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
讓閉嘴,果然就乖乖閉上了。 不過也多虧虛云這樣來一下,否則溫久恐怕許久也不能明白,看著對方受傷是一件多么無法忍受的事。 對于他來說以負傷換開的勝利是多么稀疏平常的事兒。 大敵當前,沒多少時間兒女情長,溫久揮動龍骨擊退水龍,側(cè)目看著虛云,道:“再受傷,就給我滾一邊去?!?/br> 虛云:“……” 他大概是瘋了,聽見這樣兇的話,心里卻高興快要笑出來。 溫久“……?” 這是什么表情?被嚇住了? 溫久遲疑的再回頭,一條巨龍盤旋在半空,赤龍看似兇猛威風,聲音卻溫柔厚重,它說:“上來,我不會再傷著自己,我跟你保證。” 黑水無時無刻翻涌著,如同深夜中危險重重的大海,溫久踏在一塊碎冰上,借力翻上赤龍的背脊,目光掃過,他正好落在一道復雜的圖案上。 虛云背脊上的是溫久親手畫下的圖案,這圖案虛有其表,只能遮住他那道陳年舊傷,其余的只是些沒甚用處的祝福罷了。 溫久站在龍背上俯瞰下方,黑龍漂浮在黑水里,火光映著黑龍的龍鱗散發(fā)油亮的光芒,溫久雙目赤紅,經(jīng)過思考,重新制定了計劃。 封印魔尊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只有殺了他”才能以絕后患! “虛云,往上飛?!?/br> 赤龍聞聲如閃電一般直沖而上,黑龍倏然弓起腰身,露出強健體態(tài),他知道溫久此舉在于要講他和黑水徹底隔離。 畢竟離開水的魚才永遠翻不了身。 龍崆冷笑一聲,猛地回首,碧落在他的瘋狂的注視下全身發(fā)顫,龍崆說:“來,我兒,一起撕碎他們吧!” 碧落顫抖的更厲害了,可他的眼睛已經(jīng)不能用了啊,他掩飾自己的悲傷,道:“……父親,吃我了我吧,讓洛川成為您的一部分,我的眼睛已經(jīng)沒有用了?!?/br> 龍崆看著他,說:“孩子,你只需要坐在我背上看著就好?!?/br> 龍崆恢復人性,伸手擦干碧落臉頰上的血淚,他道:“罷了,讓他們先多活一刻鐘,我叫你如何將這汪洋的怨氣化為自己的事物?!?/br> 黑色的血淚流淌在白皙的臉頰上,因為系上錦帶的緣故并不會讓人聯(lián)想到黑帶子下面的慘景,只覺得眼前的男子越發(fā)惹人疼愛。 龍崆生出一種出了憤怒之外的情緒,他按耐下追殺溫久的急躁心情,盡可能耐心的說:“別哭,認真聽本尊說來,抱守合一,用心去引導它,與你以往的修煉不同,你要遵循本心,不要害怕天道,你要將它踩在腳下,以自己為中心,以自己為尊!” 碧落點頭,雙手抱圓,碧月刀浮在他的頭頂,黑水中的怨氣以逆太極的形式匯聚到他的丹田,眼睛的傷口漸漸不在流血。 龍崆抬頭望著碧落的刀,哼笑道:“刀還不錯?!?/br> 他抬手取下碧落的刀,將刀刃在自己的手心劃了一道,黑色的血液沁入刀刃上,彎刀從原來的綠色逐漸被黑氣浸泡,化作墨綠,刀刃散發(fā)不詳?shù)募t光。 沒多久碧落便放下手,龍崆的目光看起來是挺滿意的,他將刀遞給碧落,碧落遲了一些才接住。 龍崆說:“說起來,這是華西留給你的東西?!?/br> 這把碧月刀是上屆鬼靈之首碧華西的東西,而替碧華西打造這把武器的正是碧落的生父—幽恒。 碧落說:“只是趁手才用的?!?/br> 龍崆擺手表示自己不介意,他抬頭望向天空,眼神傲慢而瘋狂,道:“隨我來!不能白費蘇河的一翻心意?!?/br> 黑龍借風扶搖而上,狂風吹動碧落的發(fā)帶,滅龍之力以他為中點一圈圈向上擴散,隨之而來的一聲聲悶哼,那血靈花從天上落下來,就好似天上飄著猩紅的雪花。 黑龍低吼一聲,誅仙池的黑水倏然蒸發(fā)成滿天黑氣,黑氣如劇毒一般侵蝕花瓣,血靈花觸之即炸,黑龍迫不得已恢復人身,四處躲避。 不知為何天上傳來樂鳴聲,這聲音龍崆再熟悉不過,因為他一萬年前聽過許多次,他狂喜道:“蘇河成神了!誅仙池要開了!” 碧落卻擰眉不語,心中隱約有些不安。 