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敏和梁主任回到創(chuàng)傷外科時，陳文強已經(jīng)去兒科了。只有張正杰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埋頭在寫上午的骨rou瘤截肢手術(shù)記錄。

    看到倆人回來，他抬頭招呼道：“回來啦?！?/br>
    李敏笑笑算是回答。

    梁主任便問他：“今天手術(shù)順利吧？”

    “順利。謝謝你啊老梁。要不是你告訴我，我就錯過這么好的病例了。”張正杰真心實意地道謝。

    “謝什么啊。一個科一起干了這么久，你今兒過來上臺，對你自己好對大家也好。老李他們呢？”

    “李主任去了病案室，陳院長去了兒科。腸鏡檢查怎么樣？”

    “基本定了是直腸癌。取了病理，或許要十一后才能有結(jié)果了。”

    張正杰點頭，“那就安排十一后手術(shù)?！彼f著話看看開始埋頭寫病歷的李敏，對梁主任說：“剛才與陳院長商量了一下，把小李和王大夫調(diào)換了治療組。小李？”

    張正杰看李敏沒反應，提高聲音叫她。

    “??？主任有事兒？”李敏抬頭問。

    張正杰笑道：“我和梁主任說話你聽到了嗎？”

    李敏搖頭：“我沒留意，在寫著病歷呢?！?/br>
    梁主任就歡喜李敏做事兒的認真勁，笑著替張正杰說：“你和王大夫換組了。這也沒什么，你以前怎么干活還是怎么干活，沒什么兩樣兒。”

    張正杰道：“燒傷的那倆患者還是你管，管到他倆出院?！?/br>
    梁主任立即補充道：“這對你也挺好的，有了完整的治療燒傷患者的經(jīng)驗?！?/br>
    李敏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看張正杰和梁主任再無其它話要吩咐，就低頭繼續(xù)寫病歷。天知道明天會有什么事兒，24小時內(nèi)必須完成的大病歷，早寫完早安心。至于換組這事兒，她能說什么呢，依她現(xiàn)在在科里的地位，就是上級醫(yī)師安排什么做什么的小蝦米，聽科主任的安排就是了。

    梁主任看張正杰和李敏都忙著寫病歷，點上一根紅塔山叼在嘴里，抽出一頁病歷紙寫起來，寫完以后遞給李敏。

    “小李給你，直腸癌那個的住院首次病程記錄?！?/br>
    李敏笑著接過去，“謝謝梁主任。”

    “謝什么，這個手術(shù)也還是我做術(shù)者?！彼呎f話邊抽出一張紙，“那個術(shù)前交代（手術(shù)同意書）我寫了?！?/br>
    李敏感激地一笑，有人分擔了快一半的新患者的文書工作，簡直是天大的餡餅掉下來了。張正杰抬頭若有所思地掃了他倆一眼，低頭繼續(xù)寫他的手術(shù)記錄。卻在心里喟嘆道：怪不得人人稱贊老梁，看人這事兒做的多漂亮。

    ——科里人人都恨不能把李敏參加的手術(shù)、術(shù)前術(shù)后的所有瑣碎事兒，都推到李敏頭上。這老梁卻能主動分擔一二。

    怪不得常言道姜是老的辣，就這么點兒活，這不就拽的李敏和他近了？！

    李敏寫完這些必要的文件，準備開化驗單。梁主任遞過來一疊填好檢驗項目的，說：“你填寫姓名那些?！?/br>
    倆個人動手就是快，等最后李敏將所有的檢查單都整理完全了，時間才用了一個小時多點兒。

