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一定要單獨瞞著我？”

    我還是沒說話。

    “寧州……星海……青島……破產(chǎn)……流浪……現(xiàn)實里的易可……空氣里的亦客，旅游，營銷，策劃，現(xiàn)實，虛擬……”秋彤喃喃自語著，突然臉色劇變，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你……你……”秋彤的神情突然變得很激動，嘴唇顫抖著，兩眼死死地盯住我：“你……易可……你到底是誰？你……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是哪一個，你到底是在空氣里還是在現(xiàn)實中……”

    看到秋彤此刻驚疑和驚懼的神情，我知道，她聯(lián)想到一起了，終于把我和那個遠在青島的空氣里的狗屎亦客聯(lián)系在一起了！

    我深深呼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緩：“浮生若夢。”

    “啊——”秋彤發(fā)出一聲驚叫，身體顫抖地更加劇烈，臉色變得煞白，眼睛睜得更大，呆呆地看著我。

    “浮生若夢。我……我是空氣里的亦客。我就是那個在青島做旅游的亦客?！?/br>
    “啊——”秋彤又發(fā)出一聲驚叫，帶著極度震撼的眼神看著我，聲音顫抖著：“你……你……我……我……”

    “對不起……我一直在瞞著你，我一直在深深地欺騙著你。我一直在你面前上演著史上最大的騙局?！蔽业拖骂^。

    秋彤不說話了，眼神呆滯地看著我，似乎她的神經(jīng)麻木了，似乎她的大腦被擊潰了，似乎她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

    寒風(fēng)吹過，吹亂了秋彤的秀發(fā)，幾縷頭發(fā)遮住了她的額頭，遮掩了她的半邊臉頰，掩蓋了她的一側(cè)目光。

    秋彤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臉色煞白地死死地盯著我。

    “原來……原來我一直以為的異想天開竟然是真的。原來……原來我以為自己夢幻般的猜測竟然是事實。原來……原來現(xiàn)實和虛擬真的可以重合。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這一切，我的揣度，我的猜測，都是真的！”秋彤的聲音里帶著巨大的震驚，又似乎帶著幾分驚喜，還帶著些許的酸楚和痛苦。

    “是的，這一切，都是真的?！蔽艺f：“現(xiàn)實里的易可，就是空氣里的亦客，我就是那個虛無縹緲的亦客。還有，你安排的青島海爾公司的旅游業(yè)務(wù)，我介紹給了青島四海旅游公司。他們給我的回扣，我都以你的名義讓他們打到了星海的孤兒院賬號上?！?/br>
    “怪不得，怪不得不能電話，不能視頻，不能發(fā)照片。怪不得我去青島四海旅游公司看不到你。原來，是這樣……”

    秋彤喃喃低語了幾句，突然伸出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搖晃著，提高了聲音，帶著迷亂的表情看著我：“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為什么，為什么你要一直欺騙我？空氣里的浮生若夢告訴過空氣里的亦客，她最痛恨的就是欺騙?，F(xiàn)實里的秋彤告訴過現(xiàn)實里的易可，她最不能原諒的就是欺騙。為什么？為什么你知道這些，你還要欺騙，你還要一直欺騙著?！?/br>
    秋彤狠狠地抓住我的胳膊搖晃著，聲音里帶著極度的痛苦和悲楚，聽起來有些歇斯底里。

    我任憑秋彤抓住我的胳膊搖晃著，沒有做任何掙扎，我的心在無聲地哭泣，我想秋彤此刻的心也一定在慟哭著。

    “因為鴨綠江游船上的那次邂逅，因為自此后你在我心里無法磨滅，因為自此后你在我大腦里刻骨銘心，因為……因為自此后我無法將你揮去。”我的聲音有些嘶啞，微微顫動著。

    “你——”秋彤的聲音突然哽住了，慢慢松開了我的胳膊，兩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還因為浮生若夢告訴亦客的那些自己無法改變的無奈現(xiàn)實。還因為鴨綠江游船上我對你無意造成的傷害引發(fā)的你對我的惡感。還因為我自身無法排遣的情感矛盾和糾結(jié)。還因為你說過的你最痛恨最不可原諒的是欺騙?！蔽依^續(xù)說著。

    秋彤深深地凝視著我，死死地盯住我，面部表情繼續(xù)微微顫動著，黑夜里，她的雙眸深邃而明亮。

    她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轉(zhuǎn)過目光看著遠處。

    “你了解我的一切，而我，一直蒙在鼓里，你穿透了我的內(nèi)心，而我，一直毫無知覺，你掌控著一切的主動，而我，一直任你擺布。”秋彤說。

    “我知道，我欺騙了你，欺騙了你的純情，欺騙了你的善良，欺騙了你對我的信任，欺騙了你對無辜的內(nèi)心。我知道，你最痛恨的就是欺騙，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到，我知道，最終，我失去的不僅是無奈和無力的現(xiàn)實，還有虛擬世界里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br>
    我看著秋彤，心里陣陣作痛：“我和你說過，總有一天，我會告訴所有的一切，我會向你解開你心中所有的謎團，這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我知道，我深深傷害了你，傷害了你的幻想和靈魂，甚至，顛覆了毀滅了你的精神世界，我罪不可恕，我罪孽深重，我無恥卑鄙，我虛偽jian詐，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諒，我只希望你能早日擺脫我給你帶來的傷害和痛苦，我只希望看到你的平安和幸福?！?/br>
    聽完我的話，秋彤的身體搖擺了幾下，似乎兩腿有些發(fā)軟，似乎有些站不住了，腳步踉蹌了幾下，接著努力讓自己站穩(wěn)，愣愣地看著我，這目光熟悉而陌生。

