咐和術(shù)后醫(yī)囑的調(diào)整。

    趙主任帶著滿身的酒氣過來說：“老陳，術(shù)后這塊你放心，我今晚在這兒守著?！?/br>
    “好。你守著我就放心了?？咕剡@塊兒你悠著點，不是越高級越好?，F(xiàn)在使用抗菌素越高級，遇事了就越麻煩。別看你們干診不限制用藥，依著我能用青霉素就別上什么先鋒的。”

    趙主任哽了一下，“你還是死不悔改。這話能亂說嗎？！”

    “你可以選進口的青霉素啊。他很少用抗菌素，青霉素對他足夠了，雜質(zhì)少、過敏少、副作用也少的?！?/br>
    “好好，聽你的。小王，給老領(lǐng)導(dǎo)換回進口的青霉素?！?/br>
    守著患者的美婦人，難堪地紅了臉，張張嘴沒有再提問。剛才她逼著專守她丈夫的王大夫換藥，看來是做了蠢事。

    陳主任在回答了家屬的一百零八問之后，才得以帶著李敏離開病房。趙主任親自往電梯間送認。

    “我說你以后少喝點兒吧。怎么還是嗜酒如命呢。你要小心肝，別等重度肝硬化了后悔?！?/br>
    “好好。就不愿意和你一起吃飯，吃完就嘮叨?！?/br>
    “居然說我嘮叨，有本事你今兒回家去睡覺，看你媳婦怎么念叨你?！?/br>
    “我今兒個要在這守著老領(lǐng)導(dǎo)?！?/br>
    陳主任撇嘴，“行啦，你好好守著吧。小李，咱們回去了?！?/br>
    二人回創(chuàng)傷外科的辦公室，只有梁主任一個人在噴云吐霧。

    他見了陳主任和李敏回來就說：“今兒這開顱做的挺順溜啊。去看術(shù)后了？”

    陳主任點頭，“才從那兒回來?！?/br>
    “你就說養(yǎng)那么多兒子做什么？前一窩后一塊的，一旦吵起來就是奔著要老頭的命。在家吵不夠，追到醫(yī)院里吵，唉?！绷褐魅螕u頭嘆息，滿臉的不贊同。

    李敏拿著書本去窗邊坐下，心里立即就為今天下去的剩余時間做了安排：先記錄今天的開顱手術(shù)，再復(fù)習(xí)一遍甲狀腺大部切的手術(shù)步驟。晚上一定要再復(fù)習(xí)一遍前列腺根治術(shù)、斜疝修補術(shù)。

    陳主任接了梁主任遞過來的煙，深吸一口說：“我聽說他換過媳婦，如今前后兩窩的兒子鬧騰，也是活該了?！?/br>
    梁主任搖頭：“你與他沒什么接觸，不知道他這些年在衛(wèi)生口，對咱們這些文/革前畢業(yè)的也算是關(guān)照的。我能從縣里回來，也是老趙請他幫忙才成的。

    但換媳婦那事兒傳的不對，他是死了媳婦才續(xù)娶的。不是那些進城就休了元配、娶城里閨女的那類人。只不過就是他原來那媳婦，也是女學(xué)生去延安的，不是父母給娶的農(nóng)村媳婦。”

    陳主任攤手：“那他就是命好唄。但我和你說，他這小老婆可真不怎么懂事兒。我下的術(shù)后醫(yī)囑，她居然讓干診值班的大夫改?！?/br>
    梁主任立即緊張起來，“改了什么？可別坑了老趙?！?/br>
    “你不用急，就改了一個青霉素。無知無畏啊。干診又不限制用藥，我怎么會在藥費這塊兒委屈讓老趙上心的人。哼！戲子出身的，果然上不了臺面?！?/br>
    “喝多了？又胡亂說話了。人戲子還做了主席夫人的呢。那是第一夫人。你知道不知道？”

    陳主任笑笑，“第一夫人又如何，現(xiàn)在不也是階下囚了?！?/br>
    “說你亂說話，你還不認賬。忘了老李為什么被打成‘現(xiàn)/反’啦？”

    “現(xiàn)在不會為誰說幾句話，就扣上現(xiàn)行反/革/命了?！?/br>
    梁主任換了一支煙，也換了一個話題不和陳文強硬拗。“她那人啊，這么些年下來，你看老趙什么時候和她認真過？我去他家也不是沒碰過釘子。算了，看老領(lǐng)導(dǎo)的份上，別和她一般見識了。”

    “好，給你面子。不然我也不會和她一般見識。我和你說，今兒咱們醫(yī)院那些院長啊，我都要推人去手術(shù)室了，才姍姍來遲了幾個。要是換以前，怕是剛住院就都圍上來了?！?/br>
    “這有什么稀罕的。這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涼的事兒，咱們這幾十年見少了？他還有老趙念著舊情。等咱們退休的時候，肯定是比不上人家現(xiàn)在的。”

    陳文強頓了一下，“你家老三調(diào)過來的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成了。虧得醫(yī)院擴建了。她一個進修的大專，比衛(wèi)校畢業(yè)的護士直接分配難搞。這事兒都是她媽瞎參合、自找麻煩弄出來的。當初就讀衛(wèi)校多好?！?/br>
    “你別不知足了。孩子跟著你下放，下面什么師資啊，能考上中專就不容易了。說實在的，女孩子到醫(yī)院做會計挺好的。”

    “是啊，是好的不得了。我就是不想她去收費處，不然早進來了。三班倒，有什么意思?！?/br>
    “那是，院里的財務(wù)處當然比收費處好了?？上覂鹤泳筒豢蠈W(xué)醫(yī)。他要是肯學(xué)醫(yī)，后年畢業(yè)就弄到這院里，隨便哪一科，咱們也不擔心七八十歲以后看病的事兒。”

    梁主任又點上一顆煙，深吸了一口，再緩緩地噴出去。“我家老三調(diào)進來了，多少能幫上一點兒。你可得哄好你閨女。現(xiàn)在可就剩你閨女一個沒高考了。”

    陳文強按熄了煙蒂，“我和她媽得空兒就勸她幾句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唉，學(xué)醫(yī)太累。這女孩子考醫(yī)學(xué)院的分數(shù)逐年提高，更難了?！?/br>
    “考衛(wèi)生系也可以啊。以后就去公衛(wèi)那邊，做防疫也不錯?！?/br>
    “等她大學(xué)畢業(yè)了，我是不是就是老李現(xiàn)在的年歲了。還能把她弄進咱這醫(yī)院？要是分到下面的防疫站呢？”

    “要不就選口腔了？女孩子做口腔科也不錯的?！?/br>
    “看吧?？偟盟饶軌蜥t(yī)大的分數(shù)。反正不管怎么說，是不能選醫(yī)療系的。不然，還不如像你閨女那樣學(xué)財務(wù)?！?/br>
    梁主任點點頭，他做了一輩子大夫了，他的辛苦都落在媳婦和孩子的眼里。所以最后沒爭過老伴兒，讓女兒選衛(wèi)校的醫(yī)士班，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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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澤三三的小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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