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xiàn)在韋壽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多少斗志，所以裴子烈?guī)椭钏|忱在外圍掠陣就可以，他相信李藎忱有自己的盤算。

    裴子烈頓住了，李藎忱卻并沒有，反而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兩步急促攻上去，韋壽只能連連后退，險些摔倒在地。

    眼見得李藎忱的攻勢減弱下來，韋壽的輕輕喘了幾口氣，穩(wěn)住自己的腳步。而李藎忱似乎并不著急進攻，在韋壽身前停住，手中的子云槍微微放平，直直盯著韋壽。

    韋壽按住腰間的傷口，環(huán)顧四周。

    他的親衛(wèi)因為之前的慌亂而被李平抓到了破綻，接連砍死砍傷兩三個人，這一下原本差不多的人數(shù)平衡就被打破，現(xiàn)在這些親衛(wèi)支撐不住已經(jīng)潰敗。

    李藎忱和裴子烈的親衛(wèi)已經(jīng)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

    同樣支離破碎的還有韋壽精心布置的這個大陣，陳智深的將旗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大陣的另外一邊，說明他已經(jīng)快要把這大陣徹底殺透。整個圓形大陣被硬生生的一分為二，兩翼的北周軍隊在亂軍混戰(zhàn)之中根本找不到韋壽的將旗，也收不到韋壽的命令，所以已經(jīng)完全陷入混亂之中。

    而右翼在李迅的帶領(lǐng)下也沿著另外一個方向切割這混亂的大陣，北周軍隊一時間首尾不能相顧，敵人隨時都有可能從自己的背后或者側(cè)翼沖出來，使得北周士卒總是顧此失彼。

    看上去完整的北周軍陣此時完全變成了一張餅，陳智深和李迅不斷地將他們切割、分離、包圍，一塊一塊的蠶食。

    可是現(xiàn)在的韋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藎忱和裴子烈就在身前，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去指揮作戰(zhàn)。

    無論是從整個戰(zhàn)術(shù)上的規(guī)劃還是從個人的格斗上，韋壽都輸?shù)暮軓氐住?/br>
    “你們兩個夾攻，還真是夠‘光明’的?！表f壽伸手拄著刀站直，聲音有些冰冷。這實際上也是讓他氣憤和不滿的地方，李藎忱這樣做在他看來怎么都有些卑鄙。

    李藎忱似乎對此置若罔聞，大步走到韋壽面前。李平等人都著急的跟著上前一步，雖然韋壽并沒有出手的意思，而李藎忱手中的子云槍也沒有丟掉，但是畢竟兩人相距這么近，對李藎忱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過裴子烈只是伸出手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李平等人對視一眼，只能攥緊兵刃不再向前。而裴子烈緩緩的將目光落在李藎忱的身上，轉(zhuǎn)而又落在韋壽握刀的手上，如果韋壽想要動手，裴子烈肯定會第一時間沖過去。

    但是裴子烈感覺韋壽不會。

    或許是因為此時李藎忱很平靜的和韋壽對視，又或許是因為韋壽的身體微微佝僂，似乎已經(jīng)喪失了斗志。

    周圍的廝殺聲仿佛都變得遠了，北周兵馬正在收縮，一排排北周士卒慘叫著倒下，這混亂仿佛是當初賀婁子干被包圍時候的重演，只不過相比于那一次，這一次更為直接，更為慘烈。

    那一次的崩潰和死亡都是隱藏在黑暗的樹蔭下的，而這一次卻是赤果果呈現(xiàn)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韋壽的指揮失當使得自己的中軍和親衛(wèi)暴露在了李藎忱的主力之下，或許可以說是這一戰(zhàn)之中最大紕漏。但是換做其余人，恐怕甚至很難達到韋壽的水平。

    李藎忱微微一笑：“成王敗寇，公平與否，光明與否，何不留給后人評說？”

    韋壽怔了一下，沒有想到李藎忱會如此明確的頂了自己。當即微微苦笑一聲，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說，李藎忱這一句話都足夠反駁一切。

    成王敗寇，事實永遠都是如此殘酷，現(xiàn)在李藎忱就是這一戰(zhàn)的勝利者，就算是他有些瑕疵，也會被勝利的光輝取代。在那些一向喜歡言簡意賅、愛惜筆墨的史官筆下，這一戰(zhàn)或許也只是被一筆帶過，而此間的細節(jié)恐怕也再也沒有人知道。

    “某轉(zhuǎn)戰(zhàn)南北，沒有想到今天敗在你的手上?！表f壽喃喃說道，臉色卻驟然猙獰起來。

    “不好！”全神貫注看過來的李平等同時向前一步。

    而裴子烈微微躬身，向一頭隨時準備撲向獵物的豹子。

    李藎忱卻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仿佛真的并不害怕此時韋壽有什么對自己不利的動作。

    輕輕嘆息一聲，韋壽聲音更低幾分：“爹爹，孩兒對不住了······”

    話音未落，韋壽霍然橫刀，瞪大眼睛一揮。

    “哐當”一聲，刀落地，鮮血從脖頸之中噴濺而出，斑斑點點灑在李藎忱的腳下，而韋壽仰面栽倒。

    李平等人下意識的涌上來，而李藎忱手臂伸直，擋住他們。

    靜靜看著這個實際上還是第一次對陣的對手，李藎忱一言不發(fā)。而裴子烈上前幾步打量著眼睛怒瞪的尸體：“倒是一條漢子?！?/br>
    “命人給韋孝寬送過去吧，首級留著吧，某也用不到，”李藎忱淡淡說道，將手中的子云槍在地上一插，“這一戰(zhàn)結(jié)束了?！?/br>
    李平等人已經(jīng)四下里散開，片刻之后“韋壽已死，降者無罪”的呼喊聲已經(jīng)響徹整個戰(zhàn)場。

    一面面青色旗幟逐漸倒下，一名名北周士卒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剩下打掃戰(zhàn)場的事情已經(jīng)不用李藎忱再多吩咐，陳智深和李迅都已經(jīng)是個中老手。

    而裴子烈沉聲說道：“可是這一場大戰(zhàn)卻并沒有結(jié)束?！?/br>
    李藎忱打趣道：“誰不說呢，這一下可是把韋孝寬給得罪狠了?！?/br>
    裴子烈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這罪名你我可得一起擔待?！?/br>
    而不等李藎忱回答，身后的軍陣中響起陣陣歡呼聲。無數(shù)的南陳將士和巴人士卒有些瘋狂的涌過來，將李藎忱和裴子烈包圍。還不等兩個人回過神來，就已經(jīng)被拋上了半空中。

    已經(jīng)不知道身在何處，裴子烈一側(cè)頭看著歡呼聲中和自己基本處于同樣高度的李藎忱。

    李藎忱只是很放松的任由下面一雙雙手將他托起，拋升。

    他在享受屬于他的一切。

    感受到了身邊的目光，李藎忱也側(cè)過頭。

    兩個人在空中相視一笑。

    這是屬于他們的勝利，只是不知道好運會不會永遠伴隨著李藎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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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陳太建十年三月十五日，蕩寇將軍李藎忱擊殺北周永安縣侯、恒州刺史韋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