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39）

    在這個時代出生的孩子，是受過苦的。

    大人把孩子背在身上，田里的蚊子，專挑孩子的嫩rou咬。天又熱，人貼著人，大人的身上一身的痱子，孩子的身上好像更多似得。

    其實，不是孩子身上更多，而是大人只有后背一片，孩子呢，只有那么丁點大的人，整個帖在大人的背上，所以，身上都是痱子。在加上□□出來的臉和手被蚊蟲叮咬的痕跡。

    真是叫人不忍心。當?shù)鶍尩哪挠胁恍奶酆⒆拥?，可是沒辦法啊。日子都是這么過的。

    林雨桐配了不少的藥水，給孩子抹在身上。又做了藥包，防蚊蟲。可是，經(jīng)過一晚上好容易好一點了，但第二天大人又背在背上一天，痱子又起來了。

    林雨桐以前聽長輩們講這些故事的時候，覺得人怎么會這么笨呢。將孩子留在連里，找兩個人專門看孩子不就好了。誰都省心。

    現(xiàn)在看了，才知道這樣的想法有多幼稚。孩子跟大人不一樣，他不會忍耐。餓了就要吃。表達不滿的唯一辦法就是聲嘶力竭的哭。按照兩小時孩子得喂一次算，mama們基本就相當于一大半時間跑在路上。這還怎么干活?。?/br>
    別說是如今這樣的條件了，就算是現(xiàn)代，有奶粉，有奶瓶。但是那又如何，有些孩子不吃奶粉，不能用奶瓶。更甚至，溫度稍不合適，孩子都會鬧肚子的。

    只有親自撫養(yǎng)過孩子的mama才知道，這里面有多少逼不得已和無奈。

    哪個女人不是從羞答答的姑娘過來的。

    孩子們的苦楚，mama們的無奈，叫林雨桐心里膽怯了。

    她這段時間沒避孕，可她突然不想將孩子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

    但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害怕什么，偏偏就來什么。

    等秋收結(jié)束以后，林雨桐明顯的感覺到，自己這是懷孕了。

    兩口子坐在炕上，面對面，相互看著對方。

    四爺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以前不管是哪個孩子都是有奶嬤嬤的。即便是林雨桐自己要喂，那也有嬤嬤們看著。四個奶嬤嬤，八個大丫頭，十六個小丫頭，二十四個粗使嬤嬤，要是阿哥，還有有十二哥小太監(jiān)服侍。

    但是現(xiàn)在，只有彼此。也就是說，這個孩子生下來，他們得自己帶。

    一向沒什么能難住他的四爺，這會子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林雨桐就道，“好在咱們比起別人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笨臻g里有嬰兒用品，這是高明那個女人準備的。到了清朝的時候，四爺能給孩子提供最好的東西。有專人看著看著是不是尿了。更是有奶媽十二個時辰候著伺候。這些東西，人家壓根就看不上。但是如今，好歹在避著人的時候，孩子能舒服點。

    四爺有些手足無措，“我沒……沒……照顧過孩子……”

    是的，他愛每一個孩子，但孩子小的時候，他就是偶爾抱一抱。伺候吃喝拉撒這樣的事，真沒干過。

    林雨桐一下子就笑倒在炕上了，“人家程浩第一次當爸爸，難道人家就照顧過孩子？現(xiàn)在不也照顧的挺好嗎？你瞧人家白曉梅做飯的時候，孩子不都是程浩看的嗎？學吧！我相信爺。”

    說著，又止不住想笑。只要一想到四爺給孩子換尿布，就覺得莫名的有喜感。以前他只負責逗孩子，孩子尿在身上了，也覺得沒關(guān)系。有的是衣服，換一件就是了?，F(xiàn)在，你試試？

    她有些幸災(zāi)樂禍。

    “看著點，壓到肚子了?！彼臓斪е钟晖┢鹕?，不叫她趴在炕上。

    “這人在世上，要是日子都是千篇一律的過，還有什么意思？”林雨桐坐起來，“沒經(jīng)歷過，才應(yīng)該嘗試。”

