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強從醫(yī)院出來就有些晚了, 小尹早在樓上廚房里就看到他了。等他進門換了衣服鞋子, 遞給他半缸子guntang的姜茶問：“醫(yī)院哪科又出事兒了？”

    不然查完房早該到家了。

    “十一樓，死了一個股骨頸骨折內(nèi)固定術(shù)后的?！?/br>
    “才做的手術(shù)？”

    “不是, 做了十來天了。從發(fā)現(xiàn)不好，前后也就三分鐘的時間吧。太快了, 我還就在十一樓查房呢。icu和麻醉來的都挺快的?！标愇膹姸酥枧? 讓氤氳的熱氣遮擋自己眼睛?！翱蛇€就是沒來得及。呼?！?/br>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斑@患者啊……”

    小尹猜測著問：“要是監(jiān)護室東西全套的，來得及嗎？”

    陳文強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頹喪地承認：“若是患者當時在手術(shù)室臺上, 或者來得及做氣管插管麻醉，但是開胸的時間還是不夠。m的, 誰知道栓塞的具體部位啊。”

    “那你懊悔什么？你也盡力組織搶救了的。我餾了些餃子, 老楚說等老舒睡起來了, 咱們一車過去。”

    “好?！?/br>
    “今晚你還回來值夜班不？”

    “回來。我跟老石說了, 讓他替我值倆小時，我吃完晚飯再回來。你們晚上就不用回來了。”

    “人老石樂意??？”

    “沒事兒。我找他他才知道我和他是不見外的。不然我就找老李了。你吃過了？”

    “嗯。我本來想過去吃的。但是老楚說老舒昨晚值夜班，沒怎么睡覺, 想讓他中午睡一會兒再過去?！?/br>
    “行啊。等他睡起來再過去也沒問題, 我看除了雁兒, 哪個都能到廚房幫上忙了。”

    “你今兒個給小李壓歲錢了？”

    “沒呢。晚上再說了。這搶救弄的，什么心情都沒有了。”

    “患者家屬有麻煩嗎？”

    “暫時還沒麻煩。但是問題就在這兒呢。倆人前后窩養(yǎng)了七個孩子，死了最孝順的老閨女, 然后這倆老出來撿破爛有十來年了。老頭這一死, 老太太沒退休金, 這喪事、還有后續(xù)等等，可能就得醫(yī)務處出人幫著了?！?/br>
    “醫(yī)務處出人也好。”小尹坐在陳文強的對面，同他聊天、看他吃餃子?！罢嬉悄切﹥号^來了，可能會出麻煩，你說是不是？”

    陳文強點點頭：“我讓秦國慶抓緊時間安排尸檢，越快越好。工會去了人陪著老太太在招待所住著呢。等尸檢結(jié)果出來了再說。幸好老太太才65歲。剛才小李說通她同意尸檢，也完成簽字手續(xù)了?！?/br>
    “那就好！”

    要是再大幾歲過了70了，屬于限制行為能力人，還有好幾個兒女活著，她就沒有完全的權(quán)利同意尸檢了。

    “怎么是小李去說服那老太太呢？上午醫(yī)務處沒人值班嗎？”

    “秦國慶小心眼唄。他跟了費保德幾十年，自然把這幾年對老舒的不服氣、轉(zhuǎn)嫁到我頭上，我這接手醫(yī)療院長了，他不能怎么地我，就發(fā)去小李頭上。”

    那這就是沒辦法的事兒了。

    *

    停了一會兒，小尹猶豫著問道：“你與關(guān)主任到底怎么樣??？”

    “我與他？一個內(nèi)科一個外科的?！?/br>
    “咱們丫頭又被說服了學醫(yī)，關(guān)主任今年有四十四五了吧？”

    “差不多吧。我看還不如與謝遜、潘志的關(guān)系近一些。”

    “但他倆與咱們的關(guān)系也都很一般的。”

    “是啊，潘志指望不上的。雖說是我把他調(diào)過來了，但他比小李就大了幾歲、技術(shù)還不如小李的。干外科全在一把刀上。技術(shù)不服眾，就難出頭。勉強拔擢上去，下面不服氣也沒用。其實老梁的那女婿，本來是一個好人選，但那孩子先天有限，就是這個道理。

