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錢可以買來一切,包括愛情
下午也有許多客人到訪。 往年楊玉燕都是躲在房間里, 今年受蘇老師教導(dǎo),膽子漸大, 就也出來待客, 她也是不知道自家竟然能有這么多客人。 楊玉蟬已經(jīng)成年,與祝顏舒坐在一起更顯青春亮麗, 許多來拜年的太太夫人都拿她打趣, 詢問女婿的事。祝顏舒哪敢讓人知道楊玉蟬正在談戀愛?這樣她以后分手了怎么辦?男孩子多談兩次戀愛不算什么, 女孩子談得多了就不好聽了。馬天保的事最好誰都不知道! 她不說, 楊玉蟬自己也不好意思提馬天保, 太太們和夫人們得知這樣一個妙齡少女仍待字閨中, 暴發(fā)出了無比的熱情!再看楊玉蟬, 更加覺得她樣樣都好, 年齡正好,家庭也好。 她明年就要畢業(yè),一畢業(yè)正好可以結(jié)婚了。雖然祝顏舒已經(jīng)離婚, 但前夫楊虛?dān)Q雖然有拋妻棄女的事, 卻是個小有名氣的文人,比起抽大煙賭錢在家養(yǎng)小老婆等,竟然還顯得不壞。 祝顏舒只有兩個女兒, 她的錢只會留給她們, 楊玉蟬的嫁妝必定是不會少的。 楊玉蟬端坐在沙發(fā)上,語調(diào)溫柔,說話也很有分寸,懂事又識進(jìn)退, 在眾位太太和夫人眼中實在是非常合適做媒的,她們七嘴八舌的一聊,仿佛整座城里的未婚男青年都一下子冒出來了,個個聽起來都是年輕有為,與楊玉蟬說不出的相襯。 祝顏舒聽得眼中全是光芒,無奈馬天保的事還沒解決,只好全搪塞了回去。她看楊玉蟬的神色,想知道她有沒有對哪個青年動心,但楊玉蟬玉面如冰,聽了再多青年的介紹也只是心如止水。又過了一會兒,就躲回屋里去了。 祝顏舒暗嘆一聲,轉(zhuǎn)身將混在孩子堆里吃點心的楊玉燕給抓過來讓一堆太太夫人打趣。 不想楊玉燕坐在太太和夫人們中間竟然如魚得水,張著一雙眼睛安安靜靜的,不插話,也不嫌無趣。 楊玉燕是“久病”之人,又還沒成年,勉強(qiáng)讀了兩年女中就因病輟學(xué)了,一群太太和夫人們都沒找她做媒,只是握著手摸著臉嘆兩句“好可憐的孩子”、“生得像你”,然后紛紛解開荷包,拿出一塊兩塊五塊的錢塞給她。 楊玉燕小小發(fā)了筆外財,更加安心坐在這里了。 這些夫人與太太一半是以前祝顏舒的同學(xué)與朋友,一半是牌友。牌友的數(shù)目竟然比同學(xué)更多。 因為祝顏舒與楊虛?dān)Q離婚以后,與許多同學(xué)都斷了聯(lián)系,只剩下當(dāng)年受過祝先生恩惠的一些人仍然還與她來往。 這些人與祝顏舒說一說以前做同學(xué)時的故事,留下禮物就告辭了。他們有的衣著光鮮,有的衣衫陳舊,帶來的禮物也有的是名貴的,有的只是一本舊書。 最讓楊玉燕驚訝的是每當(dāng)一個同學(xué)離開,剩下的人都會趕緊說一通此人的八卦。 某個衣著光鮮的女士走后,剩下的人便擠眉弄眼的說“她與某某先生是朋友”。 那份意味深長的勁喲,楊玉燕都不能裝成沒聽懂的樣子,只是在心里思考這位女士是情婦,還是外室?有沒有名份?生沒生孩子? 而某個穿著舊衣的男士走后,剩下的人也趕緊說“他的老婆跑了,他在外面欠了許多債”。 楊玉燕剛開始還以為那個剛剛送給她一本舊書的叔叔是個賭徒呢,再聽下去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一個不擅生活的理想主義者,他欠下的債是房租和米店的米錢,老婆逃走也是因為無錢生活才帶著兒子回老家種地去了,并非離婚,而是在城里沒地種,也沒錢吃飯。