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自毀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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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退下,現(xiàn)在不是你胡鬧的時(shí)候!”李淵幾乎想也沒想,直接喝斥了李世民。說罷李淵看了看裴寂道:“裴監(jiān),看來河?xùn)|那爛攤子,還需要你去收拾了!” 裴寂的滿臉疲憊,雙眼布滿血絲,露出慘淡的苦笑道:“其實(shí),老臣以為,陛下不妨?xí)呵凶屗徊健?/br> 李世民一聽這話,頓時(shí)大急。裴寂這是要拿陳應(yīng)的人頭去平息突厥人的怒火,這無疑是與虎謀皮,暫且不論突厥人會不會信守承諾,就是李唐朝廷失信天下的代價(jià),恐怕沒有人能承受得住。 “人無信則不立,業(yè)無信則不興,國無信則衰。父皇,還請慎重?。 崩钍烂耠p膝跪在地上,以膝代腳,挪向李淵。 就在這時(shí),一名小黃門內(nèi)侍邁著宦官特有的小碎步,匆匆走進(jìn)殿來,卻迎頭撞上李淵鷹隼一般憤怒的目光:“滾出去——” 那內(nèi)侍連滾帶爬趕緊向后退,就在內(nèi)侍快要退出兩儀殿的時(shí)候,李淵望著小黃門的背影,良久,嘴角綻開了一絲苦笑::“回來,所為何事?” 小黃門內(nèi)侍臉上出現(xiàn)細(xì)細(xì)的汗珠,一臉惶恐的道:“回……回……回稟稟陛下,那突厥賊蠻子,收拾行裝,準(zhǔn)備離開館驛……” 李淵揮揮手,示意小黃門內(nèi)侍退下。 裴寂想了想,嘆了口氣道:“陛下,老臣還是去一下館驛吧,阿史那莫何在這個時(shí)候,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長安!” 李世民道:“莫何未必想在這個時(shí)候離開長安,他不過是做出一個要離開的姿態(tài)……” “這還要你說!”李淵咬著牙道:“形勢比人強(qiáng),明知他現(xiàn)在是在向我們施壓,朕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rèn)下……處羅……突厥……賊子,假以時(shí)日,朕要是騰出手來,必提十萬鐵騎,將突厥滅掉!” 有道是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裴寂望著李淵,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的意思是……答應(yīng)他?” 李淵咬著牙道:“答應(yīng)他,都答應(yīng)他,他要陳應(yīng)的人頭,朕不小氣,定遠(yuǎn)軍朕也就在解散,都答應(yīng)他……” 聽到這話,李世民一臉難以置信,膛目結(jié)舌的望著李淵,李世民臉上的神情由震驚漸漸的從震驚變成了憤慨。李世民眼睛赤紅,額頭上的清筋緩緩?fù)蛊穑麡O力壓抑著內(nèi)心的憤怒,一字一頓的道:“父皇,父皇,你這是要自毀長城嗎?” 李淵不以然的道:“長城?大唐的長城,還不是陳應(yīng)小兒可以當(dāng)?shù)玫?!?/br> “最無情莫過于君王!”李世民怒極反笑:“好,好,好……” “混賬!你給朕滾出去!”聽到這話,李淵也氣得胸口起伏不定。指著兩儀殿的大門吼道:“孽子,你給朕滾出去!” “我自會走!”李世民一臉決絕的負(fù)氣而去。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裴寂望著李世民負(fù)氣暴走的背影,連連呼喊,只是李世民根本不理會裴寂,徑直長揚(yáng)而去。 裴寂嘆了口氣望著李淵道:“陛下,您為何不向秦王殿下解釋清楚?” 李淵淡然自若地坐到了御座上,笑道:“笑一場、哭一場,都好,就是不要憋在肺腑之內(nèi),那是要坐下病的……” …… 李世民失神落魄的離開兩儀殿,神情異常沮喪。李淵是皇帝,他只是一個皇子,國家大事,還輪不到他來做主。李世民卻知道,只要李淵將刀砍在陳應(yīng)頭上,就會很快引起連鎖反應(yīng)。 江淮擁兵十?dāng)?shù)萬的大總管杜伏威肯定終生不會再來長安,恐怕看到這一幕,連名義上的投降大唐都不會了。 而幽州總管羅藝,平時(shí)沒少與突厥人交惡,若是突厥人能逼著李淵殺掉陳應(yīng),自然也可以逼著李淵殺掉他,所以出于唇亡齒寒的考慮,羅藝改旗易幟也盡在眼前。如今鎮(zhèn)守劍南道的右武衛(wèi)大將軍龐玉也是隋朝老臣,還有兵部尚書屈突通,還有王薄…… 這些人唇亡齒寒也罷,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也好,恐怕不會再效忠大唐。只要人心散了,隊(duì)伍就不好帶了。當(dāng)然,大唐也完了,李家也完了…… 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哪怕河?xùn)|局勢已經(jīng)徹底糜爛,這個消息如今還沒有傳揚(yáng)開來,雖然在上層門閥之中已經(jīng)不是秘密,可是升斗小民卻渾然不知。依舊今朝有酒今朝醉。