    剩下是謝遜，年齡、技術(shù)都合適，可他那脾氣，看老梁能不能把他磨礪出來了。你說要是咱們兩家的那三孩子有一個學醫(yī)的，我們都不用cao心這事兒?！?/br>
    倆口子說起這話，也是源于昨天晚飯，老太太看著濟濟一堂的兒孫，嘆著氣說舒文臣和陳文強：“小舒、小強，我這七十多了，上回住院有你倆照應著，等你們倆像我這歲數(shù)呢？我看病房里和我差不多的老太太，可就等著護士等著大夫呢。”

    “二十年很快的?！崩蠣斪犹嵝阉麄z，蓋因老爺子覺得陳文強一個做外科大夫的，卻收了個女學生不妥當，也為舒院長一直沒有用心培養(yǎng)這幾個孩子去學醫(yī)不怎么滿意。

    舒院長和陳文強本沒當回事兒，但是小尹跟老楚嘀咕了小半宿，卻是將這事兒放在心上了。陳文強明白她是怕閨女將來到醫(yī)院里沒有依靠，萬一遇到趙大夫在麻醉的類似事情了，像劉秀玉似的，要沒有自己等人給出頭，差點兒就要給趙大夫背鍋了。

    ——盡管老周一直是把小劉當做未來的主任在培養(yǎng)，可是開始的時候，在老院長的兒子和小劉之間，不也是選擇傾向讓小劉擔了責任嘛。

    陳文強的一番分析，讓小尹更失望了。她忍不住失望地說：“那三個大的就是學醫(yī)也不行。他們比小李還小呢。再說學醫(yī)這事兒勉強不來，他仨都不是那種記憶力強的人?！?/br>
    “慣的。早打幾頓什么都能背下來了?！?/br>
    “你順當?shù)匕颜邥x了，或許也就都來得及了。你這幾天又沒怎么看書，沒幾個月就要考外語了?！?/br>
    “我知道，今晚我?guī)е鴷メt(yī)院看。”

    “我說老舒應該等你考完外語、再把工作交給你?！?/br>
    “他自己也考呢。我要不把醫(yī)療這些接過來，他更沒空看書了。”

    “這樣啊。他行嗎？我看他這幾年在臨床沒下多少工夫的?！?/br>
    “他要先進政工的?！标愇膹娬f著話，把最后一個餃子塞進嘴里，站起來端著盤子往廚房去。

    小尹端著他那缸姜茶在他后面跟著問：“他怎么要進政工呢？好好的主任醫(yī)師不是比政工的正高說起來更好嗎？”

    “我接手做醫(yī)療院長，他把西邊動遷的事兒、婦兒中心建起來，會往上走的。他進政工正高比心血管專業(yè)的正高要好?！?/br>
    “我說你們就不該建什么婦兒中心，應該各是各的，一步到位算了?！?/br>
    “得有那么多錢啊。再說一下子建成了，沒那么多患者，空著怎么還銀行貸款?！?/br>
    “也是的。這借錢蓋樓，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br>
    “不然怎么辦？上面不撥款，那老舊的五層樓不更新?lián)Q代，省院比市一級醫(yī)院還不如呢。 ”

    “省院是不如市院啊。那些市院，都有市政撥款扶持的。省院就剩個招牌了?！?/br>
    “小尹，你想不想回內(nèi)科？”陳文強放好飯碗擦手。

    “回內(nèi)科干什么？我都習慣了長白班了。再說了，你看內(nèi)科哪兒需要離開十年的副高回去指手劃腳？人家不說，我自己都要臉紅呢?！?/br>
    “也不是去臨床。老舒下一步可能去咱們省城這家專升本的醫(yī)學院做校長，你去教研室，你想想怎么樣？”

    “去教研室？去哪個教研室？”

    “看你自己的意愿了。就這么在理療室埋沒了你的才干，小尹，你的犧牲太大了。”

    “你讓我想想。你說我是不是去診斷教研室或者新組建的科室，比較好？”

    “嗯。我看行。”陳文強很贊同。

    “不過，要去學校的話，是不是我得先把英語撿起來??？”