龍崆卯足勁將所有黑氣凝聚在前,道:“川兒,用你的力量殺了虛云,只要他死了,龍骨也不過一把脆骨!這天下沒有什么能阻止我們!” 碧落隨即愣了愣,被龍崆看見了,他不悅道:“怎么,你也看上那小子了?” 碧落連忙搖頭,他盤腿坐在黑龍身上,怨氣從四面八方吸進他的身體里,突然身體猛的晃動,原來碧落全力一擊,甚至影響到了龍崆。 他低聲道:“殿下,抱歉?!?/br> 龍崆只說:“你做的好。” 樂聲越來越大,越往上飛,花瓣也越來越多,突然間花瓣消失了。 碧落放下上,身上的力氣被抽的一干而盡,他沒有立即站起來,只是緩聲說:“他死了?!?/br> 不流血的人可不是死了嗎? 龍崆短促的笑了一聲道:果然是本尊的好孩子。 龍崆借助怨氣加以黑雷,以光電般的速度沖上去,緊接著他看見了一扇門,這篇石門像是鑲嵌在天上,它的左邊一般是金光祥瑞,一般黑云翻騰,其中伴有古老莊重的樂聲。 就連碧落也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飛升。 他嘴唇抿緊,道:“蘇河將軍竟然有問鼎九重天的力量,就算虛云死了,殿下也不能太過大意?!?/br> 比起碧落的擔心和謹慎,龍崆的反應則完全相反,他興奮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道:“本尊會怕他?來的好啊!本尊簡直太高興了!” 石門之下,一名黑衣男子坐在上空,懷里抱著的人身披紅霞,又長又直的頭發(fā)盡數(shù)花白,碧落瞅見那一抹白,嘴唇抿的更緊。 當初虛云的爺爺,上屆天帝,他的頭發(fā)也是這樣白了的。 虛云看來真的死了。 誅仙池原本黑的看不見五指,這會卻被金光照進最底層,可以看見溫久的下半身在金光下逐漸修復,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與先前也不盡相同。 好像不像個人,更像當年的冷面戰(zhàn)神,心愛之人在自己眼前喪命,單從他的臉上也看不見一絲悲傷的表情。 這樣的蘇河讓龍崆無比興奮,他變成人身,全身戰(zhàn)栗不止。 然而碧落思考的角度更加細致入微,他拉住龍崆的袖子,道:“殿下,不太對勁,蘇河將軍的身體如何受傷的,我的瞳力對人族的傷害沒有這么大……” 龍崆不以為然,他扯回自己的袖子,道:“那是你不知道魔族的力量,如今的你同以往怎可相提并論?” 這倒也是。 龍崆看向天上的石門,目光漸漸變得貪婪,他道:“九重天,強者的天下…… “川兒,本尊想要上去問問那些上古大神,為何要創(chuàng)造出本尊,本尊活在這世間到底有什么意義……” 碧落道:“我陪殿下一同去?!?/br> 龍崆回頭看著碧落,半晌后,他回轉(zhuǎn)頭,道:“在此之前,我要折斷他的雙手,抽了他的龍鱗,將他撕成一片一片吞入肚子里,本尊的好弟弟,九重天這樣的地方本尊要帶他一起去才行?!?/br> “還有本尊的好兄弟,”他看著溫久,扯著嘴唇笑,“他如今定要追殺本尊到天涯海角,本尊去了九重天,他一定會追過來的,本尊真是高興,有他們的陪伴,還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嗎?” “哦,還有你,本尊不會忘了你?!?/br> 龍崆如流行一般飛出誅仙池,誅仙池外,早以是一片地獄光景,天地間籠罩著濃郁的怨氣,讓他像投身帶大海的魚,帶著一身魔氣直沖凌霄殿。 看見龍崆的那一剎那,天帝心中沒有一絲詫異,他面無表情的盯著龍崆還有碧落,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點也沒說錯?!?/br> 碧落只向上一步,高高在上的天帝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書桌上立刻飄散幾頓金色的血靈花。 