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臥虎藏龍的基金會
自從外國人把持了中國的門戶, 走-私就成了另一條路,就連街邊小販也會悄悄對客人講,他的香煙是走私來的, 比外國煙便宜。 為什么便宜呢? 因?yàn)樗u的是碎煙絲,客人買回家去要自己卷, 于是街上許多人就抽著用報紙卷成的香煙噴煙吐霧。 小到香煙,大到汽車, 什么都可以走-私。 城里有碼頭, 乃是天然的走-私通道。 從海上來的大多是外國船,就算是中國船, 也掛著外國商會的名字, 大清的海-軍就不敢上船去搜查。 外國人把中國的人、中國的寶物走-私出去, 再把中國有錢人想要的東西走-私進(jìn)來,特別會做生意。 不客氣的講, 碼頭那附近所有掛著商會牌子的公司,十家有十家全都是干走-私的, 一家干凈的都不會有。 所以, 祝二小姐提起走-私時, 便宜的就像是去街上切半斤火腿回家煮湯。 蘇先生很樂意給二小姐講東西, 以前是講課本上的東西,現(xiàn)在不在課本上的東西, 他也都講給她聽。 “現(xiàn)在各國的勢力都在退出,一些是被迫退出的,一些就是主動退出的。不是所有的外國國家都能在中國找到巨大的利益的?!?/br> 當(dāng)年侵略的時候, 各國組成聯(lián)合軍,一擁而上?,F(xiàn)在幾年過去,中國千瘡百孔, 所有的東西都被掏干凈了。連清朝皇帝的皇宮都被進(jìn)去搜刮了個遍,中國人也被當(dāng)成奴隸販得全世界都是,外國人挖地三尺,終于要走了。 畢竟不是所有的國家都有那么有錢,能把遠(yuǎn)洋艦隊當(dāng)汽車開。 搶劫只搶一回,常來常往可是需要利益支撐的。沒有足夠多的利益,許多國家算一算賬,覺得自己賺夠了,再留下去要賠本了,就撤了。 蘇先生講:“這些人都是可以談生意的?!?/br> 比如法國。 而對中國有著長久的利益需求的國家,就會對中國實(shí)施最嚴(yán)格的封鎖。 比如日本。 還有一些國家是想牽制多方勢力,拉一家,打一家,所以他們什么生意都做,看似毫無偏向。 這個就是美國了。 美國的軍火既賣給日本人,也賣給國民政府。不過美國人還是更向著日本人,因?yàn)樗麄兿蛉毡救碎_放了技術(shù),也幫助日本建立軍工廠,卻一直不肯把技術(shù)賣給國民政府。 “我們需要軍火,只能向美國商人買。而且必須用美金結(jié)算?!碧K純鈞說。 他自從進(jìn)入馮市長身邊以來,還沒有cao辦過買軍火這么大的生意。不過現(xiàn)在能進(jìn)入馮市長的書房了,所以讓他翻到了不少以前的資料,他就趁機(jī)抄下來不少。 現(xiàn)在馮市長是想買幾批便宜的糧食,好緩解一下城里這波糧荒。 一旦缺糧的事引起風(fēng)潮,那就收拾不住了。 馮市長還想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走呢。 說完早餐的閑話,蘇先生就去上班了。 祝顏舒在他走后交待祝二小姐:“走-私買糧的事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在學(xué)校里提這件事。這個由校長來考慮,校長的門路比你多,也比你知道該怎么辦。這種事不是你能摻和的,懂不懂?” 祝二小姐點(diǎn)點(diǎn)頭:“懂。我懂?!?/br> 蘇先生講了這么多,就是講給她聽的,她還能聽不懂嗎? 代教授也笑著說:“碼頭上那些國際貿(mào)易公司,很多都不是做正經(jīng)生意的。他們做的最多的就是走私奴隸。也有很多人想找他們偷渡,但上了船就由不得自己,多數(shù)是整船整船的被賣掉,美國那里有不少荒山野嶺,都是需要人手去干活的,挖礦、修鐵路,送去了就回不來了,隔著大海呢。” 他這話一說,把代玉蟬和施無為想的自己去找碼頭公司的念頭也打消了。 代玉蟬看一眼施無為,問:“那要是去留學(xué)坐他們的船會不會有危險?” 施無為被她看了一眼,滿腦子都是以后他們生兩個孩子,男孩就叫狗兒,女孩叫花兒。 代教授說:“不會有事。我們不坐貨船,坐英國客船?!?/br> 到了慈善基金會上,祝二小姐也布置了最近的工作重點(diǎn):收糧。 他們手里目前還有四千多美金,打算趕在冬天以前,全都買成紅薯存起來。 