    “是。不如你和我一起考試算了。就當是預熱唄?！?/br>
    “你是真想我去學校，還是拉著我陪你考試??？”小尹皺眉問。

    “我想你和我一樣做教授、帶研究生啊。比翼齊飛?！?/br>
    一句話讓小尹想起倆人年輕時候的誓言。她保養(yǎng)得姣好的面容熠熠生輝，雙眼里閃動著感人的光芒。“好，我陪你一起考試。反正咱們閨女也知道使勁了，她能保持住這樣，考上醫(yī)大沒問題。再不濟還有金州醫(yī)學院、專升本的省城醫(yī)學院接著呢。”

    陳文強說通老伴兒一起考試立即滿意了。最起碼幾個月內(nèi)，她不會再糾結(jié)在20年后的就醫(yī)問題上了。

    *

    冷小鳳鼓足勇氣在三十夜里向范主任說了自己借錢之事。果然是吳冬說的那樣，因為吳雙的緣故，范主任沒說自己半個不字。只點點頭很平靜地說：“嗯。我知道了。吳冬，你返校前把事情處理好?！?/br>
    她淡漠地接受了冷小鳳的再沒有下回的保證。

    但是接下來的初一早飯后，冷小鳳再也沒有想到范主任會采用另一種方法，收拾吳冬。姑且算是收拾吳冬吧。

    她要考考吳冬，看看吳冬這半年的學習學得怎么樣。

    吳冬站著答，冷小鳳可以坐在一邊捧著書本給吳冬提示、幫著吳冬做筆記，記錄她給吳冬做的講解。冷小鳳鑒于自己寄錢回娘家的事兒，急于向吳冬表示自己對他心意的感謝，自然就捧著范主任那本厚厚的《臨床醫(yī)生用藥指南》（有二版《藥理學》教材幾倍厚），盡職盡責地記錄、做提示。

    范主任是很體貼冷小鳳的。比如她講了二三十分鐘，就給冷小鳳幾分鐘起來活動活動。這時候會給吳冬做個小結(jié)。一節(jié)課不到一小時，還給他們小兩口休息十分鐘?？砂胩炜紗栂聛?，別說吳冬的臉變綠了，就是坐著旁聽的冷小鳳也吃不消這么大量、細致入微的考問了。

    然后范主任喊吳主任一起去做飯，大度、體貼地讓冷小鳳去休息，讓吳冬去看冷小鳳給他做的筆記。冷小鳳開始做的筆記潦草，她只能在吳冬復習的時候坐一邊講解。吃完飯，別人都去休息了，吳冬得先整理筆記。

    冷小鳳靠在床頭說：“我以為醫(yī)院的藥劑科就照著處方發(fā)藥呢。媽怎么記得這么多的藥理啊。很多我都叫不準了。有些是成人的、兒科不用的藥，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天，那本書，我的天，要是上學的時候是用那本指南做教材，我估計自己可能要宕了藥理學這科了?！?/br>
    “藥劑科哪里是照著處方發(fā)藥這么簡單。比如給生育期的女性開了甲睪酮片，誰坐在窗口發(fā)藥，自然要去問問開處方的大夫，患者的性別是不是劃錯了。給男性患者開了生育酚、或者是給兒童開了，都要找處方的責任人問清楚再給藥。

    至于藥量超過限制，門診只能給三天藥量，但處方按最大劑量給的，也要問問處方的責任者原因，并在處方背面做注釋?！?/br>
    “那豈不是藥局的人要記得全部藥品的每日最大劑量？”冷小鳳心里怎么想，也就怎么問了出來。

    “是啊。不僅是這個，就像剛才問到的拮抗藥物，要是出現(xiàn)在一個人的同一張?zhí)幏缴匣蛘呤峭瑫r交來的兩張?zhí)幏缴?，哪怕不是一個名字，都得去找開處方的大夫給個合理回答了。還有，我媽和蕭主任會不定期地抽檢門診和住院患者的處方。那個不是檢查大夫，而是檢查藥局有沒有發(fā)現(xiàn)大夫處方不合理的?！?/br>
    吳冬從冷小鳳凌亂的筆記上抬頭，閉著眼睛、揉著自己兩側(cè)的太陽xue，繼續(xù)給冷小鳳講解藥劑科的工作。