他之所以一直留在這里不肯回老家則是為了追求夢想。 這才是她心目中的窮酸文人呢。像楊虛?dān)Q那樣可以在報紙上發(fā)表文章的都不能叫窮酸文人了,因為他們一點也不窮酸,荷包鼓囊囊的。真正的窮酸文人,應(yīng)該是寫的文章都無處投遞,換不來錢,更換不來米面糧油,最終致使衣食無著又窮困潦倒的,才是正宗的窮酸文人。 不過這樣的人,祝家也不敢招惹,才趕走一個,不能再引來第二個,所以祝顏舒連錢都不敢借,只讓張媽多包了一些點心臘rou送他。 聽完同學(xué)的八卦之后,還有牌友的八卦。 牌友們看起來比同學(xué)們更光鮮些,這也合情合理,不然她們哪里來的錢打牌呢? 牌友們的八卦聽起來更加與祝顏舒相似。 這個說,某太太的丈夫有了一個小公館;那個說,某夫人的相公又多了一個私生子;第三個說,某某小姐的未婚夫還沒有結(jié)婚呢就在家里養(yǎng)了一個妾。 瞧瞧,是不是與楊虛?dān)Q一樣?丈夫這種人,好像除了養(yǎng)小老婆就干不出別的新鮮事了。 像祝顏舒這樣被人登報離婚的也有好幾個。 某個長臉尖酸的太太也是被登報離婚,可她不承認(rèn)離婚,仍帶著兒子住在以前的房子里,將前夫逼得出去與新妻另覓愛巢。前夫不回家,家中就沒有生活來源,幸而這位夫人還有嫁妝,娘家也時常接濟(jì),生活并不窮困,但她實在是恨極了前夫,一恨前夫,就命兒子去找前夫要錢,聽說楊玉燕才去見過楊虛?dān)Q,立刻就坐過來詢問楊虛?dān)Q到底有沒有給錢,聽說沒有給,更加與祝顏舒要好起來。 她一邊摸著楊玉燕的胳膊一邊說:“我就叫我兒子去他爹門口要錢,不給錢就哭,看他給不給!不給就讓他好好丟丟臉!” 摸得楊玉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直往祝顏舒懷里躲。 祝顏舒摟著她笑,道:“我家這是女孩子,比不得男孩子皮厚,她們臉皮薄呢,怎么好叫她們?nèi)ツ欠N地方丟人現(xiàn)眼?他那個地方,一年叫我的孩子去一次,回來我都要讓人刷鞋呢。” 一群夫人太太們便笑起來,還有的人問楊玉燕今日去見爹,回來果然刷了鞋嗎? 楊玉燕就笑著點點頭,乖巧的不可思議的說:“不刷,那鞋我就不穿了!踩了兩腳的泥呢?!?/br> 太太們就又要笑一場。更兼張媽特意將沒刷的鞋提過來給太太們看一眼,開開眼,太太們實在是笑得開心極了。 一直鬧到了晚上六點才漸漸的人都走了,張媽將門掩上,回來收拾這一屋子的瓜子煙頭糖紙。 祝顏舒說了一天的話,有些頭疼,回屋躺著去了。 楊玉蟬此時才從屋里出來,跟在張媽后面幫倒忙,氣得張媽把她推給楊玉燕:“我的好小姐,快陪你meimei說話去吧,這里有我呢!” 楊玉蟬這才坐到楊玉燕身邊去。 楊玉燕的談興未過,見著楊玉蟬就說:“家里怎么會有這么多客人啊?” 楊玉蟬一心二用,一邊記著張媽做家事的動作,一邊答道:“mama是離婚婦女,所以平時客人都不好登門,只能在過年這幾天來。” 楊玉燕聽著這個就不太開心了,莫明好像被歧視似的。 “什么離婚婦女?真難聽!”楊玉燕說。 楊玉蟬愣了一下,雖然離婚這種事好像是女人更丟臉一點,但因為祝顏舒平時的日子過得十分逍遙自在,自家鄰居又全都是租客,平時還真沒有什么人給祝家母女臉色看,反倒都是捧著她們說話的。