    如果你的表情真誠一點，爺也就喝下你給的這碗心靈雞湯了。

    四爺白了她一眼，“那現(xiàn)在呢？想吃什么？哪難受??？”生吧！生下來總有辦法的。

    林雨桐搖搖頭，“沒有。我懷孩子什么時候折騰過人?！?/br>
    四爺點點頭，這倒也是。折騰也十分有限。

    很快，林雨桐就知道什么是打臉了。

    這天早上一起來，她就覺得有點難受。也不是說吃什么吐什么，就是那種的看見什么都吃不下去?？匆娛裁炊紱]胃口。但肚子偏偏還餓的難受。

    “有什么想吃的，我給你踅摸去?！彼臓攲⑺舆f給她，輕輕的撫著她的脊背。

    是?。∠氤渣c什么好呢？

    出現(xiàn)在腦子里的竟然是一盆油汪汪的水晶肘子。

    這玩意以前她絕對不碰。都是份例菜，做的再好，也是油膩的。還不如清炒小油菜香呢。

    可現(xiàn)在呢，清炒菜，水煮菜，吃的人臉都綠了。這還是偷偷的開小灶，吃小灶。如今都饞成這樣了?？上攵獎e人的感受。

    她咽了咽口水，舌頭一轉(zhuǎn)，低聲道，“也沒想吃什么，一會拿出一個肘花切一切，涼拌了就好?！?/br>
    這都是儲存起來的袋裝食品。

    四爺?shù)氖治⑽㈩D了頓，應(yīng)了一聲好。

    吃完飯，四爺就出去了。入冬以前，大家都在囤柴火。自己這邊，已經(jīng)有不少人幫忙，前兩天就把柴火收拾好了。

    她以為四爺去誰家?guī)兔α?，結(jié)果這一去就是一天，天都晚了也沒見人回來。打開門，外面落了一層雪。心莫名就慌了起來。

    走到門口，看著通往這邊的路，就盼著他趕緊出現(xiàn)。

    直到等了半個小時，遠遠的才看見有個黑影往前面移動。林雨桐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用看的真切，真正熟悉的人，就是看背影，看走路的姿勢，也能認得出來。

    林雨桐感覺四爺也看見她了，他腳步快了很多，不一會就能看清彼此了。

    她想過去，四爺忙道：“別動，腳下滑?！?/br>
    說著三兩步到她跟前，“怎么出來了？多冷啊?！闭f著，就攥著她的手捂著。其實誰也不比誰暖和。

    林雨桐被四爺扶著往里面走，“你今兒去哪了？”

    四爺沒說話，先把她安置在炕上，才從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一個大油紙包，“你不是想吃肘子了嗎？一會兒大家都睡了，就給你燉上。”

    林雨桐愣住了，就為了個肘子，折騰了一整天?！拔也皇欠浅圆豢傻摹?/br>
    “知道?！彼臓攲⑼饷娴囊路济摿?，鉆到被窩里才說，“人家屠宰場一天就殺一頭豬，一頭豬，就兩個后肘子。想走后門弄點rou的，都能擠破頭，這個折騰勁啊?！?/br>
    說著，就把手放在林雨桐的肚子上，“委屈他，也委屈你了。爺就是再不濟，也不會讓老婆孩子為了口吃的受委屈。”

    林雨桐將手放在四爺?shù)氖稚?，兩人的手護著肚子。再怎么艱難，也得生下來。

    今年冬天的任務(wù)是整修路面。得將各個屯子和兵團到縣城的路都打通了，修整一遍。連里這次占了便宜，只有整修自己連里到縣城這一段就好了。才二十里，就是玩著修，也能修好。

    活不多，女人就不用干那些重活，倒是分配了編草簾子的任務(wù)。說是供銷社要收購。

    林雨桐覺得自己的運氣是真的很好，這個東西，只要在自家做就可以了。

    編草簾子，也是林雨桐在靠山屯學會的技能之一。只要細心，一天也能編出五六張來。當然，她也不能跟別人比。，有些手快的大娘，一天編出十多張的，也不是難事。

    很多人家家里用的東西，都是草編的?；@子，筐子，鋪的席子，門簾，窗簾。

    真的是人被逼到一定境界了，就什么都會了，什么儉省的辦法都能想的出來。

    晚上回來，四爺就看見林雨桐在另一屋的炕上，一條腿曲著，一條腿伸直了，要彎腰的時候，已經(jīng)顯懷的肚子挺著，叫她看起來非常的吃力。

    他眉頭皺了一下，“這是……幾個月了？”他怎么有點糊涂了。

    林雨桐抬頭見他回來了，就笑道：“三個多月了。怎么了？你都問了幾遍了。”

    “那你這肚子不對啊。”四爺走過去，將她的棉襖拉開，“就是穿得再多，這肚子也不能就顯懷的這么明顯吧。”

    林雨桐被她說的一愣，最近是感覺彎腰費勁，窩的慌。但人懷孕，加上穿得厚實，臃腫是肯定的。

    如今被四爺一說，林雨桐也低下頭。這肚子確實不對。四個月其實才顯懷，三個多月的話，不太容易看出來的?？蛇@肚子，怎么瞧著顯懷特別明顯呢。

    兩人對視一眼，想到九福晉那充滿魔性的肚子。

    這玩意真說不好啊。

    林雨桐趕緊將左手搭在自己右手的手腕上，然后再相互調(diào)換，用右手把左邊的脈搏。

    四爺緊張的盯著，“怎么樣？”

    林雨桐想哭的心都有，這脈搏強勁，代表發(fā)育的很好。但微弱的脈息上，能感覺到雜亂。這絕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脈象。

    她看了四爺半天，才在他焦急而又擔憂的眼神下，說了一句，“不是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