    張正杰早寫完了手術(shù)記錄，抽著煙在看他們倆忙乎呢。

    “梁主任，你可真可以啊，還幫著開化驗單。”張正杰贊他，但語氣里也不乏調(diào)侃的味道。

    “咱倆半斤對八兩吧。你剛才寫的那手術(shù)記錄，不也是可以推給小劉寫的？”梁主任叼著煙，逐一把鋼筆等空白的檢查單收起來。

    “這怎么能一樣。骨rou瘤這種疾病，我是第一次做術(shù)者。這病發(fā)病率低，以前在醫(yī)大進修兩年才管過一個這樣的患者。

    那申請到醫(yī)大進修的大夫，都要排到隊了、才有資格參加進修考試?？嫉氖且粋€干活不拿錢的資格。進修大夫算什么？”

    張正杰吐出一口濃煙，接著說：“管著床、干著所有的雜活，遇到不常見的病例，科主任給個二助的位置都是賞賜了。老梁，真感謝你昨晚告訴我有這個手術(shù)?！?/br>
    “說了不用謝。”梁主任滿不在乎地擺手?！耙彩悄氵@人心思正、度量大，不然我告訴你了你也不會來。老陳前晚熬了一夜，但這手術(shù)真讓劉大夫做術(shù)者，說心里話我也是怕他們這組拿不下來?！?/br>
    張正杰明白梁主任這話是捧他呢。

    有陳文強在，骨rou瘤這臺手術(shù)不存在拿不下來的事兒。雖然截肢手術(shù)劉大夫和王大夫沒有做過，但是參加過唐山救災的陳文強，一定可以拿下這手術(shù)的。只不過梁主任的心思，應該是一個不想陳文強那么累，再一個也是通過這個手術(shù)，緩解自己與陳文強的關(guān)系吧。

    李敏拿著一本夾著檢驗單的病歷出去，回來的時候抱了一摞。住院醫(yī)日常工作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病程記錄，有空兒就寫吧。

    臨近下班的時候，麻醉科的劉主任笑著來到創(chuàng)傷外科，與梁主任、李敏打招呼，來說晚上吃飯的事兒。

    張正杰看到她笑問：“沒事兒啦，小劉？”

    “沒事兒了。過來請今兒幫我忙的人吃頓飯。張主任晚上沒什么事兒，也一起到我家坐坐唄?！?/br>
    張正杰笑笑，你都說了請幫忙的人喝酒，我去算怎么回事兒？心里這么想著就搖頭拒絕道：“不啦，今晚我另有安排。昨晚老梁和我說科里今天手術(shù)不湊手，我才臨時過來上一天班，還可以回家再休息兩天呢?！?/br>
    劉主任趕緊贊了張正杰幾句，便看李主任從外面進來。

    “李主任，一會兒去我家里啊，在三單元501。我們家老柴今兒下午就在家準備了?！?/br>
    “好。我回家和老伴兒說一聲就過去?！?/br>
    “那就等你了?！眲⒅魅涡χ芳右痪?。

    “你放心，都一個樓住的，不會晚幾分鐘。”李主任應了下來?！翱煜掳嗔耍瑩Q衣服了?！?/br>
    劉主任攬住李敏說：“師妹，記得回去換件衣服，打扮漂亮點兒啊?！?/br>
    梁主任笑著打趣：“怎么，你家今晚還有小伙子？”

    劉主任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咱們當大夫的，連穿件漂亮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可不是要利用一切機會，穿漂亮點兒的么。是不是師妹？”

    李敏笑著點頭。

    “陳院長呢？”

    “在兒科病房呢。在看著那個腦脊液分流還有個腦挫裂傷的。”

    “那我過去兒科找他?！眲⒅魅魏捅娙苏泻粢宦?，便離開了。

    下班鈴聲一響，已經(jīng)準備好的醫(yī)護人員開始往外走。李敏與劉娜匯合。

    “敏敏，聽說今天麻醉出了意外。”

    “嗯。院里還沒下最后的結(jié)論，院長要求在場的人都不許說?！?/br>
    李敏和劉娜的周圍，也走了不少的人，這些本來豎著耳朵想聽李敏回答的，都失望地放松肩膀，解除了偷聽的姿勢。

