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李竟然就真的顯出幾分感動的樣子：“雷書紀，你這么說我心里很感動，又感到不安，我這次只是個小毛病，沒打算通知單位的，也不想給大家添麻煩，沒想到你們還是知道了。我現(xiàn)在的身份和狀況，能得到大家的關(guān)系和關(guān)切，我心里是十分感動的，還感到不安啊?！?/br>
    “哎，老李，你這么說就十分見外了，不管怎么說，你也是我們工安局的老居長，大家心里一直都很關(guān)心你的，不要顧及什么身份和狀況，大家心里沒有這么看的，在大家眼里，你就是我們的老居長，老居長身體不適，大家來看望是應(yīng)該的。你們說，是不是？”雷正說著看看身后的隨從。

    “是啊，雷居長說的在理，說的對！”大家笑著紛紛點頭。

    雷正接著對辦公室和老干處的負責人說：“你們兩個記住了，你們要多關(guān)心多過問老居長的生活，老居長有什么要求，要及時解決好，要讓老居長有一個安心幸福的生活，要保障老居長有一個良好的精神和身體狀況?！?/br>
    “是，我們記住了！”他們忙點頭。

    “老李，你看，要不要局里安排一個專人，安排一輛專車在這里陪護你呢？”雷正又看著老李說。

    老李擺擺手：“別，不用，謝謝雷書紀的好意，不過實在是不需要了，我的身體很快就會康復，沒什么大問題了，雷書紀能有這話，我就很知足，這個人情，我領(lǐng)了?！?/br>
    “呵呵。看，到底老居長還是高風亮節(jié)，不肯給組織添麻煩：“雷正笑著，接著對辦公室主任說：“你回頭和醫(yī)院那邊打好招呼，要盡心醫(yī)治好老居長的身體，要用最好的藥，要安排最好的醫(yī)護人員?！?/br>
    “好的！”辦公室主任又點頭答應(yīng)著。

    老李夫人用復雜的目光看著雷正，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雷正似乎覺得表演地差不多了，站起來說：“老李，你安心養(yǎng)病，對組織上有什么要求一定要提出來，不要不好意思，不然，你老哥要是客氣，我心里可是會不安的?！?/br>
    老李笑了笑：“好的，謝謝，一定，雷書紀日理萬機，你先去忙吧，大家都去忙吧，這里有我老伴在，大家放心好了！”

    雷正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呆會要開個會，老李，那我先走了，你安心養(yǎng)病啊，一定要養(yǎng)好身體?。　?/br>
    老李說：“我一定不辜負雷書紀的關(guān)心，我一定會把身體養(yǎng)好的，養(yǎng)地好好的?！?/br>
    老李這話似乎一語雙關(guān)。

    然后雷正就告辭出去，一行人也跟著出去了。

    “小易，你替我送送雷書紀！”老李說。

    老李沒有說讓老李夫人送，也沒有說讓秋彤送，只說了我。

    我跟了出去。

    “雷書紀，我送送你！”我說。

    雷正看著我，笑了笑：“好?！?/br>
    大家往外走，我邊走邊看著雷正：“雷書紀，昨晚熬夜加班了？怎么看你氣色不大好呢。”

    雷正看了我一眼：“小易，我看你好像也一夜沒睡吧。是不是你也和我一樣加班熬夜了呢？”

    雷正此時的眼神變得犀利而陰冷，口氣不咸不淡。

    我說：“雷書紀的眼光看人真準！”

    雷正說：“你的眼光也不錯！”

    我說：“不過，雷書紀，昨晚發(fā)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br>
    雷正說：“不知道就對了，其實不光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br>
    我笑了起來：“看來，雷書紀，咱們的記性都不大好?！?/br>
    雷正狠狠咬了一下牙根，說：“小易，看起來你似乎很得意?！?/br>
    我忙不笑了，說：“不，沒有，雷書紀說錯了，我沒有任何得意的意思。”

    雷正發(fā)狠的表情讓我的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我知道雷正昨晚吃了大虧，他心里此時一定是惱羞惱怒的，他一定知道我參與了昨晚的事情，他此時一定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但他又有些有苦說不出，他不能讓他的手下知道昨晚發(fā)生的真實的情況，他必須不能讓他的手下知道。

    走到樓梯口，我站住，雷正也站住了。

    “不送了，雷書紀！”我說。

    “嗯?！崩渍嫔幊恋乜粗?，突然獰笑了一下，點點頭，然后轉(zhuǎn)身下樓。

    看著雷正一行離去，我的心里有些沒有底了。

    回到病房，老李正神情嚴肅若有所思地靠在床頭，老李夫人正在嘮叨：“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個雷正今天興師動眾帶著一幫人子人來看你，明擺著沒安好心，明擺著是來嘲弄奚落你的，明擺著是來看你笑話的。”

