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guī)熥鸬木毐ā?/h1>
砰的一聲悶響。 緊跟著有人慘叫出聲。 幾百個漢子看的心驚rou跳,目光看著躺在地上的漢子,那漢子的其中一條腿已經(jīng)斷了,但是行刑者似乎并不打算放過他,反而再次高高舉起棍子,準備再一次重重砸下去。 終于有人小心翼翼出聲,語帶求情的道:“大小姐,您饒了譚十九吧。他已經(jīng)斷了一條腿,再斷一條的話人就廢了?!?/br> “一條腿和兩條腿有區(qū)別嗎?是誰給他的膽子敢反抗我命令?譚三叔,你看起來似乎也不太愿意聽我的話……” “不不不,大小姐,我們不是想要反抗命令,主要是想不通這件事啊。咱們譚家乃是綠林出身,幾十年來一直分為明族和暗族,明族洗白,住在縣城,暗族為匪,隱在山中。每當盛世之時,明族用家里的收益支持暗族,到了亂世之節(jié),則是暗族通過掠奪保證家族綿延。但是不管盛世還是亂世,譚家永遠只有一個家主,這祖上傳下來的規(guī)矩,是家族能夠屹立不倒的根基,所以,大家伙絕對不敢忤逆你的命令?!?/br> …… 山風吹拂,衣衫輕蕩,女徒弟譚笑面色平靜站在山坳口處,靜靜聽著家里的老人向她訴。 不遠處的空地上,幾百個漢子昂首而立,姿勢整齊劃一,像極了后世的站軍姿,不準動,不準挪,就那么老老實實站在那里,任憑秋老虎的毒日曬得汗水岑岑。 地上那個被打斷腿的漢子已經(jīng)不敢哀嚎,只敢強忍著疼痛發(fā)出一兩聲悶哼,但他雙目死死盯著譚笑,似乎想要明白自己為什么挨打。 可惜譚笑壓根不看他一眼,反而目光悠悠看向遠處的天際,淡淡對剛才說話的譚三叔道:“你繼續(xù)說,我聽著呢……” 譚三叔是一個體格魁梧的中年漢子,然而面對譚笑之時并不敢太過桀驁。 只見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漢子,隨即嘆口氣道:“笑兒啊,大家真是想不通,這三十里范圍的丘陵地帶,乃是咱們譚家拼命打下的財富,祖輩們?yōu)榱苏紦?jù)這三十里的地盤,幾十年來死了最少得有兩三百口人,好不容易才把其它綠林趕走,成為咱們譚家獨自享用的地域?!?/br> 他說著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咱們雖然是匪,但是同樣也在種地,暗族一直住在這里,帶著家小們在土里拋食,幾十年的心血啊,方才開墾出薄田,這是全族的產(chǎn)業(yè),是家里的根基,等到再有亂世來臨,這片地方就是譚家能夠活下去的保證。可你,一句話就讓大家放棄這里?!?/br> 譚笑仍舊面色平靜,淡淡問道:“三叔說完了嗎?這就是譚十九不肯聽令的原因嗎?” “不是,并不是!” 地上躺著的譚十九突然開口,滿臉悲憤的道:“我并不是違抗家主命令,我只是想不通你為什么會變得這么奇怪。先是讓大家放棄這片基業(yè),又讓大家去草原苦寒之地當馬匪。當馬匪我們不在乎,因為暗族習慣了受苦受罪,可我想不明白,你讓我們訓練這些姿勢有什么用?每天只是在太陽底下站著,不準說話不準動彈不準出聲。這有什么用啊,把人當成牲口虐待嗎?” 譚笑終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是我?guī)熥鸬木毐āJ俏颐刻鞂χ中τ钟懞貌诺玫降臇|西?!?/br> “這算個屁的練兵之法。” 譚十九更加悲憤,幾乎像是吼著出聲,道:“我們早就聽說了,顧天涯是個爛泥腿子出身,他有個屁的本事,他只不過攀上個公主而已?!?/br> 譚笑目光直直看著他,突然冷冷的對行刑之人道:“譚五叔收了懲罰吧,譚十九已經(jīng)不配再挨打,從今天開始,他不再是譚家的人?!?/br> 這是逐出家門的意思。 地上的譚十九登時呆住,一時竟連斷腿的劇痛都忘了,但見這漢子滿臉蒼白,仿佛聽到了世上最為可怕的事。 他雙目閃現(xiàn)恐懼之色,口中早已不敢嘶吼咆哮,而是渾身顫抖著開聲,連連道:“我要接受懲罰,你不能停了我的懲罰。我要挨打,我要挨打……” 喊聲里,發(fā)現(xiàn)譚笑不為所動,他連忙把目光看向行刑之人,眼淚嘩嘩的往外涌出,面色驚恐道:“五叔,五叔,你打我啊,求求你快打我啊。把我另一條腿也打斷,讓我受完大小姐的懲罰?!?/br> 然而行刑之人緩緩放下棍子,沒敢忤逆譚笑剛才下達的命令。 譚十九頓時變得絕望,整個人像爛泥一般沒了氣力。 方才他挨打之時,哪怕腿被棍子打斷,但他意志絲毫不墜,實實在在是一條漢子。 然而只因譚笑一個命令,他瞬間像是被人打斷了脊梁。 人的心氣一旦沒了,幾乎和爛泥沒有分別。 他被逐出家族了。 