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帶著患者乘坐的醫(yī)療電梯門緩緩打開。突然間，讓人毛骨悚然的慘烈哭嚎聲，劈頭蓋臉、猝然撲來。

    “我的孫子啊。你可要了奶奶的老命啦。怎么不讓奶奶替了你啊。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啊。啊啊啊……”

    蒼老、暗啞的聲音，哭得聲嘶力竭，好像要把痛徹骨髓的悲痛和憤恨，都用哭聲來宣泄。

    這哭聲嚇得躺在平車上、強裝鎮(zhèn)靜的老太太，一下子就握緊了她大孫子的手。李敏快步走出電梯門，眼前的情景，嚇得她吃驚地停住了腳步。

    電梯間和手術(shù)室門前的空間是很大的。但是十來個人圍住了婦產(chǎn)科的劉主任、嚴虹和另外一個女大夫，嚴嚴實實地擋住了進手術(shù)室的通道。嚴虹和那女大夫一頭一尾地扶著平車，平車周圍也有幾個家屬，都極力地張開手臂，護著平車上肚子高高凸出來的孕婦。

    婦產(chǎn)科主任被一個抱著大花面襁褓的老太太扯得東搖西晃。另一個面目猙獰的老太太，一手拽著主任的胳膊，一手掄圓了巴掌，要扇婦產(chǎn)科主任。

    她的嘴里還哭叫著：“我的外孫哎。我的心頭rou哎。啪！啪！我閨女遭了多少罪啊。你這個喪良心的，怎么就不給我閨女條活路哎?！?/br>
    “啪”！

    “啪”！

    “啪”！

    重重的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滿帶刻骨的仇恨，扇到婦產(chǎn)科主任的臉上。要不是倆老太太都還拽著她，這巴掌早就能把偏胖的主任打得翻跟頭了。

    這得是多大的仇?。?/br>
    婦產(chǎn)科主任極力掙扎想捂臉，她說了什么，李敏沒聽清楚，只看到婦產(chǎn)科主任的眼鏡飛起來。這時手術(shù)室的那扇接患者的門打開了，護士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尖叫。

    “婦科劉主任被打啦。你們快來人啊?！?/br>
    醫(yī)療電梯邊上的電梯也到了，李敏就看到張正杰先出來，然后就看他愣了一下子就沖過去。

    斷喝聲響起：“你們干什么呢？?。吭趺丛卺t(yī)院鬧事兒？”

    幾個漢子堵住了張正杰。

    “啪”！

    “啪”！

    一巴掌接著又是一巴掌，李敏看著婦產(chǎn)科主任被打得歪到另一邊，又被拽回來。她跟在張正杰的后面沖過去。

    手術(shù)室里涌出來一些男女，都穿著手術(shù)衣。

    呼喝聲在手術(shù)室門前響起。

    “不許打人?！?/br>
    “不許動手打人。”

    李敏繞到那惡狠狠地扇婦產(chǎn)科主任耳光的老太太后面，抬腿朝著她的后膝窩使勁地踹下去。這一腳李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老太太立即趴到地上，聲音比扇耳光更響亮。

    李敏抱住被帶得歪斜的、要倒下的婦產(chǎn)科主任的圓腰。她兩手使勁地拉，一下子就把她從抱著襁褓的那老太太的單手拉扯中拽出來，立即推著她往手術(shù)室里去。

    手術(shù)室迎面出來的男女都給她倆讓出通道。

    “劉主任，你別管換鞋了，快進去躲躲?！崩蠲舸叽賱⒅魅?，伸手扶了扶眼鏡。驚訝地發(fā)現(xiàn)劉主任的兩邊臉頰都是指痕，腫起了好高。

    那老太太怎么這么狠？這是用了多大的勁？

    劉主任吐出一口血水，她用手接到了一顆牙齒。靠在手術(shù)室的門上，眼淚滾滾而下，臉上偏還帶著笑。

    “你是叫李敏，是不是？謝謝你了?！?/br>
    李敏趕緊點頭又搖頭，看著奔出來的手術(shù)室護士便喊道：“趕緊給個濕毛巾。小單就成。要涼的，給劉主任敷臉?！?/br>
    護士長趕過來，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這是怎么了？劉姐？”

    劉主任靠到護士長的懷里，才痛苦地嚎啕出聲音來。萬分的恐懼里、夾雜著委屈和不甘：“那些人要打死我，給引產(chǎn)的孩子賠命。啊……啊……”

    “怎么回事兒??？李大夫？”護士長問李敏。

    “不清楚。我送患者過來手術(shù)，看到倆老太太拽著劉主任動手。是張主任先沖過去救劉主任的?！?/br>
    “你們干什么？干什么？還想追進手術(shù)室里打人嗎？”

    外面有人推門，李敏立即靠住手術(shù)室的門，護士長抱著劉主任一起用身體緊緊頂住門。

    “嘩啦?！崩蠲纛^頂?shù)牟Ａ榱?，有碎玻璃扎到李敏，還有碎玻璃碴子鉆進了李敏的脖子后。李敏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啊……”

