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會師
“世忠,李世忠!”蕭世廉在遍地都是石頭、箭矢和尸體的城墻上快步向前走。 鮮血沾染了半邊城墻,一名名士卒靜靜的靠在城垛上,只有一雙還在轉(zhuǎn)動的眼睛告訴蕭世廉,這些還是活人。而更多的將士則已經(jīng)變成了冰冷的尸體,遍布城墻的每一個角落。城垛旁邊還有很多的北周人的尸體,一個個眼睛圓瞪,顯然對于自己被這樣單薄的城墻擋住、被這樣少的敵人擊退很是震驚。 一開始的時候,守軍還有力氣把敵人的尸體丟下去,但是到了后來,尸體太多了,甚至都已經(jīng)超過了城上守軍的數(shù)量,又如何還能丟的下去? “李世忠,你他娘的死到哪里去了!”蕭世廉的眼睛已經(jīng)模糊,他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之后,這城上到底都經(jīng)歷了怎樣的惡戰(zhàn),但是他很清楚,這必將是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廝殺,而且他更清楚,李藎忱實現(xiàn)了他“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豪言壯語。 這章山,真的成了尉遲迥和北周人的“陰山”。 可是現(xiàn)在李藎忱又去哪兒了? 這一刻蕭世廉最后悔的就是把李藎忱丟在了這章山郡,哪怕是他知道當(dāng)時的他而或者李藎忱,都沒有別的選擇。 “你叫什么叫······老子福大命大,死不了?!本驮谶@時,一個喑啞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 蕭世廉猛地回過頭,只見李藎忱拄著通體都染成紅色的子云槍,靠在城樓的臺階上,靜靜的看著他。誰都不知道李藎忱到底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他是以怎樣的毅力依舊堅持著坐在這里。 要知道包括陳智深和李平在內(nèi),大多數(shù)的將士在援軍殺到的一刻,就已經(jīng)支撐不住倒下,甚至很多人都已經(jīng)鼾聲震天。而只有這一道身影,依舊堅持著坐在臺階上,目光平淡,似乎近在眼前的蕭世廉,還有那些正在準(zhǔn)備下一次進(jìn)攻的北周軍隊,都是那么的不真實。 “世忠!”從另外一個方向上城的裴子烈,此時也驚呼道。 李藎忱沖著他點頭示意,身子微微晃了晃,勉強(qiáng)擠出來一絲笑容:“你們要是再晚來一會兒,老子可能就真交代在這里了。” “你他娘的胡說什么,我們這不是來了么!”蕭世廉臉色鐵青,沉聲說道,李藎忱要是交代在這里,蕭世廉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如何向蕭摩訶、向李憐兒交代,更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如何給自己交代。 而就在這時,“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清脆的金鑼聲從城下響起,有如潮水一般涌上來的北周軍隊,正緩緩?fù)巳ァ?/br> 裴子烈驚訝的回頭看去,遠(yuǎn)處那一面象征尉遲迥的將旗,竟然也在緩緩后退。而周圍所有的其余旗幟,也追隨著尉遲迥的將旗向北方移動。 敵人,退兵了?! 再看看城下堆積的尸體和鮮血,裴子烈不由得暗暗咋舌。 守軍的損失慘重,很顯然敵人被打得更疼! “江陵拿下來了,恐怕尉遲迥也支撐不住了?!笔捠懒銖?qiáng)想要露出來一絲喜悅的笑容,可是面對眼前這尸山血海,他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只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看到這么多曾經(jīng)生龍活虎的袍澤弟兄已經(jīng)化為這尸山血海中的一部分,任誰都笑不出來。 而此時坐在臺階上的李藎忱一言不發(fā),或者說他已經(jīng)沒有更多的力氣開口說話,從來未有過的疲憊從四肢蔓延上來,李藎忱輕輕地嘆息一聲。 隨著尉遲迥最終選擇退兵,這一場大戰(zhàn)的這個階段總算是落下了帷幕,至于接下來,李藎忱雖然不敢猜測還會發(fā)生什么,但是他敢打保票,南陳已經(jīng)奠定了勝利。 帶頭沖鋒、孤軍守城,這么多搏命的事自己都干了,想必?zé)o論是江陵城下的蕭摩訶,還是建康城中的陳頊,都不會虧待自己吧。 微微晃了晃,最后的一點兒意識離開了李藎忱的腦海。“哐當(dāng)”一聲,子云槍脫手,李藎忱徑直向后躺倒在臺階上。拼命廝殺的將士們累,一邊指揮一邊親自上陣的李藎忱,又何嘗不累? “世忠!”蕭世廉和裴子烈急忙上前。 而就在他們兩個的身后,一面赤色的旗幟雖然已經(jīng)很殘破,卻依舊在充滿血腥味的風(fēng)中盡情招展舞動。 這塊礁石,在無數(shù)的浪潮翻滾沖擊下,依舊屹立不倒,并且將那驚濤駭浪化為無數(shù)飛沫,讓其煙消云散。 而在旗幟的前方,曾經(jīng)鋪天蓋地、氣勢如虹的北周軍隊,丟下了一地的尸體,向北而走。 兩隊南陳斥候騎兵沖出幾乎被尸體堵住的城門,一左一右遠(yuǎn)遠(yuǎn)地追蹤敵人的蹤影,不過誰都知道,此時的南陳守軍以及同樣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姍姍來遲的援軍,都沒有一點兒力氣繼續(xù)向前追擊。 ———————————————————— 江陵城。 火矢點燃的大火雖然都已經(jīng)逐漸平息,但是滾滾的黑煙還在街角上空彌漫,街道上的尸體已經(jīng)打掃的差不多,只有一灘灘血跡和周圍散落的兵刃、衣甲還在證明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慘烈的戰(zhàn)斗。 不過當(dāng)街上的血跡被洗凈、兵刃衣甲都被拿走之后,恐怕就只有親歷者還能記得這里發(fā)生的一切。 再當(dāng)時光流轉(zhuǎn),這一切都將化為塵埃,積淀在歷史長河中,或是為人察覺,或是就此銷聲匿跡。 “城里面情況怎么樣?”蕭摩訶在街上緩緩策馬前進(jìn),路邊可以看到忙碌的南陳將士。 江陵城到底是整個荊襄最繁華和最龐大的城市,多年的戰(zhàn)亂和對峙并沒有影響到這座城的生機(jī)。隨著城頭旗幟的變幻,城中的百姓很輕松的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一家家大門緊閉的商鋪重新開張,酒樓、青樓之外更是回蕩起叫賣和拉客的聲音,讓人暗暗咋舌。 歸根到底,這江陵城的百姓還是南朝的百姓,雖然他們曾經(jīng)短暫的屬于西梁、處于北周的統(tǒng)治之下,但是在骨子里他們還是對南朝有親切感和歸屬感。 更何況南陳圍城這么長時間,西梁軍隊是個什么樣子,城中的百姓們心中也都有個數(shù),因此多少都已經(jīng)做好了城池易主的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