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院長敲門進來：“老陳過來了啊。老舒, 小電梯那事兒我已經(jīng)催過廠家了，廠家答應(yīng)八月中旬把電梯安裝好、調(diào)試好。還說當(dāng)年不是不裝電梯，是因為電梯的尾款一直沒有收到?！?/br>
    “那尾款不是在電梯可以用了才給的嗎？”

    傅院長嘆氣：“出國走了的那位，收了電梯廠家的回扣。唉, 與其說是回扣，但不如說是電梯款。我仔細查了財物那邊付款記錄，發(fā)現(xiàn)那部小電梯和咱們的醫(yī)療電梯是一個價格?！?/br>
    這下不僅是陳文強, 連舒院長也有些震驚了。

    “怎么會這樣？咱們的那臺醫(yī)療電梯可是德國原裝進口的啊?！?/br>
    傅院長搖頭：“誰說不是呢。這部小電梯是合資生產(chǎn)的。我查了一下電梯報價，他們收到的那部分電梯款，已經(jīng)是市價的小電梯全款了。余款是子虛烏有的事兒。

    我跟他們費盡口舌, 結(jié)果他們說有銷售合同。我最后沒法了，只好威脅他們說要起訴他們合謀騙取國有資產(chǎn)……至于他們把收到了電梯款全部還是部分提給了那位, 是他們自己違反了財務(wù)制度，和我們省院不搭邊?！?/br>
    陳文強氣得一拍茶幾, 嘴里恨恨地罵道：“這王八犢子。這是坑省院的多少錢啊?！?/br>
    舒院長笑著安慰陳文強：“檢察院早已經(jīng)立案，我們等消息就是的了。對了, 老傅, 你查出來的這些可有書面記錄？”

    “有的，財務(wù)那邊的匯款單、往來賬明細，我都留了復(fù)印件。但是那個銷售合同我只有對方提供的傳真件，咱們醫(yī)院反而找不到購買小電梯的合同。

    可是這事吧, 我怎么想怎么覺得不對勁。財務(wù)處的王處長不會一點兒也不知道這些事情的。任何一筆匯款都要經(jīng)過她簽字同意, ”

    “嗯, 我知道了?！笔嬖洪L打斷傅院長的話。

    傅院長心領(lǐng)神會立即站起身說：“回頭我把所有復(fù)印件給你一份?！?/br>
    “好。”

    *

    等傅院長走了, 陳文強提醒舒院長道：“那個財務(wù)處的王處長……”

    “我知道。我會找合適的機會，把她調(diào)離崗位的?！笔嬖洪L謫仙一樣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她參與省院太多的事情了、知道的也太多了?！?/br>
    “你有把柄在她手里？”陳文強立即緊張起來，很擔(dān)心地問舒文臣。

    “那倒沒有。我個人是干干凈凈的。我做的事兒都是符合政策的?！?/br>
    陳文強見舒院長說得挺自然的，立即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袋后面。轉(zhuǎn)而與舒院長提起另外一件事兒。

    “兒科老吳和我抱怨說，說婦產(chǎn)科李主任說了幾次了，新生兒病房距離她們產(chǎn)科太遠，要我想辦法把兒科和婦科調(diào)到相鄰的樓層。cao，他早說一個月，趁著內(nèi)科搬家的時候就一次挪完了，現(xiàn)在調(diào)整又要大動干戈的?！?/br>
    舒院長皺眉想了一會兒問：“你想怎么挪？”

    “只能把兒科搬下來或者把婦產(chǎn)科搬上去唄。他們想湊到一起，害得外科又跟著變動?！?/br>
    “要是你想動就趁著現(xiàn)在住院患者少，早點兒搬了。等住院患者人數(shù)上來了，就不好移動了?！?/br>
    陳文強頗煩躁地說：“這周我把相關(guān)科室的主任和護士長召集到一起，看看大家的意見吧。各科庫房挪起來也不是好動的。他們倆科又不是不知道內(nèi)科要搬家，在干什么去了。沒事兒找事地添亂?！?/br>
    舒院長笑瞇瞇地看著陳文強發(fā)牢sao，他知道陳文強，只要對臨床患者有益，發(fā)完牢sao了還是就把事情辦妥當(dāng)?shù)摹?/br>
    *

