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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圣眷(重生)在線閱讀 - 第17節(jié)

第17節(jié)

    齊璟扭頭看了她一眼,又不慌不忙繼續(xù)手中的事,緩聲道:“想不想聽聽永安侯的說辭?”

    夫人紅杏出墻,尤其影響云家家風(fēng),云清鴻自然是要在百官面前,給此事找個托詞的。

    云姒心生不好的預(yù)感,微一點頭:“陛下請說。”

    寫罷一本折子,齊璟合上往邊上一放,邊取了新的,邊淡淡道:“永安侯在二十五年京都城南的百花盛會和你娘相識,對其一見傾心,但彼時謝夫人已心有所屬?!?/br>
    云姒秀眉漸漸擰起,又聽他接著說:“那時北涼太子在齊為質(zhì),還有不少北涼人在京都飽受奴役,你娘心悅之人,便是從北涼來的。”

    聞言云姒面容一怔,眼中滿是不敢置信,她竟全然不知其中還有這事情。

    “只不過北涼人當(dāng)時身份卑賤,你外祖父外祖母絕無同意的可能,后來你娘和那人了斷,高嫁永安侯為妻,”齊璟稍作緩?fù)?,看向她,語氣深長:“永安侯的說法是,他一貫獨寵你娘,不想?yún)s是識人不清,今日早朝時主動請罪。”

    接下來的事情不必說也不必問,那梨花木盒產(chǎn)自北涼,里邊的東西便成了鐵證。

    而云清鴻這明擺著是博取同情,將罪責(zé)全推卸到了她娘親身上。

    云姒眉心皺得很緊,臉色因情緒而漲紅,一時沒忍?。骸八f!自從他納了柳氏為妾,就將我娘冷落主院,說什么一房獨寵,滿嘴誑語也不怕硌牙!”

    沒作多想她又拍案斥道:“男人都是喜新厭舊之徒,”除了她哥哥,“沒一個好東西!”

    薄情寡義!人面獸心!云姒直將云清鴻在心里恨了個透徹。

    話音一落,齊璟側(cè)眸朝她淡淡一瞥,只見女子喘息微促,玉白的頰面因憤怒而通紅。

    下一刻,云姒便觸及到了那人投來的頗有深意的注視,而后意識到自己正侍奉御前,方才過分激動,一不小心還連著他也一塊兒罵了。

    “……”她瞬間一僵,怯怯垂下腦袋,避開了他的視線,放低聲音:“我外祖父那時經(jīng)商難以周轉(zhuǎn),一定是為了解家中燃眉之急,我娘才被逼著嫁的?!?/br>
    她聲音悶悶的,雙唇緊抿,像個受了委屈又執(zhí)拗的孩子。

    齊璟緩緩收回目光,放下筆,沉默把盞品茶。

    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低沉,云姒輕輕抬睫,偷偷窺了他一眼,那人淺啜茶水,后又緩緩把玩手中盞,俊眸微斂,似在淺思。

    但憑神情一點也看不出他生氣與否。

    但不論他情緒如何,總歸是她說錯了話,怕他動怒,云姒咬著唇,喚他一聲:“陛下……”

    齊璟抬眸看了過來,目光潛靜,云姒對上他的黑眸,強自鎮(zhèn)定清柔一笑,目蘊嬌黠:“陛下乃人中龍鳳,天威不違顏咫尺,自然不是尋常人所能相提并論的,陛下之氣度,天底下的男子無人能比!”

    輕言軟語,繞指成柔,先發(fā)制人,在他面前她倒是慣用這招。

    齊璟唇邊掠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見,他淡然道:“那放了信物的錦盒,謝夫人平時放在何處?”

    見他并未有怒意,云姒便放下心來,思忖道:“在她屋子里,具體何處我也不太清楚,那是我娘親的隨身之物,我雖小時候無意發(fā)現(xiàn)過,卻也是不能碰的,她藏得緊,除了我沒人知道。”

    齊璟嗓音微沉:“既然無人知曉,為何會被發(fā)現(xiàn)?”

    見她微微茫然,齊璟凝著她的眸心提醒:“正妻的宅院也不是誰人都能隨意進出的,”他放下茶盞,慢條斯理道:“難提防的,無非身邊人?!?/br>
    他一說,云姒突然明朗了,心頭驀地一跳,她娘從來無需丫鬟伺候,屋里也只有一人常侍身側(cè)而已。

    夕晴……

    猛然記起那日她鬼鬼祟祟從她娘屋里出來,神色驚慌,當(dāng)時她還當(dāng)她是膽子小,卻原來是做賊心虛。

    云姒頻頻皺眉,眸中涌上陰郁,懊悔自己的蠢笨,也惱恨那人沒有心肺,她娘待她那么好,竟被這種人反咬一口。

    “如果真的是我娘屋里的婢女夕晴,她們無冤無仇,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她又得不到任何好處……”云姒鎖眉,支著頤凝思細想,兀自喃喃道:“若非要說,那此事唯一得利的只有柳氏了,而且憑夕晴的身份也不敢如此,莫非……她是聽了柳氏的唆使?”

