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是先把報告遞給了副總，他重新坐下，接過去認真地看了一遍，然后把報告遞給孫東凱，恭敬地說：“孫總，我看完了，您審閱吧?！?/br>
    孫東凱接過去，沒有看，先看著副總：“嗯。你有什么意見？”

    副總滿臉堆笑：“我沒有什么意見，我聽孫總您的?！?/br>
    孫東凱皺皺眉頭：“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你怎么能沒有意見呢？我剛說完，你可是廣告公司的主持，你是應該有個表態(tài)的?！?/br>
    副總繼續(xù)謙卑地笑著：“此事事關(guān)重大，我不敢表態(tài)，還是您來決策，您的意見就是我的態(tài)度?！?/br>
    孫東凱似乎對副總的回答很滿意，笑了，然后開始看那報告。

    孫東凱似乎看的很仔細，好半天才看完，看完后，眼神發(fā)亮，看看我，帶著贊許的眼神，接著看著副總：“我看完了?！?/br>
    副總帶著溫順的目光看著孫東凱：“請孫總指示?！?/br>
    孫東凱說：“這個報告上秋彤已經(jīng)有了簽字，看她簽字的意思，她是贊同的，我呢，看了后，覺得這個報告非常好，我剛說完廣告工作要和發(fā)行緊密結(jié)合，這接著就來了。

    對于這個報告，我是很贊同的，表面看起來，你們要付出10個版面的代價的，但是從長遠來看，從這10萬份報紙給你們拉動的廣告來看，你們得到的遠不止這10個版面的廣告，你們的付出和得到的，可以說是九牛一毛。所以，我同意這個報告。你說呢？”

    “堅決支持孫總的英明決策，孫總的表態(tài)就是我們的看法，我們堅決貫徹執(zhí)行。”副總信誓旦旦地說。

    “那好，那事情就這樣，我會在這個報告上簽字的，然后你們要密切做好配合工作。好了，你先回去吧?！睂O東凱說。

    副總站起來，沖孫東凱點點頭，然后又沖我笑了笑，接著走了，到了門口，小心翼翼地帶好門。

    看著副總這副小婆子的模樣，我心里只想笑，媽的，這樣累不累?。?/br>
    其實，我大概能想到，在官廠混的人，下級在上級面前大都是這樣的，或許，習慣了，就不累了。

    然后，我看著孫東凱，心里感到很輕松，這一關(guān)順利過去了。

    孫東凱看著我：“好小子，10萬份報紙，是你搞的？”

    我點點頭：“是我cao作的，但是是在秋總的支持和領(lǐng)導下成功的?！?/br>
    “嗯，不錯，在這樣的時候，在這樣敏感的時候，你們能給我搞到這樣一條大魚，很好。我很高興?！睂O東凱贊許地說。

    我明白孫東凱這話里的意思，他現(xiàn)在不是集團主持，他現(xiàn)在急需要在他分管的經(jīng)營業(yè)務范圍內(nèi)出彩，這對他博弈集團老大的位置是非常有利的，現(xiàn)在這么大一筆單子到手，對他來說頗有些雪中送炭的味道。

    我不想給孫東凱的權(quán)力博弈幫忙，但是我想給秋彤出力，無意中也幫助了孫東凱。

    “這個三水集團。你是怎么掛上鉤的？這家集團可不是一般的單位，不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睂O東凱說。

    “我們的物流配送和他們一直在合作，也是秋總之前聯(lián)系的，因為物流工作做得不錯，和他們也就逐漸熟悉了起來。于是，秋總指示我們趁熱打鐵，我們和他們逐漸就有了更深層次的合作?！蔽艺f：“雖然我們爭取到了這么一比訂單，但是他們也很精打細算，要求的回報也不少，這事我請示了秋總，秋總說必須要給集團領(lǐng)導匯報，先要給你匯報，于是就弄了這么一個報告，先送給你了。”

    “嗯?！睂O東凱滿意地點點頭：“你們的工作做得不錯。別說是200萬份宣傳單，別說是10個版面的廣告，就是要求1000萬份傳單，要求50個版面的廣告，我們都干，我們的報紙版面多的是，50個算什么？現(xiàn)在正是大征訂時期，我要的是征訂的數(shù)量，只要數(shù)量給我上去，代價再高些也沒關(guān)系?！?/br>
    孫東凱這話顯然有些竭澤而漁的味道，他現(xiàn)在要的是業(yè)績，為了實現(xiàn)業(yè)績，他有些不計成本了，他剛才說的匯報數(shù)字顯然是不行的，那樣代價實在太高，從做買賣的角度來說，我是不會答應的。當然，三水集團也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們提的這個數(shù)字顯然額也是經(jīng)過反復權(quán)衡的，夏季不是沒數(shù)的人。

    孫東凱此刻說出的話，讓我感到了他急不可耐要出彩要成功的迫切心理。

    目前的權(quán)力暗斗或許正在緊要處，集團內(nèi)部的總編輯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喪失了和他競爭的資格，但是集團外部還有不少虎視眈眈的人，他們自然此刻也是不會閑著的。

    革命尚未成功，東凱仍需努力，孫東凱還不到放心高枕無憂的時候。

    當然，我相信他現(xiàn)在一定神經(jīng)很緊張，處在繃緊狀態(tài)，他在努力做好內(nèi)部穩(wěn)住內(nèi)部的同時一定沒有停止在上面忙乎，至于怎么忙乎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說：“這個報告涉及到新聞回報，還需要給總編輯審閱下。”

