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會前，梁主任帶著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來找陳文強。

    “老陳?！绷褐魅胃衾线h就叫了一聲。

    慍怒的陳文強不得不收斂自己的情緒, 撇下與自己解釋的實習生帶隊老師。

    “我同學柳長青, 在鋼都兒外工作。陳院長, 神經(jīng)外科的專家。”

    兩個男人都熱情地伸出手。

    “什么時候到的？”

    “昨晚兒?！?/br>
    “他在后面的招待所住了一晚, 這一早過來我才知道。”

    陳文強連連說：“辛苦啦, 辛苦啦?！?/br>
    護士長在辦公室里打發(fā)人出來找陳文強, 問他是不是可以提前交班。陳文強便說：“等一會兒。小李, 你過來一下?！?/br>
    李敏忙快步走過來, 路凱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

    “梁主任過來了。老師，有事兒？”

    “這我學生小李, 這是兒外的柳主任, 你先送他去十二樓的辦公室坐一會兒。老柳, 等交完班了我上去與你細談。”

    “好好。你先忙?！?/br>
    梁主任對李敏說：“這是我同學。老柳, 你有什么事兒就交代給小李去辦。”

    李敏得了說話的機會，趕緊笑著招呼：“柳主任好。梁主任放心。柳主任，你跟我從這邊走?！?/br>
    柳主任跟著李敏走樓梯, 他邊走邊問：“李大夫那兒畢業(yè)的啊？”

    “醫(yī)大，去年畢業(yè)的?！?/br>
    “定了神經(jīng)外科了？”

    “差不多吧。”

    “那可好。女孩子當外科大夫辛苦, 能定了神經(jīng)外科專業(yè), 比普外等好太多了?！?/br>
    李敏笑笑：“我也是這么認為的?！?/br>
    說話的功夫倆人就到了十二樓的辦公室。

    “柳主任，你先在這兒坐會兒, 昨晚科里事情挺多, 我是住院總得去參加交班?！?/br>
    “好, 好, 你先去忙?！?/br>
    李敏歉意地笑笑，請外間留著的看家護士幫著照應(yīng)柳主任，自己匆匆往樓下跑。

    *

    李敏到十一樓，夜班護士已經(jīng)開始念交班日志了。

    昨晚的崁頓疝，陳文強照例術(shù)后放去兒科病房。今天交班的重點是昨天上午手術(shù)的肝硬化大嘔血的那個，還有硬脊膜動靜脈瘺的那個。連那幾個西瓜刀捅傷了，也只有最初重癥的那仨獲得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

    可饒是這么著，交接班結(jié)束也將近半小時了。

    護士長看拿著檢查要念的覃璋說：“你不用照著念了，簡單點兒?！?/br>
    覃璋感激地朝護士長點頭，然后對李敏說：“李大夫，對不起，前天我做錯了，我再不會了，請你原諒。”

    李敏立即點頭允了，這是護士長委托呂青和她先說好的做法。

    陳文強便說：“咱們是一個科的同志，以后還要好好在一起工作，這事兒說完就算過去了。老石，那個肝硬化的患者你多加小心。”

    “嗯，我會多注意他的?！笔魅乌s緊應(yīng)了。他昨晚又來科里住了一夜。因為患者術(shù)后切口引流量比較多，他到的時候李敏已經(jīng)給患者換過切口敷料了。

    陳文強昨晚見石主任過來，那個患者就沒再管了?，F(xiàn)在柳主任在樓上等著，他與李主任交代一聲，就帶著李敏往十二樓去。

    “那個柳主任預(yù)備過來做兒外的主任?！?/br>
    “那可太好了，老師，你把兒外科立起來，不知道這周圍得有多少人感激你呢?！?/br>
    陳文強矜持笑笑：“他們哪知道誰主張立的兒外科?！?/br>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那句人在做天在看啊。”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受儒家教育影響頗深的陳文強很贊成這樣的觀點。

    “覃璋那事兒，”陳文強想安慰李敏幾句。

    “老師，我明白，過去就過去，還要一個科工作呢。上周怎樣以后還怎么樣?！?/br>
    “那就好。”陳文強喜歡李敏這樣不計較的性子，大度敞亮。

    “柳主任啊，昨晚急診做了一例小兒崁頓疝。要是知道你過來了，就交給你上臺了?！标愇膹婇_門見山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柳主任站那兒笑：“我可以給你拉鉤的?！?/br>
    “拉鉤有小李呢。跟我過去看看術(shù)后的情況？”

    “好啊?！?/br>
    柳主任看一眼李敏，他沒想到李敏還參加兒科的手術(shù)。

    “多大的孩子啊？”

    “三周零七個多月?！?/br>
    “體重有36市斤，身高99厘米。”李敏跟在后面補充。

    柳主任立即在心里點贊，抽空得看看這李大夫的手術(shù)，單憑這記著患兒體重、身高的細心，就夠到兒外看護術(shù)后的了。

    三歲多術(shù)后的小男孩，正由父親抱在懷里哄著呢。陳文強上前檢查了切口后叮囑那年輕的父親：“一定不能讓他哭，免得把傷口迸裂了。有事兒找兒科的吳主任。他會酌情找我和李大夫的?！?/br>
    “謝謝陳院長，謝謝李大夫?！?/br>
    陳文強笑著擺擺手帶著柳主任和李敏離開病室。

    “老師，我得留下來寫病程記錄?！?/br>
    “嗯，完事兒你回十二樓就可以。柳主任跟我去院辦那邊坐坐吧。”