    我知道，雖然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對我和亦客產(chǎn)生過懷疑，但是一旦真的證實，一旦真的面對事實，她還是被極度撼動了，極度震驚了，她一時還是無法接受這殘酷而冷酷的現(xiàn)實。

    “你……你……”秋彤嘴唇哆嗦著，渾身劇烈顫抖著，突然又哽住了，突然轉(zhuǎn)過身去，雙手掩面，接著疾走，直往酒店方向奔去。

    看著秋彤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我站在原地，忽然兩腿一軟，噗通坐在了地上。

    我頹然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沒有任何感覺，大腦一片麻木，終于向秋彤坦白了我親手制造的最大騙局，終于說出了一切。

    忽然心里感到一陣巨大的輕松，忽然感到卸下了千斤重擔，忽然感到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但同時，心卻揪得緊緊的，我不知道我的坦白交代會給秋彤帶來多大的沖擊和傷害，不知道秋彤今后將如何面對這現(xiàn)實和虛擬重合的糾結(jié)，不知道秋彤將會對我采取怎么樣的制裁和判罰，不知道明天我將怎么樣面對她。

    慢慢站起來，站在冰冷徹骨的寒風(fēng)里，站在寂寥獨孤的鴨綠江邊，我的心失去了知覺。

    踉踉蹌蹌走回酒店，上樓，經(jīng)過秋彤的房間，將耳朵貼近房門，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不由有些擔心，敲門，邊說：“秋彤，是我?！?/br>
    沒有動靜，也沒有人來開門。

    不由更加擔心，繼續(xù)敲門，仍不開門。

    急了，我找到服務(wù)員，請她給開門。

    “我朋友在房間里，但是沒人開門?！蔽覍Ψ?wù)員說。

    服務(wù)員看了看我，然后拿著門卡隨我到了秋彤的房間門口，打開門。

    門一開，我聞到了滿屋的酒氣和煙味，秋彤正坐在沙發(fā)上喝酒抽煙。

    房間里有酒柜，還有煙。

    看到我和服務(wù)員站在門口，秋彤目光呆滯地看了看，不做聲，拿起酒杯自顧將滿滿一杯紅酒全部喝光，接著拿起酒瓶倒酒。

    服務(wù)員看看我，又看看秋彤。

    我對服務(wù)員說：“你回去吧，謝謝你了。”

    服務(wù)員又看看秋彤，沒有動，眼里帶著猶豫的神情。

    秋彤這時對服務(wù)員說了一句：“服務(wù)員，你回去吧?！?/br>
    服務(wù)員這才走了。

    我關(guān)好房門，走過去，站在秋彤面前，一瓶紅酒已經(jīng)下去了大半。

    秋彤摸起打火機，點著一顆煙，吸了兩口，眼皮沒有抬。

    “你來干什么？”秋彤冷冰冰的聲音。

    “我……我來看看你。”我說，還站在那里。

    “還想繼續(xù)解釋什么嗎？”

    “不，我……我只是來看看你?！?/br>
    “看看我？我會出什么事，我能出什么事?！鼻锿穆曇粲行砣?。

    我沒有做聲。

    “既然來了，坐吧?！?/br>
    我坐在秋彤對過，看著秋彤蒼白的臉色。

    “來，喝酒，陪我喝酒?！鼻锿眠^一個杯子，給我倒?jié)M，然后舉起了自己酒杯。

    我舉起酒杯。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與非?！鼻锿嗳灰恍?，接著又干了杯中酒。

    我舉著杯子沒有動。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喝酒？”秋彤腦袋搖晃了一下，瞪著我。

    我干了杯中酒。

    秋彤接著又給我和她倒?jié)M酒，接著又干了。

    我也干了。

    一瓶紅酒很快見底，秋彤接著起身，搖搖晃晃走到酒柜，取了兩瓶酒回來，這回是兩瓶白蘭地。

    秋彤默不作聲低頭開酒，然后又倒上。

    舉起酒杯，秋彤眼神迷醉地看著我：“易可，你很厲害。我……我佩服你。你實在是個高手，你不但是做營銷的高手，你——你還是情場高手。我佩服你，我實在很佩服你?！鼻锿穆曇袈犉饋砗芷嗬洹?/br>
    說完，秋彤又干了，接著看著我，醉意nongnong地帶著命令式的語氣：“干——喝了它。”

    我嘆了口氣，喝光了一杯白蘭地。

    秋彤清澈的眼珠有些發(fā)紅，直直地看著我：“你……你是空氣里的亦客嗎，你是帶走了我心的亦客嗎？你是要帶我去夢幻天堂的亦客嗎？”

    “秋彤……我——”

    “住口?！鼻锿鋽嗟卣f了一聲，接著又舉起杯子：“喝酒。喝——”

    我不說話了，繼續(xù)喝酒。

    一瓶白蘭地喝光，秋彤又開了一瓶，不說話，繼續(xù)喝，我也喝。

    今晚本來就喝了很多白酒，加上剛才喝的紅酒還有白蘭地摻和在一起，我的大腦開始發(fā)暈，神經(jīng)開始麻醉，眼前開始有些發(fā)飄。

    秋彤似乎醉地更厲害，身體不停搖擺，似乎都有些坐不住了，將后背靠在沙發(fā)靠背上。

    第二瓶白蘭地又喝光了，在這種心情下，我終于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我徹底醉了。

    秋彤看起來比我醉地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