楊玉蟬在學(xué)校里時,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們更加標(biāo)榜進(jìn)步,更不會歧視她。 楊玉燕的反應(yīng)倒是讓楊玉蟬更新奇些,她以前還以為meimei不會在意這些。 “不用放在心上,沒人敢瞧不起我們的?!彼龘е鴹钣裱嗾f。 楊玉燕不知從哪里突然開了一竅,天外飛來一問:“你覺得mama還會再結(jié)婚嗎?” 楊玉蟬嚇得一機(jī)靈,馬上問她:“你怎么會想到這個?” 楊玉燕想起楊虛?dān)Q那里的小三和備胎小四,就說:“我就是覺得不能輸給那姓楊的!” 她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今天不知是見過了楊虛?dān)Q還是看到了其他夫人們尖酸的嘴臉,突然覺得如果祝顏舒最后也變得跟她們一樣可憐就太糟了,如果她能更加幸福就好了。 楊玉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讓她開了竅,笑著道:“傻瓜,難道咱們的人生是跟他賭氣的嗎?媽早說過,跟人賭氣那日子就過不好了。她才不會在意姓楊的那邊過成什么樣呢,只要不連累咱們就行?!?/br> 楊玉燕想一想這話,剛升起的一股邪氣就散了。 還是媽說的對。 楊玉蟬以前也想過這個,因為她是見過有人來找祝顏舒做媒的。她當(dāng)時是很害怕的,害怕祝顏舒再次結(jié)婚以后會不要她們姐妹?,F(xiàn)在她仍然有一點擔(dān)心,擔(dān)心祝顏舒再次結(jié)婚以后,大家會相處得不好。 楊玉燕說:“那如果mama要再婚,你覺得什么人合適?” 楊玉蟬一下子被問住了,蓋因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所以根本提不出條件來。 “是個……可靠的人吧?”楊玉蟬說。 楊玉燕的條件可要詳細(xì)多了,立刻就能扳著手指數(shù):“首先,這個人不能年紀(jì)太大,長得也要好看些,帥氣一點的,性格溫柔一點,有些情趣,不能太死板。mama喜歡打牌,他不能對這個說三道四。上回出去吃飯,我看mama也是喜歡浪漫的,這個人如果不懂情趣就不行了?!?/br> 她一邊說,楊玉蟬一邊點頭,覺得確實應(yīng)該如此。 楊玉燕:“還有,應(yīng)該是門當(dāng)戶對的人。mama這樣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可能根本就看不慣,既然是再婚,更加要合心合意,不能讓mama被人挑剔?!?/br> 楊玉蟬也點頭說:“沒錯。而且最好西化一點,太封閉的家庭也很麻煩,最好家里長輩就已經(jīng)接受西化了,這樣更寬松?!?/br> 張媽在廚房伸著腦袋聽兩姐妹一樣樣的數(shù),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跑去告訴祝顏舒! 她忍到兩個女孩子回屋換衣服,立刻跑到祝顏舒的臥室。 祝顏舒正躺在床上養(yǎng)神,聽到門響,睜眼看是張媽,按著額頭說:“張媽,我晚上就在屋里吃,不出去了。” 張媽一個箭步過來,滿面欣喜:“太太,你猜我剛才聽到大姐與二姐在說什么?