    秋彤站在一邊，默默地咬住嘴唇，沒有說話。

    老李看看我，眼神里又帶著幾分疑惑的目光，似乎他很奇怪雷正怎么會一大早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老李所從事的職業(yè)和為官幾十年的經(jīng)歷閱歷以及敏感性讓他對此感到了幾分不尋常，他心里一定在琢磨這不正常的事情了。他顯然不會像老李夫人想象地那么簡單。

    我站在那里沒有說話。

    一會兒，老李說：“小易，阿彤，你們上班去吧，去吧?！?/br>
    我和秋彤離開了病房，我的心里不由多了幾分心事，而秋彤似乎也滿腹心事。

    回去的路上，秋彤說：“剛才這事，你怎么看？”

    我說：“或許就是老李夫人說的，雷正打著看病人的名義，實則是來顯擺的，是來看老李笑話奚落老李的吧。反正他是沒安什么好心?！?/br>
    “有這么簡單嗎？你覺得雷正僅僅會為了這個目的興師動眾來這里一趟嗎？”秋彤說。

    “難道很復雜嗎？”我在問秋彤，又似乎在問自己。

    “反正我感覺有些不大正常，但我又說不出哪里不正常?！鼻锿f。

    “也許吧，老李和雷正的關(guān)系，局內(nèi)人都清楚的，今天雷正突然來醫(yī)院看老李，誰也猜不透雷正的真實意圖，我其實也猜不透?！蔽艺f。

    雖然如是說，但我知道雷正今天的行為一定和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有關(guān)，沒有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他絕對不會來醫(yī)院看老李的。

    難道他是來探虛實的？還是想從老李這里看出一些什么？或者，他另有更深的目的？

    我明白，雷正的高深城府，不是我和秋彤能猜透的，或許，此時，唯一能看透雷正的是同樣城府很深的老李，但老李不知曉昨晚的事情，他也未必能猜對。而且，在和雷正的斗爭中，他是雷正的手下敗將，他的城府即使很深，比雷正還是稍遜一籌。

    聽了我的話，秋彤沉默了，怔怔地看著車外。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再說話，直接去了單位。

    坐在辦公室，我點燃一支煙，把昨晚的事情從頭到尾又過濾了一遍，琢磨著每一個細節(jié)和環(huán)節(jié)，又想到今天一大早雷正的醫(yī)院探視，心里突然不由有些忐忑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忐忑，但總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中午接到方愛國的匯報，李順一行已經(jīng)安全順利回到冬訓基地。

    我稍微松了口氣，但心里依舊沉甸甸的，我知道雷正吃了這個大虧，受了奇恥大辱，他一定不會罷休的，雖然他今天早上表現(xiàn)地如此從容，但他的心里卻一定是極度惱怒憤恨的，李順一伙跑了，眼前能供他發(fā)泄憤怒的人就是我，說不定什么時候他抓住機會就會拿我來開刀。他一旦開刀，就不會是小事，就不會輕松，就不會讓我不疼不癢。

    看來，最近一個時期，我要小心點，小心著了雷正和伍德的道。

    我暗暗提醒著自己。

    在昨晚的事件中，伍德自始至終沒有露面，似乎昨晚的一切都和他無關(guān)。但我分明感覺到伍德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在關(guān)注著事件的每一個過程，甚至連雷正被挾持的事情也沒有能瞞過他的視線。

    作為雷正來說，或許他會告訴伍德實情，或許他不會告訴，但不告訴不代表伍德不知道。

    我知道，在雷正和伍德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雷正的一些事伍德未必知道，伍德的一些事，也未必會讓雷正知曉，他們之間，也不是毫無保留向?qū)Ψ綇氐壮ㄩ_的，哪些會讓對方知道，取決于他們各自的利益。

    他們之間，是典型的建立在利益基礎(chǔ)上的合作，我絕對不相信他們之間會有真正的友誼，他們的所謂友誼，只不過是相互的利用與被利用的關(guān)系。

    又想到李順問我和秋彤去丹東的事情，問我老李去丹東的事情，似乎，金景秀和金敬澤已經(jīng)不知不覺進入了李順的視線。李順對老李突然的丹東靠山屯之行是滿腹懷疑的，他既然沒有從我這里得到一個完整的合理的答案，那么，他就一定會繼續(xù)猜疑分析。

    至于他會想到哪里，會分析到哪一步，我不得而知。

    我知道，一旦李順或者他媽知道了老李去丹東靠山屯的真實目的，那么，必將一起一場軒然大波。

    暗暗祈禱他們不會知道。

    不能讓李順和她媽知道，也不能讓秋彤知道。

    不知不覺，在老李和老李夫人以及李順之間，我站在了老李這邊。

    感覺自己很矛盾，在老李和金景秀之間，我是站在金景秀那一邊的，但此時，我卻又站在了老李這邊。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維護老李的利益還是維護金景秀的利益。

    此次老李和金景秀沒能相見，我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扮演了什么角色，有沒有起到關(guān)鍵的作用，扮演的角色光彩不光彩，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但有一點我感覺很真實，那就是在老李和金景秀此次事件的整個過程，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心里充滿了殘忍和冷酷。

    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甚至讓我感到有些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