    李敏與嚴虹冒著酷暑撐著傘，在一家家的裝修檔口出來進去地看木地板和瓷磚。

    “敏敏你發(fā)現(xiàn)沒有，他們這兒的水龍頭也挺漂亮的。你說咱們要不要換？還有洗臉盆?！?/br>
    李敏堅定地說：“換?！?/br>
    倆人在問價的單子上又添上了水龍頭和洗臉盆。

    “坐廁呢？”

    “不換?！?/br>
    “為什么？”

    “占地方。再說衛(wèi)生也不好搞。難道誰去你家上了廁所，你不得用過氧乙酸、高錳酸鉀消毒了再用？”

    “家里一般不會有什么人來吧。”嚴虹看著漂亮的坐廁不肯移動腳步。

    李敏把嚴虹拽走。

    “來一個人用了坐廁，事后就得擦一遍，不然會膈應(yīng)的沒法用。我和你說我們科護士小姜家里，她mama和她婆婆都不登門的，因為人一走，她就把沙發(fā)巾什么的全拽下來洗?！?/br>
    “潔癖。”嚴虹嗤笑。李敏也不反駁。

    “所以，這就是你連沙發(fā)都不買的原因？”

    “也不全是的。我都忙的沒空看電視、逛街了，預(yù)備沙發(fā)給誰坐?。∵?，我準(zhǔn)備以后買個大餐桌，自己看書吃飯都可以用，再配多幾個凳子，不用的時候摞起來。

    萬一有人上門聊天，就一人發(fā)一個板凳。板凳嘛，坐不舒服了、趕緊走好了，我也沒時間陪著聊天的。”

    嚴虹笑得合不上嘴，扯著李敏的胳膊說：“你也用不著買占地方的板凳，我跟你說你就買這種折疊凳，買多幾個就好了。”

    “這種折疊凳是配折疊飯桌的。我不喜歡折疊飯桌，在家為了撐開那飯桌，我還被夾過手指頭。我喜歡那天在友誼商店看到的那種美式餐桌。哎，也不知道那個萬經(jīng)理問沒問到消息?！?/br>
    “你是說櫻桃木的餐桌嗎？那個擺在屋子里占地方啊?！?/br>
    “可是我覺得那顏色和木紋，讓人有種很溫馨的感覺。再說了，我不擺沙發(fā)，也有地方放那個我喜歡的大桌子?！?/br>
    “我還是要在自己家里放沙發(fā)的，你那么喜歡櫻桃木的顏色，就麻煩石主任去問問唄，或許廠家有木料能做餐桌的。”

    “那也是的，我明天上班就和石主任說?！?/br>
    倆人逛了半下午，書包里裝了幾塊地板的樣板，手里提著幾種地磚的樣本，精疲力竭地往回趕。

    “咱們在這吃朝鮮冷面吧？我不想再去食堂擠了?！?/br>
    “行啊?？赡悴换厝?，潘師兄會不會給你帶飯??？”

    “帶了就讓他自己當(dāng)宵夜吃。大熱天的，吃冷面最舒服了。”

    倆人要了兩碗冷面，除了冷面上配的黃瓜絲，還要了一盤海蜇絲，攪到冷面里入口清脆酸甜，一下子把暑熱攆遠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倆人洗洗涮涮后等到了冷小鳳和劉娜回來。

    “敏敏，我終于看到你了?！崩湫▲P夸張地叫起來：“你說你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啊?！?/br>
    “我不在這里就在科里啊。你前天還看著我了呢。我昨天夜班。來來，給你倆看看我和彩虹一下午奔波的成績。”

    李敏把幾塊木地板的樣品，還有幾塊瓷磚的樣品在桌子上擺好，嚴虹掏出自己比較的價格的記錄紙，翻看樣品背后寫的數(shù)字，重新調(diào)整了順序。

    “這種木地板每平方米是80元的，依次往下，最便宜的是這種50元的?！?/br>
    劉娜認真地算了一遍說：“鋪了木地板就把買家具的錢用了。”

    “你要不想鋪了，趕緊和后勤說，現(xiàn)在改水泥地面還來得及?！?/br>
    劉娜神色猶豫，掙扎了一會兒說：“我還是跟龔海商量商量再決定吧?！?/br>
    冷小鳳指著木地板問：“這幾種有什么區(qū)別??？”