    她尤為認真地在尋找蛛絲馬跡,齊璟似笑非笑:“還不算太笨?!?/br>
    他這話的意思是她說對了?

    云姒一凜:“真的是柳氏!”

    齊璟卻是不以為然,不否認也未認同,只是神情幽邃,曲指輕叩著桌案。

    他半晌不語,云姒覺得他一定知道什么,一著急,抬手攀了他的手臂,輕晃了晃,聲調(diào)不自覺染著嬌嗔:“陛下,求你了,快告訴我吧!”

    第19章 侍君

    他半晌不語,云姒覺得他一定知道什么,一著急,抬手攀了他的手臂,輕晃了晃,聲調(diào)不自覺染著嬌嗔:“陛下,求你了,快告訴我吧!”

    叩案的指倏然一頓,齊璟目光低了低,那雙柔白纖手,就這么放肆妄為地在他的蟒袍闊袖上扶著,女子眼底漫著的迫切深深淺淺,只顧著要他說話,卻忘了此刻的逾越之舉。

    清顏倒映在他深眸中,那人窈窕的身子掩在他厚暖的狐裘之下,秀發(fā)微香,急躁的追問卻叫人如何也怪不起來,反而勾起了他絲絲縷縷的觸動。

    在那段深藏心底的記憶里,她也曾這般搖著他的手腕,不許他賣關(guān)子,每回都迫不及待地催他快講故事的后續(xù)。

    那雙手還無意地搭在他的臂上,雖隔了層層衣物,但那人指間因心緒而微微收攏的力度,令他想起昨夜握住他手指的溫軟。

    淺撩心脾,如絲如扣。

    御書房內(nèi)暗香隱隱沉浮,彌漫在他的鼻尖,柔沁肺腑,難以分辨那是金爐中的幽幽檀香,還是女子清魅如水的氣息,總之纏綿般流連全身,點點滲透骨髓,似是輕易就能將男人心里筑起的城墻寸寸瓦解。

    云姒明眸如星,蘊著渴盼和他對望,齊璟黢黑的瞳仁微微一動,隨后他斂下深俊的雙眸,將目光緩緩側(cè)回。

    許是香氣太過惑人,齊璟合了眼,淡淡出聲,嗓音較之以往稍沉:“先去將熏香熄了?!?/br>
    云姒微愣,見他閉目調(diào)息,似是倦怠了,但紫檀香焚著恰好提神醒腦,熄了做什么?

    她疑惑一瞬,最后還是應(yīng)聲站起。

    待那人的手離了,香爐熄了,呼吸間縹緲的迷離總算不再強烈。

    很快,云姒又跪坐回他邊上,齊璟終于睜開眼睛,沒去看她,只不緊不慢取過茶盞潤了潤喉嚨。

    盞中茶色幽澈,他淡下心境,“先不說是何人所為,有一點你需得明白,謝夫人至死不言,是默認了此事,所以真的也好,冤枉也罷,如今已是死無對證,不論永安侯如何言辭,誰敢替謝夫人說話便是惹禍上身?!?/br>
    云姒淺唇微啟,正要說什么,齊璟一聲極低的嘆息,語氣放溫和了些:“朕答應(yīng)了云遲,現(xiàn)在也答應(yīng)你,但眼下你只能在這兒待著,不可做出沖動的事?!?/br>
    她知道自己如今應(yīng)當(dāng)有分寸才是,停頓良久,云姒微微頷首,輕聲應(yīng)道:“嗯,我知道了,”清瀲的眼睛望了他一眼,語氣誠懇:“我已欠陛下良多,自然不會給陛下添麻煩的……我曾說過,愿一心效忠陛下,我會記得?!?/br>
    齊璟抬眸,他的深邃和她的清亮,剎那相撞一處。

    他情緒未變,淡然嗯了聲,靜思少頃后轉(zhuǎn)言道:“若朕沒猜錯,永安侯待妾室應(yīng)當(dāng)不錯?!?/br>
    云清鴻待柳素錦?

    想到他們,云姒一撇嘴,語氣不善,攜了一絲諷意:“永安侯夜夜只宿別院,妾室自然是得寵非常的了?!?/br>
    她一向不喜柳氏,如今柳氏又與娘親的事沾了關(guān)系,云姒更是厭極了她。

    “柳素錦此人口蜜腹劍,面上溫婉淑良,其實心機最是深重了!”

    “現(xiàn)在想來或許夕晴自始至終都是她的人……”

    “該不會她一開始就別有目的吧?”

    等不及他開口,云姒便凝著眉,自顧自盲猜了起來,經(jīng)這一推想,她不由心生一絲寒意。

    齊璟修眸微微一抬:“既然得寵,她何必多此一舉?!?/br>
    云姒微怔,仔細一想這話也頗有道理,她娘深居主院,對柳素錦而言是毫無威脅的,如此冒險陷害大可不必,除非她要的是侯府夫人的名頭,但自古以來,儀禮上皆循的是勿以妾為妻,何況云清鴻如此重顏面,絕不會那么做。

    “那是為什么呀……”云姒宛若清輝的眸中此刻滿是惑色,她凝神去想,可無奈怎么也想不到別的原因,最后重重懊惱一嘆:“照陛下的說法,柳素錦是多此一舉,而且云清鴻也只會續(xù)弦,沒有扶妾為妻的道理,那她做這事便沒有意義了,難道……”

    云姒苦思不解,只好將眸光探向那人,沒了底氣:“不是她嗎?”

