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強得到舒院長認同, 心情很好。

    他摩挲著手里的原稿，說：“小李只用一周就把這個總結(jié)出來了, 足見她平時也是很用心的。我之所以想著把這個當作一本書、正式地刊印出來, 除了這確實是很適合臨床大夫做參考之外，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咱們省院這幾年分來的年輕人太多了，他們需要好的引導、需要一個樣板、一個學習的楷模?！?/br>
    舒院長很贊成。

    “老陳，你這想法好。若是各科的年輕大夫，都能把自己專業(yè)的臨床經(jīng)驗總結(jié)出來，對提高咱們醫(yī)院年輕大夫的實際技能、提高診療的安全性, 會有極大的幫助?！?/br>
    “老舒, 我就是這意思。那個下周吧, 我要去趟金州醫(yī)學院, 研究生面試我得和小李一起過去，前后需要兩天時間?！?/br>
    “那你順便跟老邱把下半年實習生的事情敲定了?！?/br>
    “你是說實習人數(shù)減半的事兒？我前些日子在電話里跟他說了, 他說外科部分可以，但是內(nèi)科部分，他希望不要減?！标愇膹娊o邱處長說情。

    舒院長一笑：“他倒是算計的明白。知道明年咱們外科不會像這幾年這么進人了。你和他說，他們醫(yī)學院要是不在乎一個帶教老師帶倆實習生, 外科也不用減的。

    我對他就一條要求：過來實習的學生質(zhì)量得有保證。不能像去年那樣, 寫出能當流傳笑話的病歷。你提醒他, 實習生的質(zhì)量決定明年咱們留人的數(shù)量?！?/br>
    “行啊?！标愇膹姖M口答應。

    省院今年留實習學生的數(shù)量, 是讓金州醫(yī)學院的學生處邱處長扼腕的一件事。他送到省院的132個實習生, 最后得內(nèi)外婦兒各科主任看好的、想要的學生不到二十個。還是他擺出老同學的情分, 舒院長才同意加收，給他湊出了二十個的整數(shù)。

    條件是他塞進省院的另外幾個學生得差不多，不然就要影響明年的畢業(yè)生接收數(shù)。

    “其實咱們也不用緊著各科主任看好的人才要吧？”陳文強勸說舒院長：“去年來實習的學生有一些還是幾個相當不錯的。咱們的主任們啊，有學生給他們選擇了，那些人就矯情了?！?/br>
    “是啊，往年只要給本科生，他們就高興得不得了的。那些人啊，”舒院長搖頭：“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评镆荒赀M兩、三個新人還能帶得過來，再多怕顧此失彼。這也是值得稱許的謹慎?！?/br>
    “一人只要一個的?！标愇膹姴粷M?！爱斘也恢浪麄冞€等著醫(yī)大和臨海醫(yī)學院的畢業(yè)生嗎？那些畢業(yè)生到底是什么樣的，都是兩說的事兒呢。我看還真不如這些在眼皮子底下看了一個半月的。哼！一山望著一山高的?！?/br>
    “他們望著也好啊。今年咱們干脆就一科進仨新人，分別來自不同的大學。這樣還可以刺激他們努力，讓他們?yōu)榱俗约旱哪感Ｒ驳蒙线M?！?/br>
    也是的。

    陳文強啞然失笑。“小舒，論用人我還跟你有得學?！?/br>
    “你在這個位置久了，就會琢磨出來這里面的道道了。我跟你說，那個肝癌的患者家屬的事情，你別cao心也別管。秦國慶要借著向主任立規(guī)矩的。”

    “？”

    “你來之前他跟我和唐書記說，現(xiàn)在咱們自己職工帶著患者來看病的越來越多，出了事兒就躲得遠遠的不見人，甚至還在后面賣好——賣了省院，給他們的親戚朋友獲取利益。秦處長的意思是誰的親朋好友誰負責到底。你明白嗎？”

    “明白。那我要不要給老向加點兒壓力？”陳文強立即覺得秦國慶的所有不討喜都不見了。

    向主任那人在骨科跋扈了多年，那是在省院有名號的人。雖然現(xiàn)在算是虎落平陽了，但急診科被他整合后，一躍成為全院獎金最高的科室，立即打破了誰也不想去急診科的桎梏。這人還真有幾把刷子的。

    但愿秦處長能拿下他。

    舒院長卻拒絕了陳文強的提議?！斑^猶不及。我相信秦處長能做通向主任的思想工作。我也相信向主任會愿意做那只被殺的‘雞’。他從來都是個明白人。只看他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把急診科整改好了，就知道時移勢易，在他心里的份量。”

    *

    令陳文強煩惱的事情解決了，他滿面春風地回了病房。坐在責任護士位置上的是從院辦下科的小馬——護理部廖主任看好的一個重點培養(yǎng)對象。

    小馬見陳文強回來，立即拿起手邊的一張紙遞給他，同時向他匯報：“陳院長，這幾個廠家的醫(yī)藥代表在主任辦公室等你呢?！?/br>
    “十二樓？”

    “在十一樓?！?/br>
    陳文強看看手里的名單，與昨天徐強遞給自己的一樣，他就明白這幾家都是因為贊助的事兒來找自己的。不然李敏是不會放外人進去主任辦公室的。他搖搖頭，想到自家閨女在家也是不準自己和她mama進她的房間，心說這些小閨女們啊，一個個的都是小脾氣大著呢。