龍茗擦干嘴角,忽而大聲笑了起來,“怎么,這么急著殺我?你來啊,我當著這么多年的天帝,就算死了,我還是天帝,而你呢?你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兄長你說呢?” 龍崆倏的出現(xiàn)在龍茗身側(cè),伸手撕開龍茗的龍袍,將他的皇冠扯下扔到地上,將他拉離龍椅,忽然咔嚓一聲將他的手臂扯斷了,龍茗疼的滿頭是汗,卻不喊一聲疼,反而臉上一直笑著。 龍崆咬牙切齒的怒視他,道:“何事這等好笑,說出來同本尊一塊分享啊,我的好弟弟。” 龍茗披散頭發(fā)了全身陷在金色的血靈花里,看起來金貴不減,他虛弱道:“因為你看起來好太好笑了,我才笑得……” 咔嚓,龍崆擰斷了他的腿,將他扔在一邊,惡毒的道:“你別皺眉,繼續(xù)笑?。俊?/br> 龍茗忽然不笑了,他厭惡的看著龍崆,道:“你以為我會怕你?永遠不會,龍崆,我從來不欠你,你這模樣讓我覺得好笑,覺得惡心,這條命你要就拿去,我再也不想見你,我這輩子惡心透了你……” 噗嗤…… 空蕩蕩的大殿之上寂寥無聲,碧落無動于衷的看著,看著龍崆拎著龍茗的頭,猛地退了一步,重重的坐在龍椅上,他盯著龍茗的臉,并不是死不瞑目的臉。 龍茗雙目緊閉,比起怨恨死不瞑目,龍茗真如他說的那樣死都不想見到龍崆。 面對弟弟這樣深到骨子里的厭棄,龍崆只覺得恍惚,他們兄弟間的關(guān)系何時變成這樣了? 碧落看著龍崆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擔憂的走到他的面上。 龍崆回過神,默默的將龍茗的尸體拼湊在一起,咬破手腕,將血滴在龍茗的身體上。 殘破的身體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復原,但兩人都明白,龍茗的龍魂已經(jīng)散了,他永遠也不可能再醒過來。 龍崆覺得一股莫名的思緒籠罩著他,他的眼眶劇痛無比,像是被業(yè)火在烤著,黑色的淚掉在龍茗的臉上。 龍崆猛然發(fā)覺,原來龍茗的臉這樣白。 “殿下……節(jié)哀。” 龍崆抬頭望著碧落,道:“本尊看起來很傷心嗎?” 碧落:“……” “死了就死了,這一萬年,我無時無刻不盼著他死?!?/br> 龍崆伸出手摸了摸龍茗的臉,道:“你不是討厭我嗎?永遠也不想見到本尊?哼,可笑的是你自己,當了一萬年天帝又如何?老二就是老二,有些東西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龍崆從小就被當做天帝培養(yǎng),從前他的父上告訴他許多關(guān)于龍族的事兒,其中就有關(guān)于龍族生死輪回之事。 龍族并非神州大陸的物種,它與鳳族不同,鳳族人丁少,極難誕生下一代,且壽命接近天地同壽,可浴火重生。而龍族死后,是要重新回到九重天的。 回到九重天,重新變成一顆龍蛋。 但龍崆不同,他是魔龍,是魔族,他不知道自己死了是否還可以回到九重天,否則,他大概早在受不了一萬年的孤寂,自絕了吧。 父上死了,他的妻兒也死了,現(xiàn)在連龍茗父子也被他殺了。 龍崆忽然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要去九重天,他要找到龍茗,問問他到底為什么這樣討厭自己。 但龍崆不承認,他只覺得不能這樣輕易放過龍茗,這樣一個不知悔改的人,他要親耳聽見龍茗對他懺悔。 龍崆忽而變成黑龍,一口將龍茗的尸體吞進肚子里。 溫久進來的時候,見著地上被撕碎的龍袍以及龍冠時,就已經(jīng)明白一切。 他手上空空如也,也毫不畏懼,他道:“殺了他的感覺如何?” 龍崆沒有回答。 溫久又說:“坐上龍椅的感覺不錯吧?!?/br> 龍崆說:“本尊今日不想殺你,快滾。” 溫久嘲諷的笑了一聲,說:“殺了我該還怎么去九重天?” 