這個時代太過艱難,想要活著就得抱團取暖,若是他被逐出家族,就得帶著老婆孩子滾蛋,從此淪為孤零漂泊之人,全家人活的凄慘無比。 譚笑忽然走到他身邊,一雙妙目盯著面色變成麻木的譚十九,道:“如果我不說原因,也許你一輩子都會不服,那么,我讓你聽個明明白白……” 譚十九像是癡呆一般,目光呆滯的躺在地上望著她。 然而譚笑心腸很硬,臉上竟然沒有一絲波瀾,只是慢慢開口道:“首先,是這片地域的問題。你們都以為這是譚家占據(jù)的基業(yè),是祖輩們犧牲了兩三百條人命才打下的財富。這個想法并沒有錯,錯只錯在你們認不清現(xiàn)實?!?/br> 少女說到這里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倘若是亂世之年,這地方隨便咱們怎么占,不管是開墾荒地也好,又或者種植糧食也罷,哪怕一畝地只能出產(chǎn)十斤糧食,但是十斤糧食全都是咱們譚家的財富。不需要繳稅,沒人敢來搶,所以,大家才會把這個地方當成基業(yè)。但是,那是以前?!?/br> 譚笑說著又是一停,語氣稍微變得柔和一些,她目光看向在場所有人,幽幽的道:“隋末大亂已經(jīng)過去,大唐的根基正在不斷穩(wěn)固。雖然河北道還是很亂,但是終究會有一天變清平。這時候如果再占著三十里地域,就會成為整個譚家滅門的禍端。原因很簡單,自古以來盛世不允許有匪。一旦咱們譚家惹動朝廷剿匪,暗族這一千來人能抗住多少大軍?” 譚十九像是回復一些心氣,忍不住爭辯道:“譚家人人練武,一個人能打三個。以前大隋盛世的時候,也曾有大軍過來剿匪,然而我們祖輩跟他們拼命,逼的剿匪大軍全都撤離?!?/br> “是嗎?” 譚笑冷冷一笑,看著他道:“可是你只知其一,根本不知道其二,讓我這個家主告訴你吧,當年大隋的剿匪并不是因為譚家祖輩敢拼命,而是,譚家有一個祖叔乃是朝堂里一個大人物的家奴。如果沒有那個大人物的庇護,譚家在隋朝那一次剿匪之中早就沒了。” 譚十九躺在地上目光呆滯。 不遠處幾百個站軍姿的漢子眼中發(fā)怔,明顯大家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隱秘。 這個隱秘,像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抽在了譚家無數(shù)人臉上。 原來大家一直引以為豪的武勇,竟然是這么的可笑而不值錢。原來譚家之所以能活到現(xiàn)在,只是因為當年一位祖叔靠上了大人物。 所謂的綠林大豪之家,竟是祖輩們賣身為奴才換來的。 這時忽聽腳步聲響,一個魁梧無比的中年漢子從山坳里走出,在場所有人全都心里一驚,就連譚笑都忍不住輕聲喊了一句,上前行禮道:“父親,您怎么出來了?” 中年漢子直接揮手打斷她,沉聲道:“你現(xiàn)在是譚家家主,不可以向我行禮?!?/br> 說完之后,越過譚笑走向眾人,目光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譚十九,隨即緩緩掃視那在場的所有人,道:“家主的見識比我們所有人都高,她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是為了譚家。諸位兄弟,諸位子侄,我知道大家心里不痛快,其實我的心里也很不痛快,但是我不痛快也得聽,因為我不如家主想的遠……” 他顯然威望極高,幾句話就讓所有人低頭,這時他才再次看向譚笑,溫聲道:“家主,你繼續(xù)給大家說說?!?/br> 譚笑點了點頭,緩緩上前兩步。 這次她臉上較為柔和,聲音也透著一些親情之意,幽幽嘆息道:“我做出的這些決定,也許無論怎么解釋你們都難以明白,那么,我用一句老話給大家做個舉例?!?/br> 中年漢子明顯是想配合她,故意開口問道:“是哪句老話?” 譚笑看向眾人,緩緩道:“窮不與富斗,富不與官爭?!?/br>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怔。 中年漢子肅重點頭,像是有感而發(fā)的道:“是啊,窮不與富斗,比如咱們五陽縣里,哪個窮人敢和譚家作對?一旦惹上譚家,隨便就能讓他們?nèi)胰ニ?。同樣的道理,咱們譚家是富豪之門,但是咱們?nèi)羰菍ι瞎俑?,只需要一次剿匪就得灰飛煙滅。官是什么,官就是權,手握殺人之刀,可以堂堂正正的殺人?!?/br> 他說著微微一停,忽然抬手指著譚笑,沉聲又道:“而咱們家主的那位師傅,就是那種手握殺人之刀的人?!?/br> 說到這里又是一停,隨即做出最后的補充,面色肅重的道:“他手里握著整個河北道最鋒利的一把刀。” …… ……第1更到,33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