    主任辦公室里，李敏在悶頭看書，幾個醫(yī)藥代表仨仨倆倆地湊在一塊兒，幾乎是在用耳語聊天。見了陳文強回來，他們立即熱情地上前招呼。

    “陳院長。”

    “陳院長?！?/br>
    陳文強也笑著回應：“來了有一會兒了吧。我去院辦開了個會。都什么事兒？”

    嘁！什么事兒你心里不知道？你老人家從當了院長，什么時候有這么笑著搭理過我們這些人了。

    但不管怎么腹誹吧，還是有伶俐人搶著說話了。

    “陳院長，我是北遠藥業(yè)的。昨天聽說您要出書，我跟我們總經(jīng)理請款贊助。這支票……”來人不僅遞上名片，而且直接遞過來一張轉(zhuǎn)賬支票。

    “我們財務那邊不知道具體收款單位就沒填。您看什么時候給我一個收款的回執(zhí)。”

    那沒帶支票來的人，就往后移動腳步、縮身子了。

    陳文強撥電話給放射線科的胡主任。

    “老胡啊，我陳文強。你現(xiàn)在過來十一樓主任辦公室。嗯，好，等你?！?/br>
    胡主任來的很快，他進門就先收了一遍名片。李敏把自己的位置讓給胡主任坐，站去陳文強身后，看著胡主任煞有介事地介紹書號的事情：“這錢不進我們醫(yī)院，直接交到出版社財務那里。我已經(jīng)跟他們聯(lián)系好了。我給你們地址、書名、主編和主審的名字。你們交支票的時候，可要記得要回執(zhí)，然后給我一份復印件，我和陳院長好與他們對賬的?！?/br>
    這下沒帶支票的人也安心了。一個個的立即掏出筆記本，記下胡主任說的那些重要內(nèi)容，但誰也沒伸手去拿胡主任手寫的那份。

    *

    梁主任敲門進來。“老陳，干嘛呢，整這么多人的。哎呦，老胡也在啊。走，中午跟我們一起喝酒了，老卞請客的。”

    陳文強把出書、買書號的事情細細地說了，梁主任從他手里拿過原稿翻看，略看了幾頁就笑著贊道：“還是咱們小李做事有章程。謝謝你們大伙幫忙了?！?/br>
    來的這些人都認識梁主任，就有人對他說：“梁主任你什么出書啊，咱們也贊助你?！?/br>
    梁主任哈哈大笑：“你們先準備好支票，再幫我踅摸點兒合適的紙。沒有好紙影響我思路?！?/br>
    眾人圍著他說笑了一會兒才散去。

    等那些醫(yī)藥代表都走了，胡主任就說：“我科里那邊還有事兒，就不跟你們過去喝酒了，改天我請你們?！?/br>
    梁主任和陳文強也不與他客氣，只說等他宴客。

    辦公室里只剩了陳文強、梁主任了，李敏挺擔心地問：“老師，咱們收他們的贊助，那他們會不會以后讓你做一些難為的事情??？”

    陳文強一擺手說：“不會。有國家藥準字號、夠條件投入臨床的藥，都要按著正規(guī)渠道、正常程序進省院。差了一星半點，藥事委員會也不會批準。你不用擔心的?！?/br>
    李敏憂色未減，但礙著梁主任在，她沒與陳文強說自己答應了為徐強寫進藥申請之事。。

    梁主任把整篇文稿看了一個大概后問：“大約什么時候能出書？”

    “老胡說兩個月之內(nèi)。”

    “那小李今年可有足夠的資本破格了?！标愇膹婎M首同意：“我也是這么準備的。副高多一個，正高的比例就往上能提點。那個老梁啊，下周我要帶小李去一趟金州醫(yī)學院，十一樓你幫著老石照應一下?！?/br>
    “可以啊。你和小李都不在家，遇著急診需要開顱的，來不及轉(zhuǎn)院咱們再動手。來得及的話，就轉(zhuǎn)院好了?！?/br>
    “都交給你負責了。十一樓的那倆進修大夫，多少能幫上手的，到時候你心里有個底兒?！?/br>
    “好。差不多了，咱們走吧?！?/br>
    李敏送倆人往外走，聽著陳文強在問：“老卞怎么想起來請客了？”

    “還不就是這陣子都是他管床的患者出問題。想讓你額外關(guān)照他一下唄?！?/br>
    李敏中午回去與穆杰說起贊助的藥商。

    “那么多廠家，到時候我得寫幾份進藥申請啊?！崩蠲艉艹?。“如果是神經(jīng)外科的還好，不是神經(jīng)外科的?？朴盟?，那些普藥，哪科都能用的，你說我要是提申請了，藥事委員會的人得怎么看我啊。”

    穆杰安慰李敏說：“你不用太擔心。陳院長不是說了是符合規(guī)定的藥品嗎？再說他不會干看著你寫用藥申請。如果他顧不上的話，你就找梁主任、石主任還有謝主任他們幫忙。一人寫一個，就不算什么事兒了?！?/br>
    李敏想想也是的。大不了自己以后也替他們分擔申請。怎么也好過自己一次提交那么多家的新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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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春雨，滋生了別種的權(quán)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