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得到了那幾萬份都市報的客戶資料，為什么錄入我們統(tǒng)計室電腦的又不是那些？”秋彤說。

    “我原本是打算使用他們的資料的，但是，那天你和我說了一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道理，我突然醒悟領悟了，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是違反公平競爭的原則的，是以小人對付小人。還有，我擔心此事一旦被你知道，你會深深地鄙視我?！?/br>
    “不錯，我是要鄙視你，我要深深地鄙視你?！鼻锿穆曇籼岣吡艘粋€分貝。

    “是的，你該鄙視我。你可以鄙視我?！蔽艺f。

    “可是，事情的結(jié)果讓我無法去鄙視你。或許，我該夸獎你。你需要夸獎嗎？”

    “不需要，只要你不鄙視我，我就知足了！”

    “但我還是想夸獎你，畢竟，最后關頭，你醒悟了，你沒有一條道走到黑！畢竟，事情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秋彤的聲音又緩和下來。

    “我還真有些后怕。”

    “我更后怕?！?/br>
    “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氣，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我說。

    秋彤沒有回答我，說：“那么，上午，在優(yōu)盤送來之后，你為什么又突然緊張了？”

    我說：“因為我擔心這優(yōu)盤中途是不是會被人動了手腳。要是那樣的話，事情就真的壞了?！?/br>
    “你是懷疑那告密者是曹騰？”秋彤說。

    “嗯?！蔽艺f。

    “但是結(jié)果卻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鼻锿f：“這是不是可以證明你的懷疑是錯誤的呢？”

    “不能證明，反而證明是正確的！”我說：“你聽我給你詳細分析……”

    我剛要繼續(xù)說下去，秋彤伸手制止住了我：“好了，這個事情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的那分析?！?/br>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我聽出秋彤的語氣里帶著極大的失落和痛惜，似乎她也對曹騰有所覺察，但是又不愿意去承認這一點，也不愿意聽我說出來。

    “同事之間，不要互相猜疑，團結(jié)是第一位的。”秋彤喃喃說了一句。

    我看著秋彤，沒有說話。

    “我終于徹底明白了，冤有頭，債有主，人家不是無事生非來找茬的，人家是有根有據(jù)來的。只是，關鍵時刻，你幡然醒悟，沒有在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否則，聽部長今天的口氣，事情就真的大了，就真的完了。

    不但你我曹麗都要完蛋，連孫總和總編輯都要受到牽累。公司和集團的聲譽都要受到極大的敗壞?！鼻锿挠杏嗉碌卣f：“如此說來，你關鍵時刻的轉(zhuǎn)變，挽救了我們大家。當然，也挽救了你。”

    “不是我挽救了大家，是你挽救了大家，是你挽救了我?！蔽艺f。

    “其實，對你來說，無所謂挽救不挽救，對于這個職位這個工作，你其實根本就沒放在眼里。得到或者失去，對你來說無所謂?！鼻锿f。

    我咧了咧嘴，想笑卻沒笑出來。

    “既然無所謂，你為什么又要非得在這里做事？”秋彤又提起這個老話題。

    我說：“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我重復了一遍。

    “你不知道，那我是不是該知道呢?！鼻锿畤@息了一聲。

    “你也可以不知道?！蔽艺f。

    “易可——”

    “在！”

    秋彤看著我，緩緩地說：“人有時候是無法欺騙自己的，你可以表面上欺騙自己，但是，你欺騙不了自己的心。”

    我緊緊抿著嘴唇，看著秋彤。

    秋彤轉(zhuǎn)頭看著窗外，半晌說：“不談這個了。今天的事情，過去了，就當它沒發(fā)生。我無法評價你的功過錯對，我既不想責罰你也不想表揚你。關于那個誰是保密者的事情，也不要糾結(jié)了，都過去吧。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是自己不給人家抓到把柄，人家就是想算計你都沒機會。說白了，自己找的。好了，你回去吧?！?/br>
    我站起來，看到秋彤的眼神很失落，還有些迷惘和憂郁。

    我低頭出了秋彤辦公室，想著秋彤今天的話，心里感覺有些沉重。

    剛回到辦公室，曹麗打電話過來了。

    “說話方便不？”

    “有屁快放！”我沒好氣地說。

    “怎么了？怎么那么大火氣，哎——發(fā)的什么火啊，今天死里逃生，我正慶幸不已呢?！辈茺愓f：“我問你，怎么今天的結(jié)果是那樣的？你沒有用我給你的那資料？”

    “沒用，我自己安排業(yè)務員去弄的。”我說。

    “為什么？”

    “因為我覺得你辦事不牢靠，覺得不保險！”我說。

    “謝天謝地，幸虧你有這感覺。否則，慘了，大家都完蛋，不光秋彤要完蛋，我和你都要完蛋，特別是我，我的前途就徹底毀了?！辈茺愓f：“哎——可惜了，我的6萬塊啊，rou包子打狗了。”