    “病房的藥方每天也都要審核的。常規(guī)用藥一般在劃價的時候，就一遍審核過關(guān)了。非常規(guī)用藥，得告知組長才能發(fā)藥。如果劑量等存在任何疑問，就是我媽或是蕭主任的責任了。即便藥局發(fā)下藥了，他們也會電話找科主任、找病房大夫詢問的?！?/br>
    “這個我知道。我們大夫的處方下去，責任護士先會過一遍。不常用的藥，會問劑量、用法；領(lǐng)了藥回來，處置班的也會來問的?！?/br>
    “所以，”吳冬彈了彈冷小鳳記得筆記說：“我要是把媽這些問題一點不錯地都答好了，我明年就可以參加小組長的考試了。婦兒中心那邊肯定會像內(nèi)科中心那樣設置住院藥房窗口的?！?/br>
    冷小鳳鼓勵他：“加油。你行的?！?/br>
    吳冬笑笑：“我媽在當科主任之前，做了十來年的病房窗口組長?！?/br>
    午睡醒來，等范主任再考問吳冬的時候，冷小鳳的筆記就記得很詳盡了。她恨不能讓吳冬看到筆記時，就能想起范主任所講的每一個字。她更盼望吳冬能立即把范主任腦袋里的東西都變成他腦子里的。

    *

    等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吳冬疲憊不堪，冷小鳳覺得自己回到了畢業(yè)考試的前夕。吳主任給范主任泡了潤喉的胖大海，殷勤地端到她嘴邊，還把電視調(diào)到范主任喜歡的戲曲節(jié)目上，殷勤得范主任都看不過眼了。

    “你趕緊坐下歇歇。歇歇。一起看會兒電視。”

    吳主任忍著激動，給范主任豎起了大拇指：“高！看他們這回還有什么精神頭兒折騰?！?/br>
    范主任啞然失笑：“這才哪到哪兒啊。過幾天等小鳳穩(wěn)當了，她的專業(yè)方面，你也得再抓緊些。”

    “行。沒問題。咱倆把他們的精神頭都弄到業(yè)務學習上……”

    范主任失笑：“你別弄得和兒子跟仇人似的。”

    “他跟我孫子有仇。你看看他昨天整的那些事兒，小鳳什么時候大聲小氣地跟我們倆喊了。還小鳳要喝涼水！他當我是傻子糊弄呢?！?/br>
    范主任不做解釋，只跟吳主任說：“你看緊小鳳的業(yè)務，不然我看她明年晉中級也懸乎?！?/br>
    “不會吧？李敏不都破格了嗎？小鳳的論文和英語也都準備好了?！眳侵魅问菨M心希望小鳳今年能步李敏后塵，不對，什么后塵，是緊追李敏今年晉升中級，然后晉升副高的時候追平的。

    “不大可能。最好就不要抱這希望。他們這一屆雖然直接管床、省了一年，但是他們前面還壓著兩屆的本科生呢?！?/br>
    “可是，可是李敏都破格了……”吳主任顯然不想放棄。“小鳳是咱們家人，你在職稱評審委員會里，要是小鳳晉不上，咱們豈不是很沒面子?！?/br>
    “老吳，這不是面子問題。李敏在答辯的時候，跟秦處長為資格的事兒嗆嗆起來，我回家就和你說了，你說咱們小鳳是那么硬氣的性格嗎？秦國慶不想有人破格，免得別人說省院的職稱好晉，這你也是早就知道的?！?/br>
    “我知道，他是恨不得所有的本科生，都跟他一樣，35歲以后再晉中級。”吳主任滿臉的不屑?！安痪褪悄切┠晖Ｖ箷x職稱了嘛。我們被耽誤了十幾年呢。但不能因為這個，就非得人人都跟他一樣，他那工農(nóng)兵大學生，說好聽的是大學生，實際是大專。大專待遇?！?/br>
    吳主任強調(diào)大專的語氣換上了蔑視。

    “這話也就在家說說。咱們省院有不少工農(nóng)兵大學生呢。老吳，我是這么想的：咱倆不出十年就陸續(xù)退休了，即便你我進得了正高，我得在60歲退休，你65，也沒比我晚幾年。剩下這幾個孩子，各個都還沒立起來。你說，咱們犯得著把秦處長得罪了嗎？”

    “你是怕秦國慶做院長助理吧？”吳主任知道自己晉升正高的希望很渺茫。

    “嗯?！狈吨魅闻踔执蠛＿炅?、哧溜地喝著，她看著吳主任似乎有點兒不甘心，就繼續(xù)耐心地勸說他：“與其為小鳳晉中級的事兒先頂牛，不如把精力放在大雅晉中級和二冬晉中級上。他倆要是能在咱們退休前晉完中級，依他倆的性格，這輩子在省院也會平平安安的。你說是不是？”