雖然現(xiàn)在街上已經(jīng)沒有了糧店,但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錢花到位,糧食還是能買來的。 基金會上臥龍藏龍。 一個家里父親也是在政府做事,但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事做,每天只是去參加各種會議(舞會、酒會)的女同學(xué)介紹了一個賣糧食的人。 一個銀行大班,正宗美國人,名字叫約翰,姓什么就不必提了,人家也沒打算告訴他們。 銀行大班就是銀行總經(jīng)理。外國人在中國開銀行,管理用的全都是他們本國人,他們在中國還是說英語,進(jìn)銀行做事的中國人要先學(xué)會能熟練的跟這些外國人對話才能找到工作。 現(xiàn)在國家信用破產(chǎn),什么銀柜、金鋪,都沒有外國銀行的信用度高。美國銀行尤其厲害,花旗銀行、匯豐銀行都曾經(jīng)宣稱過哪怕美國破產(chǎn)了,他們的銀行也不會破產(chǎn),這就是資本家的自信。 中國人看到外國的堅船利炮,也難免覺得外國的銀行就跟這堅船利炮一樣,很可靠。 于是許多有錢人、商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家產(chǎn)什么的放在銀行保險柜里。 不過天長日久,銀行就會自行判斷一下這些東西還有沒有保存價值——要是主人已經(jīng)死了呢?那不就成了一筆無主的財產(chǎn)嗎? 當(dāng)然,這跟他們銀行宣傳的時候不同。銀行宣傳的時候可是說會永遠(yuǎn)的替客戶保護(hù)他們的財富,只等他們的后代前來認(rèn)領(lǐng)。 但是,事實(shí)上呢——銀行也會看人下菜呀。 這位女同學(xué)就小聲說:“那位美國人喝醉了說,有一批庫房要收回來,里面的東西都是無主的,要是愿意買的話,可以參加他們的拍賣會。” 顯然,這個消息突破了在座許多同學(xué)的認(rèn)知——相信外國銀行信譽(yù)的人可是不少的。 一個男同學(xué)就激動的說:“他們真的敢這么干?” 女同學(xué)說:“我沒有說謊,就是這樣。我爸看到了那份拍賣單,上面是有糧食的。我爸說……”她壓低聲,“可能是晉商當(dāng)時為了躲禍,把一部分東西全都存在了外國銀行里。” 她這么一說,大家就都懂了。 因?yàn)檫@事,實(shí)在是已經(jīng)不新鮮了。 自從清朝完蛋后,各地都拉起了隊伍。山大王們亂轟轟你方唱罷我登場,人頭換的比較勤快。后來也都陸續(xù)取得了名份,稱上了這個軍那個軍的,一副為民請命的正義樣子。 這些山大王帶著各家軍隊在當(dāng)?shù)?,那是必需要?dāng)?shù)馗粦艉兰潅児B(yǎng)的,于是一時各地豪門大戶都紛紛外逃——山大王們再圍追堵截的抓人。 報紙上時常將這種事寫出來,以觴讀者。 一時四川那邊某某某全家死了,一時山東那里誰誰誰跟山大王拜了把子,互為兒女親家,如此云云,多不勝數(shù)。 豪門大戶跑路的時候,不能把幾百車東西隨身帶著,于是有的就特意托人送到外國銀行,隱姓瞞名的存起來,替子孫后代留一個東山再起的家底。 祝二小姐嘖嘖:“想必是那一家都死光了,銀行知道他們不會再來找了,索性就把東西都給賣了吧?!?/br> 再怎么隱性瞞名,銀行想知道還是容易的。 張媽就說報紙就像是一個訃告板,天南海北的人死了,都能從報紙上知道。 銀行方面想必是能確定人都死光了,能再來取存的東西的人都不在了。 女同學(xué)說:“不過,我爸沒辦法幫我取邀請函去參加那個拍賣會……” 她爸爸就算是能進(jìn)去拍賣會,估計也不會樂意幫女兒胡鬧。 眾人便都看祝二小姐。 祝二小姐:“我?” 她跟銀行沒關(guān)系啊。 眾同學(xué)都用眼神打架,終于,代玉蟬被推薦來跟祝二小姐講明。 代玉蟬不樂意:“怎么能這么麻煩蘇先生?萬一對他們的感情造成影響怎么辦?我不能答應(yīng)。” 她心道,就算你們不說,晚上蘇先生回來,燕燕也必定會跟蘇先生講的。所以不能事先答應(yīng)下來。能辦自然好,辦不成也不會落人埋怨。 同學(xué)們說服不了代玉蟬,只好作罷。 他們也不敢去找祝二小姐講。 自從上回辦完祭典,祝二小姐身上似乎籠上了一層名為jian商的光環(huán),一般人去找她,要擔(dān)心被她賣掉。 