    劉娜往四周看了一圈，覺得自己在這個場合問，實在是太冒失了。她趕緊給自己找臺階：“院長不許你們說？哎呀，我不知道。我不問了。你也別為難。”

    李敏就笑著說：“多謝了。還是我們娜娜體貼。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br>
    李敏和劉娜推門進去時，嚴虹把新衣服攤在床上擺弄，冷小鳳坐在一邊羨慕地看著。

    “敏敏，過來看。我買了牛仔褲。藍黑各兩條，都帶彈力的，一個碼的，你要那條？”

    “都要。”李敏上手去拽。

    嚴虹趕緊捂住說：“別搶！這是我的。你的給你擱那兒了?！?/br>
    李敏轉(zhuǎn)回頭看自己的床上，果然有一堆衣服。兩條牛仔褲，一包白色的運動襪，一包白色的內(nèi)褲。還有兩件套頭的高領(lǐng)羊毛衫，一紅一黑。一雙白色的彪馬運動鞋。

    “怎么樣，喜歡不？”嚴虹等李敏李敏回答。

    “都喜歡。謝謝你幫我買了?！?/br>
    倆人穿一樣的碼數(shù)，喜好也差不多。嚴虹自作主張給李敏買的衣服與自己的一樣，見李敏這么說喜歡，微不可查地松口氣。

    “多少錢?。窟@羊毛衫好，摸著不扎人。”李敏從書包里把錢包拿出來。

    “牛仔褲是65元一條；襪子總共是85元，我買兩包磨到個批發(fā)價。羊毛衫是70元一件；鞋子也是批發(fā)價，120一雙；這回的內(nèi)褲買的是66元一包的，比上回的質(zhì)量好。不著急的，晚飯回來給我就好。”

    李敏自行去計算總額給嚴虹。

    劉娜歡喜地擺弄她的彪馬運動鞋看，問在一邊羨慕看著的冷小鳳：“你買了什么？”

    冷小鳳搖頭：“我后來沒和彩虹兒一塊上街，她自己去的。我怕自己和她一起去，錢包里一分錢都保不住了?！?/br>
    “你攢著錢有什么用啊。”劉娜從嚴虹那兒拽了兩雙運動襪，又過來李敏這邊?！澳阋矂騼呻p襪子給我?！?/br>
    “行。你自己拿吧。”李敏算好錢，遞給嚴虹?！皵?shù)數(shù)，541，對不對？”

    劉娜就說：“襪子錢我自己給。”

    “你分別給我們倆就好了。不然容易混了?！眹篮绨牙蠲艚o她的五張粉紅幣、四張大團結(jié)，塞回到錢包夾層，零錢另外放回到書包的側(cè)面。

    “敏敏，你和彩虹兒想買什么就買什么，真讓人羨慕。”冷小鳳羨慕的神情表露無意。

    “我倆也更辛苦啊。昨晚我接生了四個。有一個難產(chǎn)的，折騰到快天亮了才生下來，都用了抬頭吸引器。勸了好幾遍，她丈夫都不肯剖腹產(chǎn)，幸好最后母女平安?！?/br>
    “出生評分是3分那個？”李敏問。

    “是啊。累死我了。今兒那孩子有事兒了？找你們科會診了？”

    李敏把東西收拾起來，翻出上回買的紅色開司米羊毛衫，想想把黑色的新牛仔褲，白色的彪馬鞋子搭配到一起。

    “這么穿，好看不？”

    “挺好看的?！比艘恢峦ㄟ^。

    李敏拉上床簾換衣服，聲音從帳子里傳出來。

    “那個難產(chǎn)、出生評為3分的女嬰，今天上午被他父親甩到暖氣片上了，弄了個腦挫裂傷。她父親被公安局帶走了?！?/br>
    劉娜已經(jīng)聽說過這件事情了，但嚴虹和冷小鳳都是下夜班，還沒有聽說過，倆人詫異下異口同聲地說：“虎毒不傷子，他這是禽獸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