    她常年運動，肺活量接近四千的。原本說話的聲音偏高，到了臨床實習(xí)后，被實習(xí)老師訓(xùn)過無數(shù)次，才慢慢降低了說話的聲音。

    這一聲尖叫，釋放出兩年來所有被強行壓制下去的力量。尖叫聲立即蓋過了所有的吵嚷，使得手術(shù)室內(nèi)外瞬間安靜下來。

    劉主任被驚得停住了哭泣。

    護士長等李敏停下叫聲了，才捂著胸口，長出氣：“我的小姑奶奶，你要嚇死我了?！?/br>
    手術(shù)室護士小跑過來，手里捧過來自來水?dāng)Q過的濕單子，她差點被李敏的尖叫聲嚇得跌倒。護士長扯過單子，兜著下巴敷在劉主任的臉上。

    “李大夫，你快進去抖抖玻璃碴子。麗蓉，你過來靠著門?！?/br>
    “護士長，我沒換鞋呢?！崩蠲艚型曛蠛懿缓靡馑?，對上平時就怕的護士長，囁嚅得像小雞仔。

    護士長把自己腳下的拖鞋踢給李敏，“你先穿我的拖鞋進去。那個里面還有誰在，過來把玻璃碴子打掃了?！?/br>
    護士長的音量不比李敏的尖叫聲小多少，手術(shù)室的深處立即傳來回應(yīng)。

    “就來就來了。”

    李敏把自己的坡跟護士鞋，提到手術(shù)室護士長腳下。

    “護士長，你先踩著我的鞋，別扎腳了?！?/br>
    “好，好，你進去吧。”

    打架這事兒吧，看的就是氣勢。停了一瞬后，再想打起來，那就是比較難的了。何況剛才出去了不少的男大夫呢。

    門外的事態(tài)被控制下來了。幾個男大夫把那幾個男子，推擠到一邊，先讓婦產(chǎn)科的孕婦平車進去，然后是要做甲狀腺手術(shù)的那老太太。

    趴在地上的老太太也被扶了起來。她吐出一口血水，帶著兩顆被磕斷成半截的門牙。

    老太太喘著氣叫喊：“姑爺，親家母，我這牙、這牙……哎呦，我的腰被踹斷嘍?！彪S著哭聲，老太太靠墻哧溜到地上，高聲哭叫起來，打開了訛人的模式了。

    抱著大紅花襁褓的那個老太太也高聲哭罵：“你們醫(yī)院全是黑了心肝、喪了良心的啊。那毒婦把我孫子活活毒死了。又要打死我們老太太啊。沒了王法啦。打死人啦，打死人啦?！?/br>
    張正杰很慘：他的眼鏡被打飛了，一只眼角被砸了一拳，青腫的眼睛，還有歪著的、流血的鼻子，無不顯示著他剛才被這幾個男人圍毆的慘狀。

    那幾個男人實際也很慘。

    其中第一個沖向張正杰的男子，被張膝撞了關(guān)鍵的地方。力度足使他失去戰(zhàn)斗力，卻不會到需要住院的程度。受撞擊的男子想伸手去捂胯/下，但周圍男男女女人太多，他遲遲疑疑的沒好意思伸手。只半彎著腰部、夾緊了雙腿，但是憋不住地逸出了呼痛聲。

    在軍區(qū)大院長大的張正杰，從小就是孩子王，打架講究的是臉上不帶傷，講究的是打得人說不出來那里受傷。而這些年從業(yè)骨科，更讓他打架的技巧再上一層樓了。他拼著鼻子受傷，一掌砸到右手順撇的那個男人的脖頸。

    那是頸動脈竇的位置。這里受到暴擊的男子，立即晃悠著跪倒在地。

    剩下的兩個男人，一起撲向他。

    還有一個追著李敏和劉主任的那個男人，被手術(shù)室里出來的大夫們攔住了。隨后他們推攘起來，弄碎了手術(shù)室門的玻璃。

    等保衛(wèi)處的人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撒潑的老太太，四、五個變成打蔫秋茄子的男人，還有一個鼻歪眼腫的張正杰主任。

    李敏小心地脫下衣服，只穿了胸衣和三角內(nèi)褲，站在女更衣室的地中間。

    過來幫忙的麻醉大夫和護士，倒吸涼氣說上一句：“天，割破了這么多的地方啊?！?/br>
    說得李敏心驚rou跳。

    確認沒有玻璃碴子了，麻醉大夫把半瓶子的雙氧水，倒在李敏后背的傷口上。

    李敏被蟄得“嗷”地一嗓子跳起來，麻醉大夫被李敏的尖叫又嚇了一回，驚得三魂飛走了兩個半。

    嚇得她把剩下的雙氧水，連瓶子一起砸到李敏的后背上。砸的李敏差點又尖叫了。

    “謀殺??？”

    “你嚇死我了。哎呀，你不想想這手術(shù)室多臟啊。門口那玻璃還不知道多少人摸過，不知道上面有多少耐藥菌附著呢。不用雙氧水，那你要用什么？”

    雙氧水“哧哧”地在李敏的后背上冒泡，然后順著李敏的三角內(nèi)褲往下滴答。片刻的功夫，她腳下的廢單子就濕了不少。只穿了胸圍和三角內(nèi)褲的李敏，使勁地扭著脖子想從背后的鏡子看到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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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年的醫(yī)鬧，

    還屬于剛剛開始。

    婦產(chǎn)科主任受了無妄之災(zā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