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志等嚴虹上樓以后就對嚴虹說：“換樓層的事情我贊成你的意見。不是有句話叫做遠親不如近鄰嗎？你和李敏的關(guān)系處得好, 倆家門對門住著也舒心。我聽說謝主任和柴主任不僅兩口子都是同學，而且做鄰居處的也很非常好?！?/br>
    嚴虹點點頭：“蘇主任也說過，他和謝主任忙不過來的時候，沒少把孩子放劉主任家。不過她們是樓上樓上的?！?/br>
    “噢。那還是不如對門方便。你們剛才在說什么, 說了那么久？”

    “敏敏說現(xiàn)在食堂什么時候去都有飯吃，她不想在家里開火了。你說咱倆還在家做飯嗎？”

    “早晨是來不及做飯的?！?/br>
    嚴虹笑著嘆道：“中午是來不及吃飯?！?/br>
    潘志也笑：“晚上回來都很累了。要不就誰下夜班有興致的話，晚上就做一頓意思意思, 再不就等周日咱們倆都休息的時候做一頓，怎么樣？”

    嚴虹立即高興起來：“我也是這么想的。要是一頓飯也不做，也不像個家樣了。你會做飯嗎？”

    “做飯不難吧。咱們不是在廣州買了電飯鍋回來嗎？到時候就按那售貨員給咱們展示的試驗幾次, 應該可以?！?/br>
    嚴虹見潘志這么說，心里就對做飯開始打怵了。她突然問道：“你做過菜嗎？”

    潘志愣神, 看嚴虹認真的那樣子，就故作輕松地說：“我看我mama我jiejie做過, 怎么了？”

    “我只會煮面條。我沒做過飯也沒做過菜?！?/br>
    倆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潘志看著嚴虹的愁眉苦臉笑起來：“我也沒做過。不過到時候咱倆試試, 實在不行就去食堂吃唄?！?/br>
    嚴虹嗔怪潘志：“你為什么不會做?。俊?/br>
    “我小時候都是我媽我jiejie做飯, 然后我jiejie還沒出門呢，我倆嫂子就先后進門了。那時候我好像在讀中學呢，回家也是捧著書看，哪里輪得到我去廚房啊。我哥會做飯也是這幾年出來做裝修的事兒?！?/br>
    潘志沒提在他們鎮(zhèn)子里就沒有男人在家做飯這回兒事兒。

    擱下做飯的事兒, 潘志與嚴虹商量道：“羅教授那里我看還是先去一趟, 先把事情挑開了說比較好?！?/br>
    嚴虹想了一會兒說：“你自己去？”

    潘志寵溺地笑笑：“自然是我自己去。但時候你這里可要堅持住了?！?/br>
    “我一定能堅持住的。想想我們年級的那輔導員, 兩口子為抱孩子上樓為難成那樣子, 我就覺得住在二樓最好?！?/br>
    “他倆和我可是同學呢。沒想到那么瘦的倆個人，居然能養(yǎng)出那么胖的兒子來。這事兒趕早不趕晚，等她來科里找我就沒意思了，我這就過去羅教授那里?！?/br>
    “你好好說，說不通就說我堅決不肯換?！?/br>
    “你放心，反正用不了多久省院的人就都知道，咱家里外都是你說了算?！?/br>
    “哪有，你別亂說?！?/br>
    “廣州人不是說嘛，怕老婆能發(fā)。我這也是為咱們家好?！?/br>
    嚴虹微紅了臉頰飛了潘志一眼，潘志自然明白嚴虹想到了什么。他上前抱住屬于自己的美人，在她額頭輕啄一口說：“我現(xiàn)在過去，早去早回，你等我。”

    嚴虹聲如蚊吶地應了個“嗯”，然后把清涼油塞潘志的手里，說：“你招蚊子，先抹上一點兒再出門。別一會兒回來，脖子臉上咬得都是包。醫(yī)院這兒傳染病多?！?/br>
    潘志里立即挖了一塊清涼油從脖子后往前涂，然后又在雙臂外側(cè)、小腿、腳踝處都涂上清涼油。

