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風(fēng)的葛夜年
葛家村匯聚了十里八鄉(xiāng)不少湊熱鬧的人,就連縣里的衙役,都來了倆,坐在葛家的堂上喝著茶。 那一聲爆竹聲,倒不是什么紅白喜事,而是想破腦袋都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兒,村里頭的糞缸爆炸了…… 得知這一消息的村里人第一個念頭便是怎么可能,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然而事實(shí)就是這樣,恰好葛老爺子在蹲坑,這糞缸就這樣砰得炸裂了,好在爆炸不厲害,只是將缸炸裂了,沒炸死人。然而葛夜年悲催就悲催在這蹲坑姿勢上。被這么一嚇,腳底不穩(wěn),直接摔下了糞坑,還摔成了中風(fēng)。 這事情傳遍十里八鄉(xiāng),成了最好笑的趣事,就連縣里頭都在傳,葛家村糞缸爆炸事件??h太爺若不是公務(wù)纏身,連他都想親自過來看看,這好端端的大糞缸怎么說爆炸就爆炸了。 兩個衙役見到被抬出來的葛大爺,癱在竹椅上,身上似乎還有揮之不去的屎臭味,頓時離遠(yuǎn)了幾步,問道:“汝家老爺子腦子還弄得靈清否?” 葛芳眉頭一皺,說道:“老爺子只是中風(fēng),口不能言,但是意識清醒,方才郎中過來瞧過了,并無大礙。”這回真的是丟臉都到家了,看著門口湊熱鬧的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葛芳恨不得老爺子就這么死了算了。 衙役點(diǎn)點(diǎn)頭,問道:“葛老爺子,咱們是縣太爺派來詢問糞缸爆炸一事?!?/br> 說這話的時候,就連衙役自個兒都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幾下,終究還是憋住沒有笑,“您老若是聽得明白,就眨眨眼?!?/br> 葛夜年癱在竹椅子上,眨了眨眼,憋屈得老淚縱橫。這叫什么事,拉個屎都能被崩著,這也沒誰了。 “那好,爆炸的時候,茅坑邊上有人否?若是有,你眨眨眼,沒有就把眼睛閉上?!?/br> 葛夜年下意識地將眼睛閉上了。衙役沉默了,這若是有人搗鬼,那周圍都沒有人,誰會搗鬼呢?他轉(zhuǎn)過頭朝人群掃去,“你們當(dāng)中誰是瞧見這樁事的目擊者?” 人群里嘰嘰喳喳,聊得都是不著邊際的話。 有說葛夜年平日里燒香拜佛不夠,動怒了土地爺?shù)?,也有說葛家風(fēng)水不好,動了太歲,才會遭此一劫,就是沒有人說正事兒。 衙役皺著眉頭,道:“看來是一場意外了。葛大秀才,我們也是盡力了,事發(fā)之地某家也去查看過了,并無異樣,只能怪老爺子命犯煞星,終有一劫吧。” 葛芳眼角抽動了一下,哪里是查看,就隨便瞥了一眼,那也叫查看? 顯然衙役也從葛芳眼中見到了不屑之色,翻了翻白眼,這一堆大糞,難道還讓灑家去掏糞? “若是沒什么事,某家就告辭了。縣太爺那里,某家會如實(shí)稟告縣太爺。” “等等。”葛芳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這裝污穢之物的大缸,如何會無緣無故地爆炸?” 衙役古怪地瞥了眼葛芳,顯然很佩服這位讀書的講究人,居然能夠?qū)⒓S缸說得如此文縐縐,便道:“這有什么,年久失修,很有可能就自然而然的裂開來了?!?/br> 葛芳終究是讀過書,有些腦子,說道:“若是自然而然的裂開來,那就罷了。然而當(dāng)時全村都聽到了驚天巨響,試問差爺,這大缸爆炸,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請差爺明鑒吶!” “作梗?這老爺子自個兒都說四周無人了,難不成是巫師做法害得?你們最近得罪過什么人沒有?” “家父平日與人為善,樂善好施……”葛芳說這話的時候,門外一陣噓聲,他便咳了咳嗓子,有些害臊地道:“應(yīng)該沒有仇家上門報仇的可能。” 衙役瞥了眼葛夜年,見到那臉上的淤青,憑他多年的經(jīng)驗(yàn),道:“不對吧。老爺子這臉上的淤青,應(yīng)該不是摔傷所致,這么大年紀(jì)了還和別人動手?” 葛家老小瞳孔一縮,異口同聲地驚呼道:“林嵐!” 一邊中風(fēng)的葛夜年忽然咿咿呀呀地嚎啕大哭起來,仿佛要將受到的屈辱統(tǒng)統(tǒng)哭出來才罷休。 …… …… 葛王氏將新碾好米的米倒在竹篾上篩著。 見到在一邊幫忙劈柴的林嵐,有意無意地說道:“葛老太爺中風(fēng)了?!?/br> 啪! 柴被劈成兩半,林嵐瞇著眼笑道:“沒死啊!”這老東西死沒死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懶得去提他。中風(fēng)了更好,省得再蹦跶了。 “你這話說的。嵐兒,這事情你摻和沒有?” 林嵐重新立起一根柴,道:“娘啊,你都已經(jīng)問一百遍了。那時候我正和阿六他們賭錢呢。喏,這五十文錢您收好了。” 葛王氏臉色一凝,放手手中篩米的竹篾,順手拿起靠墻的笤帚,“混賬東西,竟然和那些賭鬼為伍?!?/br> 林嵐沒反應(yīng)過來,被葛王氏狠狠抽了一棍,趕緊跳到了一邊,苦笑道:“娘啊,孩兒沒賭多少,小賭怡情,小賭怡情,這不是贏錢了嘛。” “將你這臟錢拿走!”葛王氏眼淚汪汪地看著林嵐,“從小盼著你好。家里窮,供你念私塾,不是讀書的料子也罷,安安心心尋個活計,你呢!竟然給我去賭錢,跪下!” 葛王氏拿著笤帚使勁抽著林嵐。然而才抽了兩下,便心疼地將笤帚扔在一邊,坐在門檻上嚎啕大哭,“如海啊,秀兒對不起你,沒有將咱倆的骨rou撫養(yǎng)成才,倒是讓林家的墳頭生了根毒草,他日泉下相聚,我該如何向你交代!” 跪在一邊的林嵐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自己也是手賤,找什么認(rèn)證不好,非要去找葛王氏平日最恨的賭徒二流子?!澳锇?,孩兒一時糊涂,今后再也不賭了。孩兒答應(yīng)您,今后再也不賭錢了。”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說得出就得做得到!” “嗯嗯,娘你進(jìn)屋去坐會兒,免得氣著身子。”林嵐剛剛將自家老娘扶起來,就來了一大群人,將自家的門院堵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兩個衙役抱刀而立,“可是葛王氏和林嵐?” “兩位官差,正是妾身和小兒?!?/br> “帶走!” “?。俊备鹜跏蠂樍艘惶?,“差爺,我們沒犯事啊?!?/br> “犯沒犯事到縣太爺前再去哭訴,現(xiàn)在麻煩走一趟?!?/br> 林嵐掃了眼身后,見到葛芳眼神不善的樣子,便明白,這場官司看來是逃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