施無為對代玉蟬說:“大家好像把燕燕看成是什么厲害人物,覺得她對蘇先生格外有辦法?!?/br> 他哈哈笑,他還聽到有兩個女同學(xué)很羨慕燕燕,覺得她能降得住蘇先生那么厲害的人就更厲害了,她們背著家里談個小戀愛都談得不順利,要是有燕燕的幾分本事就好了。 可他平時看燕燕,覺得她就是個愛玩愛鬧的女孩子,沒有什么手段。 代玉蟬卻點(diǎn)點(diǎn)頭,說:“燕燕在這方面是挺厲害的?!?/br> 她這個jiejie卻是真的佩服燕燕在跟蘇先生之間一直占據(jù)上風(fēng)。她以前還擔(dān)心過燕燕早晚被蘇先生哄過去,現(xiàn)在一年過去了,蘇先生的官越升越高,對燕燕卻一如既往,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親密無間,他心甘情愿的被燕燕指使,半點(diǎn)不為難。 但燕燕也沒有在這份縱容中失矩。她并沒有仗著蘇先生的愛意去欺負(fù)他,傷害他。她一直愛著他,愛護(hù)他,保護(hù)他,也讓蘇先生越來越愛她。 代玉蟬一直覺得,在愛情中,她是需要向meimei學(xué)習(xí)的。 下課回到小紅樓,祝二小姐就對代教授和祝顏舒講了基金會上得到的消息,關(guān)于那份拍賣單。 祝二小姐問:“唐校長會有興趣嗎?” 唐校長當(dāng)然有興趣。 代教授去找唐校長說了這件事,唐校長立刻就把小金庫打開,掏出幾疊美金,熱情的說:“來來來,你拿去給祝同學(xué)?!?/br> 代教授反應(yīng)過來,連忙推辭:“不行不行不行!校長,她還是個孩子,她不能去拍賣會的。您要是打算去就自己去嘛?!?/br> 唐校長:“哎喲,我沒有請柬嘛。祝同學(xué)要是能拿來請柬,我是很愿意代替她去的啊,要是我去不了,那還是要拜托祝同學(xué)?!?/br> 代教授:“不行不行不行!” 唐校長:“你不要先拒絕,先去問問祝同學(xué),萬一她愿意呢?” 代教授回到小紅樓,就見電話機(jī)旁坐著祝二小姐,祝女士抱著胳膊站在她后面,他連忙過去悄悄問:“怎么回事?” 祝女士冷笑,小聲說:“我讓她等蘇先生回來再對他講,她非要現(xiàn)在就打電話給他,這不,打過去了?!?/br> 馮市長官邸。 蘇純鈞站在那里接電話,后面不遠(yuǎn)處的沙發(fā)上,馮市長與蔡文華正在下象棋。 剛才他們在說話,下人就來通知說有一位祝二小姐,打電話找蘇先生。 祝女士再婚,祝二小姐改姓的事是登在報紙上的,馮市長當(dāng)然也知道了,還讓家人包了紅包給蘇純鈞帶回去賀祝女士新婚之喜。 蘇純鈞要去外面接,蔡文華笑著說:“太太來查崗了。不要去外面接,就在這里接吧,我們也可以幫你說說話?!?/br> 蘇純鈞就在屋里的電話機(jī)上接了。 他溫柔地說:“是嗎?好,好,我想想辦法,看一看能不能弄到請柬,好的,今晚?我一定早點(diǎn)回去。” 他掛掉電話,蔡文華笑著問:“太太想去哪個宴會上玩嗎?要你弄請柬,不麻煩的你就弄兩張帶太太去玩一玩?!?/br> 雖然蘇純鈞和祝二小姐還沒有真的成親,但這一對未婚夫妻就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祝二小姐查崗查的厲害,天天要蘇先生跨半個城回去,在這里人人都知道。 蘇純鈞:“蔡先生開玩笑。馮先生,燕燕聽說了一個消息,說是匯豐銀行的一個銀行大班,美國人,叫約翰,手里有一張拍賣單,可能是晉商的貨,他們現(xiàn)在想搞個私底下的拍賣會,把里面的一些東西賣掉?!?/br> 馮市長與蔡文華都停下手中的棋。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 說大,并不能對馮市長現(xiàn)在的處境有所幫助。 說小,可它又跟匯豐銀行有關(guān)。 再說,誰知道那張拍賣單上有什么呢? 有棗沒棗打一桿子。 馮市長想了想,吩咐蔡文華:“小蔡,你人頭熟,你幫小蘇打打電話,找一找人,要幾張那個拍賣會的請柬?!彼賹μK純鈞說,“就帶小祝同學(xué)去看一看,玩一玩,看有什么好東西,記得回來對我講講?!?/br> 蔡文華無可奈何的站起來,與蘇純鈞一起說:“是,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