    視線對上她的,目光停留須臾,齊璟的話語別具意味:“只會續(xù)弦,那倒未必。”

    他就像是深海里的明燈,極為耐心地牽引她的思緒,“太后表妹,柳家獨女,本是門當(dāng)戶對,卻自愿下嫁為妾,只因永安侯娶妻在前?!?/br>
    云姒一瞬恍然,是她疏忽了柳素錦和太后的關(guān)系,便如同日前她入宮退婚那次一般。

    柳素錦定然是有太后撐腰,加之家世是她娘親遠不能及的,所以才敢去博那正妻之位,而太后為的是一旨婚約,嫡女人選。

    這下,思路全通了,可云姒卻絲毫沒有理清緣由的欣喜,她眸底微芒輕閃,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故而上輩子她進宮卻被太后囚禁,冠上禍國妖女的罪名,只是多個扶柳氏上位的籌碼,她們真正的目的一直是侯府妻位。

    云姒眼底深處暗色叢生,更透了幾分荒涼,是對自己的失望。

    她都受過了牢獄里的日夜孤獨和無底黑暗,活過兩回了,怎么就沒想到這面,云姒心中頓然百轉(zhuǎn)千回,若是她能早些想到就好了……

    黛眉蹙緊,她心里愈發(fā)煩亂躁熱了起來,極不舒服地褪下厚實的狐裘,抱在懷里。

    云姒垂了眼眸,神情一片消沉,低低道:“我要是有陛下半分深謀遠慮就好了?!?/br>
    這話,齊璟倒有些意外,忽而又聽見她否認了自己,云姒半斂的眸中隱隱泛起冷嘲的笑,“似乎也沒什么用。”

    就算她想到了,又能做什么呢?端著侯府嫡女這無用的身份,公認和太后作對不成?

    她的聲音染盡頹喪,齊璟側(cè)眸,靜默凝視了她片刻,只見那人眸色萎靡,眉間凝愁,濃重的暗沉將她以往浮漫眼瞳的明艷生生打破。

    雖說昨夜她顯有幾分柔弱,卻也沒見她有如此哀色,覺出異樣,齊璟略一沉默,而后輕輕一笑:“女子何必懂謀略,擺棋作畫,奏琴弄舞,豈不美哉?”

    云姒眉梢一動,緩緩揚起羽睫,看見的是那人一貫古井無波的臉上,此時帶了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怔了怔,也不知何處來的膽子,望著男人唇邊蘊著的些許柔色,淡淡道了句:“不好?!?/br>
    第20章 侍君

    她怔了怔,也不知何處來的膽子,望著男人唇邊蘊著的些許柔色,淡淡道了句:“不好?!?/br>
    齊璟投去淺淺一瞥。

    她骨子里生來的受寵驕縱,如今都被逼成了執(zhí)拗不屈。

    趙嬤嬤以為她是跌落谷底心有不甘,提點她另尋靠山,其實她哪里在乎什么虛名,天道好還,她只想幫娘親擺脫惡名,因為她堅信那不會是真相。

    “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云姒微一沉吟,忽而轉(zhuǎn)笑:“不過現(xiàn)下我有求于陛下,但愿有一天能有所作為,還陛下的恩情,不再事事只會煩請陛下幫忙。”

    她泛著淺淺的笑,話中略帶幾分俏意玩笑,復(fù)想一遍又頗覺正經(jīng),齊璟默看她一眼,身子向后慢慢倚去,緩緩深沉道:“朕幫你,不好嗎?”

    云姒略一停頓,淡下笑意:“好,但倘若哪天云姒離開了陛下的庇護,也能憑自己更好地活下去才是?!?/br>
    齊璟眸光輕閃,語氣極為自若:“當(dāng)朕國庫空虛,養(yǎng)不起你了?”

    他的眼窩很是深邃,分明的輪廓突顯了更多凜冽疏離,一如那日他漠然斜倚御座,在金鑾殿上披了一身俊冷,此時雖清冷依舊,但卻斂了不少迫人的威懾。

    那人說得平靜,可云姒反而感覺他這話有幾分詼諧,唇邊弧度止不住越來越深,終于她沒忍住笑出了聲:“雖然我這個宮女別有意圖,但也是要誠心服侍的,那奴婢的月俸,陛下給還是不給?”

    無聲覷她一眼,那人嬌俏的容顏掠入他的眼中,算是見著笑了,齊璟斂眸提了筆,將那沒批完的折子取了來,聲音透著微不可聞的忍?。骸敖o?!?/br>
    秀眉已然舒緩,心緒亦疏朗了很多,那人的三言兩語,仿佛撥開了濃霧,云姒笑意溫淺,捏起了墨碇,替他將硯臺上微微干涸的墨重新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