    我沒有說話。

    “對了，你說星海都市報是怎么知道的呢？”曹麗說。

    “一定是你泄露出去了?！蔽艺f。

    “不可能，我做事一向很謹慎小心的，雖然今天吃午飯的時候我們都說是有內(nèi)jian，但是我懷疑問題出在都市報那邊，我懷疑那發(fā)行部主任發(fā)了一筆橫財?shù)靡馔魏染频臅r候失言得瑟出去了?！?/br>
    曹麗說：“這事幸虧你警惕性高啊，你挽救了革命挽救了我?？上?，這事要是我不參與多好，那秋彤就慘了，必死無疑，可惜了。對了，看到今天部長和你說話的表情了嗎，他對你很賞識的。”

    不等曹麗說完，我就掛了電話。媽的，要是她不參與這事也未必能成，要是她不參與慘的不僅僅是秋彤，還有我，這個狗日的曹麗只想到保全自己算計秋彤了，連我都不顧了。

    還有，曹麗最后提到的那個部長，他和我八竿子打不著，賞識不賞識我關我鳥事，老子不稀罕。

    點燃一顆煙，我郁郁地看著窗外。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海珠打來的。

    “哥，你在哪里？”海珠說。

    “辦公室！”

    “真的？”海珠說。

    我沒有說話，掛了手機，然后拿起辦公室的座機，給海珠撥了過去。

    “相信了吧？”我說。

    “哥，你看你，我就是隨便問了一句，你不用證實啊。”海珠雖然如此說，但是口氣里卻能聽出有些輕松。

    “在海南順利嗎？”我說。

    “嗯，很順利。一切都很好。我就是很掛念你，所以才給你打個電話?！焙Ｖ檎f：“昨晚我給你發(fā)的短信收到了嗎？”

    “收到了！”

    “怎么沒給我回呢？”

    “忘了?！?/br>
    “呵呵，我猜你一定是半夜睡著了，天亮才看到的吧。我當時想給你打電話的，但是又怕打擾你休息，就沒打?！焙Ｖ檎f。

    我的心一陣發(fā)顫，沒敢說話。

    又和海珠聊了一會兒其他的事情，然后海珠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我然后想著心事，獨自在辦公室里發(fā)呆，一直坐到天黑下班。

    正要起身離去，我的手機又響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聽：“喂——”

    “易可，是我！”電話里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中音。

    聽到這個熟悉而又陌生還有些遙遠的聲音，我的心不由一震。

    這是伍德的聲音。

    伍德給我打的電話。

    “伍老板，你好！”我說。

    “呵呵，不錯，這么久沒聯(lián)系，還能聽出我的聲音來?！?/br>
    “伍老板找我有事嗎？”我說。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嗎？”伍德反問我。

    “能！”

    “下班了吧？”

    “正要下班！”

    “晚上能賞光一起坐坐嗎？”

    “能！”我琢磨著伍德找我的目的，想到最近對他的耳聞，決定會會他。

    “三道溝路21號，到了會有人在門口接你！”說完，伍德掛了電話。

    原來伍德并不遙遠，就在星海。

    我不知道三道溝路21號是個什么地方，聽起來好像挺神秘。

    我開車直接去了三道溝路，找了半天，才找到21號，原來這是一座老式的帶院子的日式建筑，上個世紀的遺留物，這樣的建筑在星海很少見，星海的老建筑大多是俄式的。

    我將車停在附近，走到院子門口，木制的大門，還有個小門。我往左右看了看，周圍很靜，人和車都很少。

    站在門口，我抬頭看了看，隱蔽處有一個攝像頭，如果不注意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我剛要伸手按門鈴，小門突然開了，一個穿一身黑色衣服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帶著尊敬的目光看著我。

    “您是易先生吧。”對方禮貌地問道，同時還給我鞠了一躬。

    我點點頭。

    “請進?！睂Ψ秸埼疫M去，我走了進去，看到院子里空蕩蕩的。

    “請您跟我來。”對方關好門，徑自往里走去。

    我跟著他走進了小樓，一進去，首先是一個大廳，里面燈光明亮，裝飾非常豪華，幾個穿著講究的男人和女人們正坐在大廳一邊的沙發(fā)上邊喝茶邊輕聲談笑著什么，身邊不時有侍者模樣的人走過去，氣氛顯得清雅高雅而又幽靜。

    “請跟我來?！睂Ψ街苯由狭藰翘?，我跟了上去。

    上了二樓，是一個常常的走廊，走廊兩側(cè)是一間間日式的房間，都是推拉門，好幾個房間都亮著燈，里面隱隱傳來輕微的音樂，還有的傳來談笑聲。

    我恍然大悟，這里是一個高級會所。

    跟著侍者穿過常常的走廊，拐了一個彎，又走了半天，最后侍者在一間門口停住，然后輕輕敲了兩下門，輕聲說：“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請進?！边@是伍德的聲音。

    侍者推開門，我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我看到了伍德，正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安靜地品茶。

    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伍德，沒有皇者，我有些出乎意料，我本來以為伍德和皇者在一起的。

    伍德似乎沒有看到我進來，依舊坐在那里靜靜地品茶，頭也不抬。

    “伍老板，你好，我來了。”我站在那里說。

    “嗯。”伍德應了一聲，接著抬起頭，看著我，突然笑了：“易可，來吧，請坐?！?/br>
    我脫鞋上了榻榻米，坐在伍德對過，看到伍德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本書——《孫子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