    “腳背別拉下了。萬一被蚊子咬了，上臺又不得扣、不能撓的?！?/br>
    潘志從善如流，又挖了一小塊清涼油往兩個腳背涂。都抹好了，他直起腰說：“省院的蚊子這回會距離我一丈遠?！?/br>
    嚴虹把潘志送到門口，笑著說他：“離你一尺遠就夠了。你說人家都是招小姑娘，你怎么就招母蚊子呢？”

    潘志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回頭挑著眉梢認真地問嚴虹：“那你是愿意我去招小姑娘了？”

    “我愿意你誰都不招。”

    “只招你是不是？”潘志低頭湊近嚴虹的臉。

    嚴虹臉紅，兩只手按在潘志的臉上往外推他：“還說早去早回呢，再磨叨就不用去了。”

    潘志把抹清涼油的手指在嚴虹的鼻翼近處滑過，嚴虹皺眉捂鼻子嗔道：“哎呀，好嗆人的?！?/br>
    潘志得意的笑出聲，才往樓梯去了。

    *

    潘志先去內(nèi)分泌科問羅教授在宿舍的具體住處，不想值班護士仔細審問潘志是誰以后，告訴他：“羅教授就在主任辦公室呢。”

    護士帶著潘志過去，見主任辦公室開門開窗的，羅主任和莫名面對面坐著說話呢。可屋子里少了一個吊扇，哪怕是開門也不見什么涼風。

    “羅主任，我是潘志，你還記得我嗎？”潘志不等小護士說話，搶上去與羅主任打招呼。

    羅主任帶潘志實習的時候還沒有被聘為副教授。要不是莫名先回來與她說起潘志，在醫(yī)大這些年她帶過太多的實習生，未必會記得潘志這么個人。

    “潘志啊，快進來坐。我聽說你在普外科工作？”

    “是啊，才調(diào)過來的，今天第一天上班?！?/br>
    羅主任就是一愣：“怎么今天第一天上班？”

    “還是陳院長和唐書記出頭，說免得以后嚴虹懷孕了再找他們辦調(diào)動，今年就照顧兩地分居給辦了?！?/br>
    羅主任明白實情絕沒有潘志說的這么簡單，但是她沒往細里問，只是把莫名介紹給潘志認識。

    “恭喜羅老師啊，我聽嚴虹說了莫名在她們年級成績是非常優(yōu)秀的?！?/br>
    莫名被贊的有些不好意思：“分到省院的成績都不錯。”

    師徒閑聊一會兒，說點兒醫(yī)大內(nèi)分泌科的事兒，羅主任又問了潘志分回家鄉(xiāng)工作、出去旅行結(jié)婚、乃至他哥兄弟的裝修。

    潘志見她回避換樓層的事兒，就主動挑起話頭說：“我聽李敏傍晚回宿舍說起換樓層的事兒，羅主任是因為了老人家歲數(shù)大了，不方便上樓？”

    莫名在一邊點頭：“是呀，我導師就是在為這事兒發(fā)愁呢?！?/br>
    潘志便往前傾斜一點身子對羅主任說：“老人家年齡大了，是要住在低層好一點兒。一樓和二樓住戶的情況，我也仔細問了嚴虹和李敏。最可能去四樓住的是內(nèi)科大夫那家，他家的倆孩子都上學了，能夠自己上樓梯。其他幾家孩子小，冬天不論是去托兒所還是幼兒園，接送孩子都指不上在外科工作的男人。”

    羅教授自己帶過孩子，知道潘志說的是實情。

    “但一層那戶，聽說買樓就借了不少錢，可能沒錢補樓層的差價。所以羅老師，你要往一樓換，可能要搭錢給一樓那家?！?/br>
    羅主任苦笑：“潘志，我不瞞你說，醫(yī)大附院這幾年雖然看著挺熱鬧，但是內(nèi)分泌收入的增幅遠遠比不得外科。那房子雖然是半價，我也要掏小兩萬了。我還真就沒什么錢往里添了。我正準備和陳院長說說，看怎么換個兩室一廳呢。”