你猜!” 她把祝顏舒拖起來,一句一句一字不差的學(xué)給她聽,聽得祝顏舒兩頰起火,捂著臉低聲道:“這兩個死孩子!怎么……怎么……瞎說什么?。 ?/br> 可哪怕她捂著臉,張媽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快樂與上翹的嘴角。 張媽扶著她的肩說:“太太,你養(yǎng)了兩個好孩子!她們都孝順你呢!沒一個瞧不起你!沒一個怪你!她們都愛你呢!” 祝顏舒眼中一熱,珠淚瞬間落下,她抹去淚,仰著臉,紅著眼睛站起來,坐到梳妝臺前,開心又得意的說:“那當(dāng)然!我的孩子,我還能不知道?” 她這一會兒也不覺得累了,摸摸臉上的粉,起意要重新化個妝。 張媽替她倒了水,侍候她洗臉,重新上妝。 祝顏舒問她:“晚上都準(zhǔn)備了什么菜?不如再燒一條黃魚吧?!?/br> 張媽連忙答應(yīng)下來:“太太既然要吃,那我就去做,魚還有一條,本來是準(zhǔn)備明天中午燒來吃的,不過晚上桌上也沒什么菜,燒個魚擺著也好看,就是裝魚的盤子才被大姐給打了?!?/br> 祝顏舒此時滿心歡喜,打了盤子也覺得開心:“她小孩子一個會干什么?盤子打了就打了,換一套來使。” 張媽說:“大姐這兩天成天想著要做家務(wù),我看,她是又鉆牛角尖了?!?/br> 祝顏舒還是笑意盈盈的:“這樣也好,總比她傻乎乎的只想著愛情強(qiáng)。這兩天她要干什么家務(wù)你都由著她,不管是打掃還是洗衣服都讓她去干,吃點苦頭就知道了?!?/br> 張媽一聽就笑了:“那她不出兩天手就要凍壞嘍!” 祝顏舒:“凍壞家里也有藥的嘛?!?/br> 張媽笑著說:“太太,您這促狹勁跟年輕時一樣!” 當(dāng)晚,晚飯過后,楊玉蟬又跟進(jìn)了廚房看著張媽洗碗躍躍欲試,張媽就道:“我這手也有些疼,要不然,大姐,你幫我洗一回?” 楊玉蟬連忙說:“好啊,張媽,我來!” 張媽便讓開,把水池讓給楊玉蟬,再站在旁邊一步步指點她怎么洗盤子,怎么洗碗,怎么刷鍋,事后還要清理水池和垃圾桶,還要將流理臺都抹干凈。一通事畢,楊玉蟬腰酸背痛,兩只手臂都酸得提不起來。 張媽看了看她通紅的手指,說:“如果手不舒服就涂點藥,藥就在廚房放著,不然你喊我給你拿也行?!?/br> 楊玉蟬不覺得手有什么問題,就說不必。張媽也沒堅持。 但這并不是結(jié)束,張媽過了一個小時就開始燒水,清理爐灰,將各人洗漱的水送進(jìn)各人的屋子,還抽空煮了一鍋梨湯。 楊玉蟬事事都要伸手,樣樣都要幫忙,張媽就照祝顏舒說的將她提溜的滿廚房轉(zhuǎn)。 楊玉燕在屋里看到給她送洗腳水的人竟然是楊玉蟬,嚇得險些從床上蹦下來。 楊玉蟬一臉疲憊的把洗腳盆放在地上,跟著就倒在她的床上了,捂著后腰呻-吟。 楊玉燕湊過去:“你這是干什么呢?” 楊玉蟬含糊:“我?guī)蛶蛷垕?。?/br> 楊玉燕撇嘴,看破不說破,就道:“那也挺好的。張媽一直想讓咱們幫她干家務(wù),你幫她也不錯?!狈凑桓伞?/br> 她脫了襪子,把腳伸進(jìn)熱水盆里,被燙得渾身舒服,然后就看到熱水壺沒提過來,推推床上的楊玉蟬:“姐,你沒給我把熱水壺提過來,我一會兒還要續(xù)水呢??烊?,快去?!?/br> 楊玉蟬被推起來,胸中油然而生一股怨氣,可卻無處可撒,只得一步一步出去,到廚房提來熱水壺,再過來給楊玉燕續(xù)熱水。 