望著車如流水馬如龍的街市,李世民腦袋中不自覺的出現(xiàn)一種錯覺——長安城變成一片廢物,這些活生生的百姓,都會變成一具具骸骨。 “參見秦王殿下!” 李世民回過神來,抬頭看到匾額上鐫刻著“天牢”二字時(shí),李世民啞然失笑,不知不覺,居然來到了天牢。 李世民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來到天牢前,難道說冥冥之中有神仙的指引?想到這里,李世民神色黯然,大唐完了,李家完了,恐怕天牢就是自己和全家最終的歸宿。 李世民吃過山珍海味,穿過綾羅綢緞,享受過榮華富貴,也挨餓受凍,唯獨(dú)沒有去過天牢。來到天牢門前,獄卒不敢阻擋李世民,李世民徑直而入。 哪怕外面還是陽光明媚,風(fēng)和日麗,然而剛剛走進(jìn)天牢的過堂甬道,李世民便輕易的感覺到這里面陰森而恐怖。說實(shí)話,天牢的恐怖之處并不是里面污濁的空氣,也不是里面那些犯人痛苦的呻吟,而是無處不在的死氣…… “哎呦,這不是秦王殿下嘛!” 就在李世民浮想聯(lián)翩的時(shí)候,突然一個龐大的私監(jiān)室內(nèi),有一個聲音傳出。李世民頓時(shí)凝目望去,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是一個披頭散發(fā),滿身污垢的人。 “時(shí)候到了,秦王殿下這是要親自來送某家一家嗎?” 這個時(shí)候,李世民終于看清楚了。這個披頭散發(fā)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西秦小霸王薛仁果。李世民搖搖頭道:“不是,我只是想找你喝酒!” “可憐我?”薛仁果朗聲道:“我不需要你可憐……輸了就是輸了,沒有理由,沒有借口,兩軍交戰(zhàn),情勢瞬息萬變,用情用勢,本就是用兵之道,你贏了,我輸了,所以你比我強(qiáng),就是這么回事! 李世民沖跟著他的獄卒吩咐道:“置辦點(diǎn)好酒好菜!” 時(shí)間不長,獄卒將一張干凈的矮桌搬進(jìn)來。李世民皺起眉頭,語氣不善的吼道:“打開,搬進(jìn)去!” 獄卒不敢怠慢,只要順著李世民的意思,將薛仁果的監(jiān)室門打開,將案幾與酒rou全部送進(jìn)去,李世民也不嫌地上臟,直接坐在地上,抄起大碗,倒了滿滿一碗酒。 “居然是火迫酒,好東西!”薛仁果也不客氣,直接端起李世民剛剛倒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然后仰口一飲而進(jìn),薛仁果抹了一把胡子上沾著的酒水:“真是痛快,痛快……” 李世民不以為然的笑笑,然后又倒了一碗酒,薛仁果碰了一下,道:“干!” 李世民與薛仁果連續(xù)對飲三大碗酒,薛仁果望著李世民,問道:“有件事情,我很是不解!” 李世民道:“你說!” 薛仁果盯著李世民:“論起武勇,你不輸我;論及軍略,你比我強(qiáng);論及膽識,你更是我生平僅見的英雄豪杰……尤其如此,我才不明白,你家老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世民望著薛仁果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薛仁果望著李世民毫無客氣的道:“李二郎,你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薛仁果就把我這對招子扣出來,給你當(dāng)泡踩!” 李世民悠悠長嘆了一聲道:“我是次子,自古以來,立嫡立長!” 薛仁果撇撇嘴,不以為然的笑道:“忒不痛快,忒不痛快,李二郎,有一點(diǎn)你不如我!” “哦!”李世民有點(diǎn)酒意上頭,紅著臉道:“我哪一點(diǎn)不如你?你是階下囚,我是秦王,你說,我哪一點(diǎn)不如你……你說……你說?!?/br> “快意恩仇,我行我素,隨心而欲!”薛仁果吐了一口唾沫,目視李世民一字一頓的道:“你不如我!” 李世民一時(shí)語塞,竟然無言以對! 薛仁果道:“半年多了,你從來沒有來天牢里看過我,要不是遇到什么挫折,你絕對不會來這里,找我這個快死的人喝酒!” 李世民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來喝酒!” “喝酒!” 李世民搖搖手中的酒壇子,發(fā)現(xiàn)居然倒不出來一滴酒,李世民勃然大怒,一把將空酒壇子摔在地上,這個酒壇子變成數(shù)十上百碎片:“取酒來,取酒來!” 一旁伺候的獄卒,滿臉苦澀的道:“秦王殿下,您已經(jīng)喝了六壇?!?/br> “拿酒來,再敢廢話,老子捏死你!” 獄卒無奈,只好忙不跌的去尋找酒。 看著獄卒離開,薛仁果原本迷離的醉眼,出現(xiàn)一片精芒:“李二郎,你要是想以后都痛快,除非你坐上那個位子?!?/br> 說著,薛仁果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 李世民的醉意一下子就醒了。如果不是薛仁果提起,他還真沒有想過去做那個位子。哪怕劉文靜再三的提出要改立秦王為太子,但是他那個時(shí)候,并不是真的想做太子,他最想的做的還是一個將軍,領(lǐng)著大唐鐵軍,笑傲沙場。 可是,今天李世民反而感覺,如果自己做上那個位子,絕對不會像李淵那樣,自毀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