    潘志詫異下就沒接話，只看著羅主任等她解釋。

    羅教授便接著說：“你看，新樓的病房現(xiàn)在比較空?？浦魅斡袉为氜k公室，這屋子大，我就放了一張床。兩室一廳的房子，我就是不回家和閨女住一個房間，也可以住在辦公室里。我何必為了多那么一間屋子難為自己呢？我父母親的退休金也不多，我閨女下學期上初中，她要愿意去實驗中學住校，也不是不可以?！?/br>
    潘志覺得自己準備的一肚子話，都被羅教授的這番說辭堵得不能說出口了。

    *

    拉著兒子往婦產(chǎn)科去的王大夫，極力地控制自己，才能以平和的口氣繼續(xù)與兒子說話。

    “誰和你這么說的？”

    “叔叔家的jiejie這么說我，她表哥說我要改姓孫才能吃孫家的飯。他還說我再改姓就和呂布一樣是‘三姓家奴’了。爸爸，呂布是誰？‘三姓家奴’又是什么？”

    王大夫聽了兒子這話，恨得牙槽骨都要咬碎了。他臉頰上的肌rou來回地滾動，末了不得不忍下這口氣，假裝輕描淡寫地對兒子說：“呂布是三國最厲害的大將軍。等爸爸有空兒了，帶你去書店買《三國演義》看?！?/br>
    “那，爸爸，我以后不跟mama去叔叔家，行不？meimei就在我們家的，我從來沒說她不姓王、不是我meimei?！?/br>
    “這個我得和你mama商量?！?/br>
    “我也不想去姥姥家了?！?/br>
    “為什么？你姥爺、姥姥對你不好嗎？”

    “姥姥總說你不好。我要反對一句，她就說我犟嘴、是小白眼狼，還說我像你。mama會難過的。我就不敢反駁她了。”小男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低不可聞。

    “沒事兒，她愛說就說吧，你假裝沒聽見或者去學習，說多幾次沒意思她也就不說了。你要多跟你姥爺學習。學習你老爺怎么為人處世的。”

    “爸，我不可以在自己家嗎？我會教meimei寫字、算數(shù)，我不會讓阿姨討厭我的。爸，新房子下來，就夠地方住了。我可以先住廳里的，我不想回姥姥家?！?/br>
    王大夫被兒子說的鼻子發(fā)酸。自己倆父子居然處處要看別人的臉色、討別人的歡心。

    “這個爸爸和你mama再商量啊。要是你mama不同意，爸爸勉強把你留下，你姥姥會讓爸爸當不成大夫的。那樣爸爸就是想留下你也養(yǎng)不起你的?！?/br>
    小男孩的臉立即就呱嗒下去了。他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姥姥怎么這么壞？”王大夫假裝沒聽見。

    “小志，你小meimei才出生，可能在睡覺，你一會兒要小點兒聲。”

    “嗯?！?/br>
    “那明早我可以喊她起來和我一起吃餡餅嗎？”

    “你meimei今天才出生，吃不得餡餅?！?/br>
    “那她可就吃虧了?！毙∧泻M臉的遺憾，“餡餅很好吃的，比包子好吃?！?/br>
    “你喜歡明天再給你買?！?/br>
    *

    說話的這一會兒，父子倆走到汪秋云的病室門外，里面已經(jīng)熄燈了。王大夫推下門沒推開，他輕輕叩門喊道：“小駱，小駱，我是王大夫。”

    “哎，來了?！?/br>
    跟著汪秋云的聲音也響起來：“是王哥兒來了？”

    “嗯，小志要來看小meimei?！?/br>
    “小駱，把燈打開吧。珍珠也沒睡呢，才和我說話兒還問我，哥哥說放假了回來，怎么還沒回來？”

    汪秋云一手給大女兒遮眼睛一手給小女兒遮眼睛，驟然明亮的日光燈，讓她把自己的眼睛瞇縫上。

    “小志，過來看小meimei來啦。”汪秋云適應一下日光燈，朝小男孩伸出手。

    “阿姨好?！?/br>
    “哥哥?！闭渲楸煌羟镌瓢才旁诳繅Φ拇采?，聽見說話的聲音，立即從床上坐起來。在她的心里，不揪自己辮子、不喊自己是賠錢貨、還能教自己寫字算數(shù)的小志，才是自己的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