    吳主任不用多想就明白了老伴兒的打算，他不太確定地問：“可是這幾天出了什么事兒了，讓你不打算在我退休前扶小鳳晉完副高？”

    “媳婦終究不如兒子和女兒親近。與其等以后吳冬忙家務，我看不如讓小鳳教育孩子，她能考上醫(yī)大，咱們吳冬可連大專都差了一百多分呢。”

    吳主任尷尬地輕咳一聲：“二冬那時候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這今天我看你考校他，他不是學得挺好的嗎？”

    “這人啊，要是十五歲還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他就是我自己親生的兒子，我也不認為他是個聰明的。我不是說二冬笨，而是小鳳比咱家吳冬就強在這地方了，咱們要是浪費了她這方面的才能，豈不是可惜了?！?/br>
    吳主任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但他除了專業(yè)上的事兒，其他都習慣了聽范主任做主。他嘟囔了一句：“那我去年不是白給小鳳準備論文了?！?/br>
    范主任失笑，就這還想給冷小鳳破格呢。那論文，別說自己明白是他老吳給準備的，其他人難道不會往這個方向猜嗎？

    “明年吧，論文明年也在有效期內(nèi)。明年和89年畢業(yè)的一起晉，就不那么顯眼了?！狈吨魅伟参克?。

    “我怕到時候還是不成。她并沒有比89年畢業(yè)的更出色?！?/br>
    “但她不比別人差就夠了。你不是忘記我在評審委員會了吧？！”

    吳主任想了想笑起來：“糊涂了。那明年晉中可就會爭得厲害了。89、90這兩年分來的本科生人數(shù)，比歷年加起來差不了多少?！?/br>
    “愛怎么爭就怎么爭。小鳳是醫(yī)大畢業(yè)的。擠下去誰、擠不下去她?！?/br>
    “那最后就把不是醫(yī)大畢業(yè)的擠下去了!校牌子啊，還是有用的。”

    “可醫(yī)大畢業(yè)生的基礎知識扎實，臨床實踐也不比別人差，就是比其他醫(yī)學院的強，你認不認？”

    這個吳主任不否認。醫(yī)大畢業(yè)的確實比其它醫(yī)學院的強，但是想到明年晉中的激烈爭奪，他就不懷好意、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來問：“咱們二冬今年畢業(yè)了，是不是可以確定初級職稱了？”

    “是啊。今年和明年都可以?！狈吨魅尾辉谝獾鼗卮稹?/br>
    吳主任點點頭，自家不能把所有的好都占據(jù)了、所有的尖都掐到手。在選擇兒子還是媳婦、今年誰在職稱上先朝前一步時，他決定聽從老伴兒的意見。

    “那先可兒子來吧。還有，大雅去年定了初級，她那個大專今年能讀完，干脆趁著孩子小，讓她把專升本念完算了。”

    “行啊。后天和她婆家吃飯，你記得和親家公說說。在醫(yī)院這地方啊，現(xiàn)在沒個本科文憑是不成的。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后是不是得研究生、博士生才可以了?！?/br>
    “你考慮的周全。我看以后是得研究生的。十年前，謝遜他們分來省院時，比那個病理的霍博士來院工作還轟動?？涩F(xiàn)在到小鳳他們這一屆，也就李敏去了外科，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唔，孫子是得讓小鳳教導?？忌厢t(yī)大是第一步……”

    吳主任陷入對未來的期望中，他好像看到孫子戴著學士帽、穿著黑色長袍，從醫(yī)大畢業(yè)的那一天了。

    *

    “得去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你得主持你們科的查房呢?！?/br>
    “嗯嗯?！眳侵魅伪焕习閮簭幕孟胫欣氐浆F(xiàn)實，他站起身，沒出去兩步就停住腳步、轉(zhuǎn)回頭。因為他想到一個重要的事情，他得立即告訴給范主任、并讓她做到了。“明天你記得給大雅打個電話，讓她千萬別帶孩子回來。”

    “？”范主任沒明白他的意思。女兒初二回娘家是過年的風俗旨意，居然不讓帶外孫回來？“你不是很喜歡那孩子嗎？”