張媽緊跟著過來,遞給她一條拖把,道:“等會兒把這水倒了以后還要再把地上的殘水拖一下,燕燕洗腳愛撲騰,水灑得到處都是?!?/br> 她接過拖把,轉(zhuǎn)頭就看到楊玉燕正輪流翹起兩只腳在玩呢,水淋淋漓漓的從她雪白圓潤的腳丫上落下來,落回盆中,濺到地上。 楊玉蟬登時就斥道:“別玩水!你多大了還玩水!” 楊玉燕嘟著嘴不玩了,也泡夠了,把腳從盆中拿起,擦干,縮回床上,指揮她姐:“盆拿走吧,對了,張媽是不是煮了梨湯?你給我端一碗唄。” 楊玉蟬一手是熱水壺,一手是拖把,地上還有一個洗腳盆,還有滿地的水,親meimei又給她找了個活,她真是覺得自己少長了兩只手! “自己出去喝!”她說。 楊玉燕揚聲喊:“張媽,張媽,我想喝梨湯!” 張媽的聲音便響起來:“來了,來了,小祖宗,我給你端!” 楊玉蟬怒極。 楊玉燕坐在床上乖乖巧巧的,待張媽端來梨湯,便甜甜的道謝,捧著小口小口的啜吸。 張媽慈愛的看楊玉燕喝梨湯,一轉(zhuǎn)頭看到楊玉蟬連洗腳盆都沒端出去,立刻驚道:“大姐,你動作怎么這么慢?快一點,你自己還沒洗呢!我給你把梨湯放在你的屋里桌上了,收拾好這里打了水就回屋洗吧,還有別讓梨湯放涼了??!” 張媽說完特別輕松的甩手出去了,自己盛了梨湯端回屋喝,聽著客廳里楊玉蟬來來去去的動靜。 她把楊玉燕的洗腳水倒掉了,張媽趕緊伸頭喊一聲:“大姐,洗腳盆用過也要刷一下的,要立著放哦!” 然后回屋繼續(xù)看經(jīng)書喝梨湯。 繼續(xù)聽楊玉蟬拖地,放拖把,被楊玉燕要求“幫我把碗放回廚房”“我不想下床,還要穿褲子和鞋”“好jiejie,謝謝你!” 然后楊玉蟬自己倒水,回屋洗漱,再自己出來收拾,最后又過了五分鐘,再沖回廚房放碗。 張媽心中暗嘆,梨湯肯定已經(jīng)涼透了。 第二天早上,張媽正在廚房里做早飯,聽到身后有動靜,轉(zhuǎn)頭一看,楊玉蟬雙眼泛紅,捂著手站在她身后說:“張媽,我的手有點疼,不知道是怎么了?!?/br> 還能怎么了?被冷水凍著了嘛,沒干過活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受得了? 張媽嘆氣,拿出藥油來讓她擦手:“大姐,要把藥油全揉進(jìn)去才行哦?!?/br> 藥油刺鼻,楊玉蟬坐在沙發(fā)上揉手指的關(guān)節(jié),關(guān)節(jié)處奇特的麻意和癢意讓她一晚上都沒睡好,手心手背又紅又燙又癢。 原來家務(wù)是這么難的事嗎?為什么張媽做了一輩子都沒事,她才做一天就不行了呢? 楊玉蟬心中滿是苦楚與迷茫。究竟是她太無用,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呢? 祝顏舒從臥室里出來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掩著鼻子看到楊玉蟬在沙發(fā)上,連忙擺手:“回屋去擦啊,在這里擦藥味道多大啊。” 楊玉蟬便起身,待要回屋,又停下,轉(zhuǎn)身問祝顏舒:“媽,你以前干過家務(wù)嗎?” 祝顏舒攏著披肩,慢條斯理的點頭:“干過呀,怎么沒干過?才結(jié)婚時,我當(dāng)然要干家務(wù)啊?!?/br> 楊玉蟬忙問:“那你是怎么干的啊?” 祝顏舒兩手一攤:“我就干了半天,中午就回家找我媽了,我媽,也就是你姥姥就把張媽送來了。