    “這些都是水曲柳的，花紋漂亮吧？70元和80元這兩種是廠家上好漆面的，尤其是80元這種，只上了清漆，能充分體現(xiàn)水曲柳原本的顏色和花紋。敏敏喜歡這樣的，特意找了好幾家才找到的。而50元和60元這兩種，就需要裝修的人鋪完地板后刷油漆?！?/br>
    冷小鳳拿起那塊70元的樣品，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問：“這種是不是有很多顏色??？比如那種深棕紅色的?！?/br>
    “是。人家就給我們這一塊樣品，你喜歡什么顏色得自己去選了。我和彩虹兒準(zhǔn)備選這款80元的，花紋好看、還干凈透溜。”

    劉娜問嚴虹：“什么時候開始裝修？”

    “還不知道呢。我回來看到拆腳手架，潘志就往家打了電話，他哥哥這周日過來。哪想到提前給鑰匙了。”

    “敏敏瓷磚你選哪款？”

    “白色的這種。是浴室的墻面磚。這是浴室的地面磚，能防滑的?！?/br>
    “廚房地面呢？”

    “我鋪地板，反正也不在家做飯的。你愿意可以鋪這種防滑的?！?/br>
    冷小鳳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我也不怎么會做飯。其實現(xiàn)在吃食堂挺方便，你們說食堂不會再改回原來那樣吧？”

    *

    食堂以后會如何誰也不知道。但是楊宇覺得這個新上任不久的食堂管理員，對自己母子的態(tài)度不怎么友好。

    但他還是握緊母親的手、示意母親別開口說話，強做鎮(zhèn)靜地說：“我準(zhǔn)備在下周一上班前，陪我mama去鄉(xiāng)下看看我姥姥姥爺。因為外科要倒班，天涼以后一般很難有三天以上連續(xù)休息的時間，所以想麻煩你給我mama準(zhǔn)三天假?！?/br>
    “你會去外科？”食堂管理員有些懷疑。

    “基本是去外科的。你知道我爸爸就是在外科的，子承父業(yè)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兒?！?/br>
    管理員看著眼前年輕人稚嫩的面孔，想到自己畢竟不好一下子得罪了父子倆人，就痛快地給假了。

    “那好吧。你28號回來上班，先跟李浩然他們上晚班，下午兩點整到崗。他們這個班與早班一個月輪換一次，具體怎么洗菜，組長會安排你的?！?/br>
    芬姐開口想說話，楊宇使勁捏住她的手，向管理員連聲道謝后，拉著母親退了出來。

    “小宇，你剛才為什么不讓我說話？我過來也應(yīng)該是上長白班的。這個早晚班等于是倒班的?！?/br>
    楊宇拽著母親使勁往家走，等遠遠離開了食堂才說：“媽，你現(xiàn)在憑什么要求上長白班?。俊?/br>
    “我原來就是長白班啊。”

    楊宇感到很無力，但這是自己的親媽。只好耐下性子解釋：“你原來上長白班是因為我爸倒班，你要照顧我和meimei。要是你剛才提出這樣的理由，管理員讓你去洗衣房上長白班呢？”

    “護理部廖主任分我來食堂了?！狈医憷碇睔鈮?。

    “要是管理員說你不服從分配、把你退回去護理部呢？”

    “你姑爺爺管食堂呢?！?/br>
    “媽，我姑爺爺能給你出頭的，已經(jīng)做了安排了，不然李組長那組不是容易進去的。他們那組比另外的一組獎金高?！睏钣铋_始急躁，怎么就說不明白呢？費院長已經(jīng)說了是最后一次管了。

    “可是要倒班啊。倒班多辛苦。早班天不亮就要爬起來去食堂，晚班天黑透了還不能下班。”芬姐老大的不愿意。

    “那你去洗衣班？”

    芬姐晃腦袋，態(tài)度堅決地說：“我不去?！?/br>
    楊宇心累，轉(zhuǎn)一圈又回到原來的話題。這要不是自己親媽，他早就撒手不管了。

    “媽，別說這些了，咱們趕緊拿了東西走，能趕上早一班的長途車，也能早點兒到姥姥家?！?/br>
    “可留你meimei自己在家？”

    “我跟meimei說過了。她要不愿自己在家睡，她就找我爸回來?！?/br>
    “你爸會回來嗎？”芬姐的眼睛亮起來。

    “不知道。咱們快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