    “好，都聽你的。”柳主任一語雙關(guān)。

    *

    到了陳文強的辦公室，柳主任看著光禿禿的屋子有點奇怪。陳文強就解釋道：“我一般也不怎么過來，這半年基本都在科里呢。你先隨便坐。小馬，小馬?！?/br>
    小馬應(yīng)聲過來。

    “陳院長有客人來啊。我馬上送茶水過來?！?/br>
    果然沒兩分鐘，小馬先用托盤端著兩個杯子進來：“陳院長，這杯子才燙過，水也是滾開的。我再提一壺熱水來?！?/br>
    “好好，謝謝你啊?！?/br>
    陳文強覺得換了小馬比小顧好太多了。院辦的干事不就得有這么點兒眼力見嘛。

    等暖瓶送進來了，陳文強才拿起柳主任的簡歷開始看。入目的鋼筆字就讓陳文強先點頭。通篇的簡歷看完以后，陳文強嘆道：“老柳，你真是人才啊?！?/br>
    “陳院長過獎了?！?/br>
    “你這些年專攻小兒心外科？”

    “是。以前兒外沒分那么細，后來80年分科的時候我去滬上進修了一年?；貋碓诜侩跞睋p這方面做的多一些。”

    陳文強點頭：“老柳，我實話和你說，我想用十年八年的時間，把省院的兒外科立起來，是徹底立起來的那意思?，F(xiàn)在省院兒外科是一窮二白，你過來了是光桿司令。還有既往有兒外的患者，不是轉(zhuǎn)去醫(yī)大三院就是兒童醫(yī)院，開始的時候你可能會比較難?！?/br>
    劉主任笑笑說：“我都活過52個年頭了，要是想混吃等退休，我就不折騰這一回了。陳院長，你如果給我這個機會，我自然會努力把兒外給你建起來。八年的時間，在我退休前，足夠帶出一批頂人用的主治醫(yī)了?！?/br>
    倆人開門說話，經(jīng)過的傅院長敲下門。

    “老陳，來客人啦?！?/br>
    “噢，來，介紹你認識一下。柳長青柳主任，兒外專家，老梁的同學。這是我們傅院長，負責基建工作。”

    “歡迎柳主任啊?！备翟洪L見陳文強這么介紹，就知道這是要引進來的兒外科主任了。

    寒暄幾句后，陳文強問傅院長：“老傅，你有急事兒？”

    “不急不急，你先和柳主任討論工作。得空給我個電話就行?！?/br>
    “好！”

    傅院長走了。

    陳文強就說：“我們母校在省院的人不少。我們這個年紀的基本都是各科的主任了。以后等你過來了，讓老梁給你介紹這里面人事關(guān)系。你這簡歷我就拿去給舒院長看。你那邊放人沒問題吧？”

    柳主任立即回答：“沒問題的?！?/br>
    “你愛人的工作可以隨你一起調(diào)過來，未婚的這個戶口可以跟隨你一起過來，工作我們省院可以幫著安排。但這幾個已經(jīng)結(jié)婚的孩子，他們的工作調(diào)動起來會很難辦成，我們省院沒那么多的指標?！?/br>
    柳主任點頭說：“這個我理解。也都和孩子們說明白了。”

    “再一個就是住房的事兒了，只剩了六樓往上的了，還是集資樓，需要出半價的。”

    “唔，這個沒問題。早先聽同學介紹過這事兒了?！?/br>
    “還有老梁和你說了沒有，這個月月底，醫(yī)學院會借給我們省院一個兒外的副主任醫(yī)師和一個才晉升的主任醫(yī)?！?/br>
    “噢，沒有。我來的突然。是早晨到普外科等老梁的。”劉柳主任有些吃驚。這就比較麻煩了。他可不想給別人再做副主任的。

    陳文強點頭盯著柳長青的眼睛說：“那我希望你能在他們之前到崗?！?/br>
    “行。我明白了。若是這面調(diào)令不能及時下來，我就先請一段時間事假。但是陳院長，哪怕走人才交流中心，你可都要給我托底啊。”

    “你放心，這調(diào)令我絕對可以給你辦到的?！?/br>
    陳文強走到辦公桌那兒給傅院長撥電話。

    “老傅啊，你那邊有人沒有？幫我派個人陪柳主任去五樓看看房子，我這邊走不開?！?/br>
    ……

    電話里傅院長答應(yīng)的很爽快。陳文強笑咪咪地說：“柳主任，一會兒有人帶你去看看那集資樓的房子。中午你回來十二樓，我介紹你咱們一個校門出來的老李、老石認識下，喊上老梁一起去吃個飯?！?/br>
    柳主任趕緊謝過陳文強的安排，醫(yī)務(wù)處的盧干事拿著鑰匙過來敲門了。

    “陳院長，傅院長派我來陪柳主任看房子。”

    陳文強又給柳主任做了一番介紹，叮囑過盧干事回頭把人送到十二樓的辦公室，才讓盧干事領(lǐng)著柳主任離開了。

    *

    省城附近的小城，李敏的父親放下電話激動地地以拳擊掌，然后他立即又拿起電話。

    “喂，技術(shù)科嗎？我老李，麻煩你幫我喊下梁工?！?/br>
    “是我。什么事兒這么急？”正好是李敏的母親接電話，樓上樓下的，中午回家也可以說啊。

    “我們?nèi)タ撮|女，你請下假?！?/br>
    “現(xiàn)在？”

    “對，馬上走?！?/br>
    丈夫不說原因，梁工猜到最可能的應(yīng)該是南疆那邊有消息了。她立即與技術(shù)科的同志交代了一句，就匆匆下樓與丈夫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