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我和孫東凱啟程回星海，先從騰沖飛昆明，然后轉機回星海。

    一路上，孫東凱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寡言少語。

    而我，心情也不輕松，我知道秋彤此刻或許已經(jīng)回到了星海，我不知道在星海等待她的將會是什么。

    我和孫東凱帶著各自的重重心事往北飛，一直往北。

    中午11點到了昆明機場，在機場等候了3個小時之后繼續(xù)乘機飛星海。下午五點半，終于到達星海。

    此時星海已經(jīng)夜色降臨，華燈初放。

    出了機場，孫東凱沒有和我一起走，我們在機場分手，他有他要去的地方，我自然也有我要找的人。

    我第一個就和秋彤聯(lián)系，電話終于打通了。

    “你在哪里？”我迫不及待地問她。

    “我在家里。”秋彤聽起來聲音很平靜。

    “我剛從騰沖飛回來，剛出機場，我去找你?！蔽艺f。

    “不了，不要來我家，我去你那里吧?！鼻锿f。

    似乎秋彤不愿意讓我去她家被人發(fā)現(xiàn)，引起什么人對我的懷疑對我不利。

    我想了想：“也好，小雪呢？”

    “小雪在爺爺奶奶家?！鼻锿f。

    “我20分鐘之后到宿舍?！蔽艺f。

    “好，我知道了。”

    20分鐘之后，我剛到宿舍，秋彤就到了。

    關上門，我回身看著秋彤，她看起來神色很平靜，一如從前那樣。

    “你去北京了？”我問她。

    秋彤點點頭，似乎并不意外我知道這事。

    “什么時候回來的？”我讓她坐下，給她倒了杯水。

    秋彤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剛回來沒一會兒，火車很慢，折騰了好久才到星海?！?/br>
    我坐在秋彤對面：“你去北京繼續(xù)告孫東凱的？”

    秋彤點點頭：“是的。你知道的倒是挺快，恐怕孫東凱也知道了是吧？”

    “是的，我昨晚就聽孫東凱說了，孫東凱本來要三天后才開會回來，今天就迫不及待回來了?！蔽艺f。

    秋彤笑了下：“看來他呆不住了，坐立不安了?！?/br>
    我皺皺眉頭：“去北京有收獲嗎？”

    “談不上收獲不收獲，我只是向有關部門遞交了我的舉報材料，既然省市兩級不作為，那么，我只有如此去做。我不想越級上訪，但我沒辦法?！鼻锿f。

    “可是你也知道上下都是通氣的，你即使去了北京，北京那邊的部門很大可能也會將材料轉給省里，然后省里又轉給市里，最后還是落在市里來辦理。而且，你去北京的消息，市里很快就知道了，這對你會很不利的?！蔽艺f。

    “我當然知道，那又怎么樣？本來這事我就是正大光明沒想向誰遮掩的，我又不是誣告，又不是陷害，我的證據(jù)是確鑿的，我的做法是無可厚非的?！鼻锿碇睔鈮训卣f。

    “市里之前的態(tài)度你也知道，現(xiàn)在你直接捅到了上面，你有沒有想過后果？”我說。

    “想過，在我做這件事之前，我早就想過了一切可能發(fā)生的后果。但我不能因為這些所謂的后果就放棄自己的良知和底線，放棄自己的職責。”秋彤安靜地看著我。

    我點燃一支煙：“你回來之后，有沒有人找你談話？”

    秋彤搖搖頭：“沒有，不過，在我去北京直到回來的路上，似乎發(fā)覺一直有兩個身份不明的人在跟蹤我，不知道他們是干嘛的?！?/br>
    我知道秋彤說的是方愛國安排的暗中保護者，沒想到竟然被秋彤發(fā)覺了。

    我不能告訴秋彤真相，對秋彤說：“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

    “等候上級的情況反饋?！鼻锿纱嗟卣f。

    “你認為會等到什么結果？”我問她。

    “不知道。”

    “你認為會等到你希望的結果嗎？”

    “不知道?！?/br>
    “如果不是你希望的結果，那么你會怎么做？”我繼續(xù)問她。

    秋彤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不告訴你?！?/br>
    “為什么？”

    “我的事不想牽連你?！?/br>
    “但是我愿意被你牽連?！?/br>
    “那我也不想。我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沒有任何后悔，即使前面是地雷陣，我也會毫不猶豫趟過去。”秋彤的聲音不大，但很堅決。

    我嘆了口氣，站起來：“吃飯了沒有？”

    秋彤搖搖頭。

    ***

    “我去做點飯，一起吃?！?/br>
    “我來吧，你休息會兒?！鼻锿f著站起來走進廚房。

    我抽完一支煙，也走進廚房，秋彤正在忙乎做飯。

    我走到秋彤身后，站立片刻，伸出雙臂，從后面輕輕環(huán)住她的身體。

    秋彤停住了，站在那里沒有動。

    我輕輕抱住秋彤的身體，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深深嗅了嗅她的發(fā)香，低聲說：“不管任何時候，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我永遠都是你的追隨者，永遠都是你的保護者，永遠都是你最堅定的盟友?！?/br>
    秋彤輕輕握住我的手，沒有說話。

    我將她轉過身，她明亮的眼睛看著我。

    這目光如此清澈如此潔凈如此溫和。

    我將她摟緊，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她的身體顫了一下，沒有拒絕。

    然后我放開秋彤，轉身出了廚房。

    秋彤很快做了兩碗雞蛋面，我們一起吃了。

    吃完飯，我們面對面坐著，一時相對無言。

    秋彤進京上訪的事情，在星海上層圈子里引起了震動，也引起了喬仕達的震怒。

    控制越級上訪，是地方上的一件重要工作，信訪是考核地方政績的一項重要指標，甚至在年度地方政績考核中信訪是一票否決的。

    在市記委收到上面一級級轉來的秋彤上訪的材料后，當即向柿委做了匯報。

    喬仕達勃然大怒了，這顯然是無視他權威的舉動，沒想到秋彤如此大膽，這么不接受教訓，竟然舉報到北京去了。

    這顯然威脅到了喬仕達的利益，觸犯了他的底線。

    在秋彤從北京回來的第三天，上面直接下達了對她的處分決定：無視組織紀律，以個人私利為目的越級上訪，破壞社會穩(wěn)定，決定撤銷一切職務，開除當籍，作為一般工作人員在文聯(lián)工作。

    也就是說，秋彤的進京上訪不但沒有促使喬仕達改變自己的想法，反而讓他下了決心將秋彤的職務一擼到底，同時連當籍都給開除了。

    這個處分不可謂不重。喬仕達顯然是徹底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