龍崆眼睛瞇了瞇,一道黑雷當空劈了下來,剎那間,凌霄殿的屋頂被震碎了。 下一刻,數(shù)道黑雷齊齊劈向碧落,龍崆抬手替他襠下來。與此同時一道紅點悄然落在碧落身上。 由于黑雷的動靜太大,太亮,兩人根本注意不到這個小小的黑點存在。 “為什么黑雷不劈我,而劈的是他,你是不是想問這個?”溫久道。 “九重天的門不是因我而開的,是因為虛云?!?/br> 龍崆立即明白溫久的意思,在一萬年前,虛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他就曾開啟九重天的門,是因為蘇河才暫時關(guān)閉的。 他們一直以為要飛升的人去溫久,所以理所因當?shù)恼J為九重天的門也是溫久打開的。 龍崆看向溫久的手,道:“龍骨呢?你……本尊明白了!” 先前溫久叫虛云往天上飛,就是計劃要將龍骨重新接回虛云的體內(nèi),溫久猜想長大成年的虛云神元如此強大,正說明他是能與九重天的大神相提并論的存在,一旦龍骨回到體內(nèi),天門必然會再次開啟。 果然不出所料,九重天的門開了。 但碧落卻殺了虛云,那么原本虛云要承受的雷劫便轉(zhuǎn)移到碧落身上。 黑雷齊發(fā),如暴雨般砸在龍崆身上,龍崆搖身一變,咬住碧落迎著黑雷飛向石門。 溫久閉上眼睛,龍崆周圍的一切忽然變成血色,黑雷緊追不舍,他無暇顧及溫久,只得帶著碧落四處逃竄。 這場雷劫前所未有,龍崆的龍鱗被劈碎了,他咬碎牙怒吼著,吐出黑雷同上空的雷劫較量。兩廂碰撞,空中閃耀白光,亮如白晝。 溫久嘴里吟唱著奇怪的音節(jié),天空越來越紅,在龍崆看不見的地方,誅仙池的上空同樣黑雷肆意橫行,不過虛云的身體上也籠罩著同樣的紅光。 那黑雷落在紅光里,在快要觸碰到虛云的身體時,忽然消失了,而消失的黑雷出現(xiàn)在黑龍的上空。 溫久面色冷漠,無喜無悲,他淡淡道:“血瞳術(shù),十一重境——死而復生?!?/br> 黑龍迎著最兇猛的一輪黑雷,帶著碧落沖進九重天。 紅光散去,黑雷停息,籠罩在天地間的怨氣也逐漸被吸回誅仙池。 面對破敗的凌霄殿,溫久毫無留念地轉(zhuǎn)身,飛身來到誅仙池的上空。 誅仙池上方的黑水如入江之水,滔滔不絕,異常壯觀,在溫久到來至少,那紅衣白發(fā)的男子早就贏了,他背對溫久,仿佛在欣賞眼前的一切。 溫久停在虛云的一步之外,只聽虛云說:“都結(jié)束了嗎?” 溫久道:“結(jié)束了?!?/br> 虛云回過頭,看著溫久微笑。 溫久脖頸的青筋鼓的老高,他上前扯著虛云的衣服,道:“脫下來。我不喜歡?!?/br> 虛云任由他脫,嘴里輕松道:“好呀,頭發(fā)呢,要不要剪了?果然還是剃了好吧?” “……” 溫久安靜下來,虛云身上只著一件白色的里襯,白發(fā)搭垂在耳后,溫久撫摸虛云的臉頰,虛云乖巧的蹲下來給他摸,握住他的手說:“別生氣,我一點兒事兒也沒有?!?/br> 溫久說:“我沒有生你的氣?!蔽抑皇巧约旱臍?。 虛云溫柔的輕吻溫久,像哄小孩兒一樣的說道:“將軍贏了啊,太帥了,我越來越愛你了……為什么要哭?別哭,哥哥我愛你,我愛你啊?!?/br> 溫久回應虛云的吻,眼淚卻止不住的滴落,雖然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但親眼看著虛云在他懷里吐血不止,一頭烏發(fā)盡數(shù)染白,要不是他當機立斷將虛云抱在懷里,替他擋了兩分滅龍之力。 虛云恐怕真的會死。 當他的下半身被粉碎的時候,溫久感受到劇痛無比,他心里卻想的是原來云兒現(xiàn)在這么痛啊。真想替他疼啊,就這樣一起死了也好。 這世間糾纏不清的爛攤子,他再也不想管了。 “哥哥,我愛你?!?/br> “我,也愛你。 我愛你,勝過世間一切。 愛了你千萬年,終于等來你長大,終于等來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