當(dāng)時我喊張媽是叫張姐的?!毕肫鹨郧暗氖?,讓祝顏舒笑瞇了一雙眼睛,真懷念以前的青春時光啊。 張媽從廚房出來,笑著說:“當(dāng)年可真是輕松啊,我才來時對我說是一對才成婚的小夫妻,活不多,人又年輕臉嫩,不會使勁使喚人,結(jié)果來了以后才是上了賊船呢,你媽沒過兩個月就懷了你,跟著就是生孩子做月子,再就是養(yǎng)你們這兩個小東西,活越來越多,累得我喲!” 說起以前,張媽與祝顏舒都很愉快。唯獨楊玉蟬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看她神色消沉,祝顏舒說:“你姥姥當(dāng)年說這世上最可惜的事就是聰明人鉆牛角尖,偏偏聰明人最愛鉆牛角尖。” 張媽問:“怎么會是聰明人?我看都是蠢的才鉆牛角尖呢?!?/br> 祝顏舒:“張媽,我當(dāng)時也是這么想,可我媽說這聰明人因為比別人都聰明,就更難改錯,他要是以為這世上沒有他解決不了的難題,他就會不停的鉆牛角尖。蠢人才走一步,他已經(jīng)走了一百步。所以蠢的人就算錯也錯不多,聰明人一旦犯起錯來,那都是大錯。” 張媽聽了一深思,不由得感嘆:“老太太這話才真是明白!我平時見的都是蠢人出錯就已經(jīng)夠讓人生氣的了,可是他蠢啊,你也不能跟他太計較,有時跟蠢人也計較不清楚??梢媸怯錾弦粋€聰明人出錯,那……那我就只能喊阿彌陀佛了?!?/br> 楊玉蟬似明非明。 祝顏舒看著她說:“大姐,我平日里夸你聰明漂亮,那都是因為我是你媽。你的老師同學(xué)夸你聰明漂亮,那是因為你在學(xué)校的功課很好,活動積極。但事實上,我覺得你是個傻孩子,你和燕燕都不是聰明孩子。所以媽只希望你這一生平平安安的,從沒希望你出人頭地,大富大貴。” 楊玉蟬看著母親,往日聽多了的話,今日聽起來另有一番道理,更令人清醒。 祝顏舒:“你要看清自己的本事在哪里,自己的能耐又有多少。別做自己做不到的事,人,貴有自知之明?!?/br> 楊玉蟬終于聽懂了,她捂著滿是藥油的手,僵立無言。 祝顏舒:“回屋涂藥吧,今天早飯讓張媽給你送房里去。” 楊玉蟬站在原地三息,才轉(zhuǎn)身離開。 她的臥室門緊緊關(guān)上以后,張媽走到祝顏舒身邊,擔(dān)心的說:“太太,大姐這回能明白過來嗎?” 祝顏舒:“這回不明白,還有下回呢。她在學(xué)校里跟馬天保情投意合,出了學(xué)校以后還能情投意合才是本事呢,馬天保在學(xué)校里可以與她一起讀書看報,出了學(xué)校要掙錢養(yǎng)家,他還有多少精力時間與她一起讀書看報?等過了這個年,幫著馬家租了房子以后,我看她還能自欺欺人多久?!彼?dāng)年會喜歡楊虛?dān)Q,那是因為楊虛?dān)Q能一直跟她讀書讀詩,兩人一直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要是楊虛?dān)Q是馬天保,她的愛情也不可能保留那么久。 歸根到底,當(dāng)年她的愛情與幸福的婚姻都是祝家的錢買來的,可惜現(xiàn)在祝家沒有錢再幫楊玉蟬買一份完美的愛情回來了。 張媽感嘆:“唉,其實馬家也挺可憐的,就是跟咱們家不相襯,大姐真嫁過去非吃苦不可。” 祝顏舒攏著披肩,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