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毫無聲響地，甚至不知敵人來自何處，漢人便倒地送命。革命軍風聲鶴唳，只好丟掉陣地向江東岸潰退。

    克欽兵旗開得勝，前鋒直逼地勢險要的鷹嘴渡口。

    與正在激烈戰(zhàn)斗反復(fù)拉鋸的西線戰(zhàn)場相比，西北線戰(zhàn)場相對平靜。

    戰(zhàn)場指揮官是一個小伙子，他沉著指揮，以逸待勞，老秦給他的任務(wù)是狙擊克欽兵，不許他們渡過江來威脅西線側(cè)翼。他把隊伍擺在江岸，沿江數(shù)十公里，無論大小渡口一律封鎖，所有渡筏渡船全部鑿沉，依托水深流急的大江與克欽兵隔江對峙。

    這是一場奇怪的戰(zhàn)爭，或者叫做西北線無戰(zhàn)事也可。白天晚上，槍聲零零落落地響著，仿佛提醒人們這里正在打仗，但是戰(zhàn)爭被大江隔斷，所以暫時沒有激烈的面對面的廝殺和交鋒。

    我和李順現(xiàn)在都知道克欽兵擅長叢林作戰(zhàn)，森林是他們的家，橫在他們面前的惟一障礙就是江水。一旦讓他們渡過這條大江，就如同把豹子放出籠子，毒蜂引出蜂窩，那些密不透風的熱帶雨林和像大網(wǎng)一樣張開的柔軟藤蔓都變成克欽兵的藏身之處。

    這條江的上游是云南境內(nèi)的怒江。怒江從青藏高原滾滾而下，匯納百川，劈開山谷，由于金三角是高原地形，因此薩爾溫江到處峽谷壁立，暗礁密布，驚濤拍岸，吼聲如雷。人畜渡河需在幾處水流平緩的渡口，以大木筏運載，鋼纜牽引，只能白天慢慢渡過。

    克欽兵調(diào)集民工砍伐大龍竹，扎制許多大竹筏，晚上就沿江燃起許多火堆宿營。

    顯然，這里同樣會有一場大戰(zhàn)要爆發(fā)。

    和克欽人的大戰(zhàn)前夕，我和李順走出指揮部觀察敵情。

    我們舉起望遠鏡，看見江對岸那些來自北方部落的山兵圍著火堆吃飯喝酒，許多人彈起口弦琴，拍打象腳鼓，跳起民族刀舞，好像歡度一年一度的“摩瑙縱歌”節(jié)一樣。

    李順沖我一笑，看起來似乎覺得很開心，他接著向迫擊炮手發(fā)出命令，樹叢中很快就有迫擊炮轉(zhuǎn)動的輕快聲音傳來。

    在夜間，火堆是最明顯的炮擊目標，克欽人個個都是好獵手，但是他們未必是好軍人，因為他們從未受過軍事訓(xùn)練。

    我舉起望遠鏡繼續(xù)看著江對岸。

    幾分鐘后，一發(fā)試射的炮彈挾帶尖銳的哨音從天而降，偏離目標落到了山背后，猛烈的爆炸使所有山兵吃了一驚，他們個個直起脖子顯得不知所措，好像不知道天上為什么打雷。

    以后接踵而至的炮彈及時修正山兵對于現(xiàn)代戰(zhàn)爭的認識，炮彈準確落在火堆上，巨大火球騰起來，樹林燃燒。

    ***

    迫擊炮手個個都像惟恐考試不及格的小學(xué)生，在長官面前賣弄射擊本領(lǐng)，于是夜空被大火映得通紅，炮彈尖嘯著撕裂空氣，死神從空中追逐不幸的克欽人，炮彈爆炸的巨大轟鳴聲從江面隆隆滾過，不絕于耳。

    可以肯定，對于遠征金三角的克欽勇士來說，這個夜晚絕對是一個災(zāi)難的開始，擅長使用弓箭、長刀和火藥槍的部落民族頭次被現(xiàn)代戰(zhàn)爭的陰影籠罩，就像他們祖先流傳的神話故事：勇士還沒有看見魔鬼，就被天上掉下的雷電莫名其妙炸上天。

    度過一個不眠之夜，克欽戰(zhàn)士懷著復(fù)仇和消滅敵人的萬丈怒火，開始登上竹筏向東岸進攻。

    這天天氣很好，空氣好像過濾一樣清澈透明，把昨夜的噩夢留在黑暗中。太陽明晃晃地從山頭露出臉來，第一抹躍動的陽光猛地投射下來，于是兩岸參差的樹木和打著旋的渾濁江面一下子就燃燒起來。

    陣地上的人們看得很清楚，那些像螞蟻一樣蠕動的克欽人離開江岸，竹筏扎得很大，很結(jié)實，人蹲在竹筏上，互相拉得很緊，像一些搖搖欲墜的貨物。艄公站著撐篙，由于江水湍急，竹筏先沿江岸往上游撐一段，然后再頂著水流搖搖晃晃地向?qū)Π稕_來。

    我問李順：“再來幾炮，將竹筏炸沉？”

    李順搖頭道：“殺雞焉用牛刀。天氣這樣好，我看來一場比賽如何？指揮官，傳我的命令，各連、排射手，三人一組，專打撐篙掌舵的。擊中一個目標獎人民幣一萬元，空槍者受罰。我當裁判?！?/br>
    命令傳達下去，射手個個使出看家本領(lǐng)。隨著一聲聲槍響，步槍子彈拖著長長哨音飛向目標，那些繃直身體的艄公船夫一時間好像彈斷的琴弦，紛紛中彈落水。竹筏無人撐篙掌舵，就像失控飛機一樣在江面上打著旋，或被江水掀翻，或飛快沖往下游。

    可憐的克欽人本是山地民族，個個都是旱鴨子，他們逞雄于大山樹林，水性卻一竅不通。高山峽谷中的江水來自雪山，水冷徹骨，即使諳熟水性的人也難以泅渡，何況秤砣般的克欽人？翻滾的江水轉(zhuǎn)瞬間就吞沒竹筏，抹去竹筏上的人群。

    不多一會兒，江水依然，竹筏和勇士無影無蹤。

    這邊一時進入了相持狀態(tài)，克欽大軍被江水阻擋，盡管敵軍首領(lǐng)十萬火急催促前進，但是天塹就是天塹，除非你長了翅膀會飛。有幾次克欽兵試圖另尋偷渡地點，但我和李順早就考慮到這一點了，棋先一著，派部隊嚴密布防，無懈可擊。

    克欽首領(lǐng)只好下令安營扎寨，躲在炮火射程以外與革命軍隊伍隔江對峙。

    西北線戰(zhàn)局穩(wěn)定了，我和李順又回到西線，這里是決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

    這里的戰(zhàn)局正處于僵持狀態(tài)，雖然敵人的重炮陣地被端掉，但江對岸高地還有輕迫擊炮和重機槍陣地，對革命軍造成了重大殺傷，特戰(zhàn)分隊隊長也被炮彈皮炸傷了腿部。

    據(jù)情報人員報告，此次擔任主力進攻的是雇傭軍，緬軍負責擔任支援和掩護，對岸高地的重機槍和輕迫擊炮陣地是由緬軍負責的，緬軍的后援指揮部就設(shè)在高地背面的山腳下。

    又一個夜幕降臨，我和老秦李順一起商議著對策，最終決定再次派特戰(zhàn)分隊渡江，占領(lǐng)那高地，徹底干掉敵人的輕迫擊炮和重機槍陣地，沉重打擊緬軍的后援指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