    “要得。即使不涉及新聞回報也是要給總編輯審批的?！睂O東凱說：“我們做工作，總是要按照程序來的，規(guī)則是不能隨意破壞的，總編輯現(xiàn)在是我們集團的主持，必須要給他看的。”

    說著，孫東凱拿起筆，在報告上寫了幾行字，然后遞給我：“待會兒你拿著去找總編輯吧。”

    我接過來看了下，孫東凱是這樣寫的：此報告甚好，極具可cao作性，發(fā)行為我集團發(fā)展之龍頭，在我集團整個經(jīng)營體系的發(fā)展中占據(jù)極其重要的位置，此訂單數(shù)量極大，對晚報甚至我集團整體實力的發(fā)展壯大有著重要的積極意義，給予客戶一定的匯報是合理的。請總編輯審批！——孫東凱。

    看完孫東凱的審批內(nèi)容，我說：“那我這就去找總編輯了?！?/br>
    孫東凱擺擺手：“不要這么著急了，你好久不來我這里了，來一次不容易，怎么來了就想跑啊，我這里你就那么不喜歡呆？”

    我笑了下：“那倒不是，我是怕在你這里耽誤你工作?！?/br>
    孫東凱笑了：“倒是挺會說客套話。對了，總編輯因為前幾天出的那事，心情可能不大好，你去他哪里，說話要注意些。”

    我點點頭：“好，我會注意的！”

    孫東凱接著說：“這次總編輯化險為夷，我著實松了口氣，哎——他也算是我的老兄了，看到他遭難，我心里委實不好受，現(xiàn)在他沒事了，我也總算是感到一些安慰。對了，關(guān)于總編輯發(fā)生的這那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孫東凱帶著自信而又自得的眼神看著我。

    我看著孫東凱，琢磨了下，不緊不慢地似笑非笑地說：“關(guān)于總編輯的這個事情。我想你其實比我心里有數(shù)得多，整個集團，我想你應該是心里最有數(shù)的，現(xiàn)在你卻來問我這個問題，豈不是畫蛇添足？”

    孫東凱聞聽我的話，臉色倏地就變了。

    這個鳥人，雖然不知道他心里此刻在想什么，但是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孫東凱緊張的表情只維持了不到一秒鐘，迅疾恢復了正常，呵呵笑了：“小易，我不懂你說這話的意思。我問你這話，怎么是畫蛇添足呢？”

    孫東凱臉上的表情雖然顯得比較輕松，但是眼神卻死死盯住我。

    我微笑了下：“其實我也是聽大家說的，我其實對這事本來是什么都不知道的?！?/br>
    孫東凱緊張的表情又閃現(xiàn)了下，接著又開始笑：“聽大家說。大家都是怎么說的呢？”

    “難道你沒有聽到什么？”我看著孫東凱。

    “我想聽你說。”孫東凱同樣微笑著看著我。

    我慢條斯理地說：“我聽到的是大家都在背后對總編輯這事議論紛紛，都說和你有關(guān)。而且，密切相關(guān)?！?/br>
    孫東凱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嗯。繼續(xù)說下去?！?/br>
    我想孫東凱此刻的心里必定是緊張的。

    我說：“大家都說本來總編輯出了這事，本來鐵定是要倒霉，而且倒大霉的，但是，因為你義無反顧地出馬，出馬找了上面的領(lǐng)導，有的說你找了市//委部分常委，有的說你親自去找了市/委/書/記，在你的慷慨陳詞下，領(lǐng)導被你的真心誠心所打動感動，于是，大領(lǐng)導最后放了總編輯一馬，總編輯才得以死里逃生?！?/br>
    孫東凱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我暈?！?/br>
    我說：“你暈什么？”

    孫東凱說：“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呵呵，這事你都知道。這事本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誰都沒告訴，怎么大家都知道了。這樣不好，不好?！?/br>
    我說：“做好事還怕大家知道嗎？這可是大好事啊，你挽救了總編輯，大家都在背后仰慕你欽佩你夸贊你呢?！?/br>
    孫東凱謙虛而開懷地笑著：“哎——好奇怪，這事怎么傳到集團里來了。當時知道的人可是寥寥無幾，只有上面的幾個人知道，范圍很小的哦。”

    我說：“或許是大領(lǐng)導身邊的人傳過來的吧。你如此大度和寬廣的胸懷，如此高度的大局意識，難得啊?！?/br>
    我繼續(xù)裝逼夸贊孫東凱，孫東凱也隨著我裝逼開心地謙虛著。

    我們一起起勁地裝逼。

    這是個裝逼的時代，每個人都在裝逼，雖然裝逼是一個多么讓人厭惡的行為。

    我拿著報告直接去了總編輯的辦公室。

    站在總編輯的門口，帶著剛裝完逼的虔誠而浪蕩的心輕輕敲了兩下門。

    “進來——”傳來總編輯低沉的聲音。

    推開門進去，看到了多日未見的久違的總編輯，他此時正戴著那副深度近視的眼睛埋頭在一堆文件和稿件中間，有些半禿的腦袋上橫著幾縷有些發(fā)白的頭發(fā)。

    看到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生與死輪回的總編輯，我的同情之心油然而起，同時還有些寬慰，這個貌似老實巴交卻又希望在官廠風光一把的書呆子此時安然無恙，著實讓我看了揪心，真的為他感到幸運，不知到底是那個高人在關(guān)鍵時刻拉了他一把，不知是誰有如此高深的本事能將他從深淵里拉出來，我不知道，他極有可能也不知道。

    這個迷不知到何時才會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