    “我是喜歡啊?？赡呛⒆诱菨M地亂跑的年齡，萬一不小心撞到小鳳了怎辦？我可舍不得說外孫子一句。”

    范主任失笑，端起茶缸子往廚房走，邊走邊調(diào)侃吳主任：“你更怕孫子有閃失?！?/br>
    吳主任馬上就不高興了：“不準這么說我孫子，他一定會平平安安降生的。”

    “是是是。你們老吳家的長子長孫，一定會平安降生的?！?/br>
    *

    初二早晨，吳主任說什么也不準冷小鳳去上班了。今天要值班？我替你值了。這讓冷小鳳愧疚萬分。

    等中午吳雅查完房回娘家，冷小鳳問起孩子怎么沒帶來。

    吳雅笑著說：“媽給我打了電話，說你三十掃雪動了胎氣、這兩天不舒服，特意叮囑我別帶兒子回來。她怕我兒子在屋子里亂跑的年紀，萬一沒輕沒重地撞到了你呢。”

    冷小鳳愧疚更甚了。

    “我都沒什么事兒了。大過年的，你回娘家不能帶孩子回來，不說爸媽看不到外孫子，你婆婆也該不高興了。”

    “沒事兒的。明天去我婆家吃飯，爸和媽也能見到外孫的。等開春了，我就搬這面住了，孩子要在這面上幼兒園。他奶奶想看孩子，都得等周日了。她巴不得老孫子天天在眼前晃呢。你好好多歇幾天?！?/br>
    “真快啊，你家大寶就要上幼兒園了?！?/br>
    “兩周歲就可以去小小班了。他是年底生日嘛，他奶奶說冬天穿得多，不好拉屎撒尿的，讓他在家多留一個冬天。開春去就開春去唄。”吳雅很隨意。

    也是。

    “哎，小鳳，你那新家具用得怎么樣？”

    “挺好的啊。不過我也沒在那邊住幾天的。你想買一樣的？”

    “不。我定了胡桃木的。比地板的顏色淺了一點兒。價格也沒差多少。你要不要買兩個書柜？我年后去提貨?！?/br>
    “讓吳冬跟你去吧，我可不敢去街上擠，我怕爸生氣?！?/br>
    吳雅莞爾：“你是怕爸知道你花錢了生氣吧？放心，咱們回來不提這事兒。他也不往你和我的新房子那邊去，他不會知道的?！?/br>
    冷小鳳心說：我哪里還有錢買書柜啊。要是沒有往家里寄錢的事兒，跟范主任說一聲，也就能拿到買書柜的錢了?，F(xiàn)在算了，吳冬也最好別去了，好好在家背藥理學吧。

    “大雅姐，昨天媽考校了吳冬一天。你看我的手，光記筆記就這樣了。我怕吳冬都未必有空兒能跟你一塊去。媽說了今晚還要考他呢?！?/br>
    “不去就不去吧。等我的書柜拉回來，你看著好看，讓二冬再去定吧?！?/br>
    “好，等你拉回來了再去看?！?/br>
    *

    吃過午飯，大雅張羅幫著洗碗，吳冬趕緊說：“姐，你今天回家可是嬌客，你明天回來洗碗吧。”

    “便宜你的，明天我不回來，我初四的白班，看看有空再回來?！?/br>
    小鳳跟著吳冬去洗碗，吳雅便把冷小鳳不想出去買書柜的事兒，對親媽悄悄念叨了一遍。

    “真奇怪了，居然怕我爸生氣不出門了。轉(zhuǎn)性了？”

    范主任拍打吳雅肩膀一巴掌，“你爸看重孫子。她啊，表面要惹你爸著急，這半年買什么不是偷偷的？你也學著點兒。你還是親閨女呢?！?/br>
    “我就逗逗我爸而已。掙錢不花，死了白搭。”

    “大過年的說什么呢。都當媽了還當自己是沒出門的姑娘啊?！?/br>
    “這不是今天回門嘛。可是，媽，你看，我回門，我爸替兒媳婦值班，這叫什么事兒！”

    “偏你話多！你女婿呢？不也值班沒帶回來嗎？拿了利是封你就趕緊回家，我這就要考二冬功課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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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的最后一天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在此衷心感謝天使們的陪伴

    悄悄說

    今天留言有紅包領(lǐng)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