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三人被娃亥找到并非是天意，而是人為。

    “誰泄露的消息？”老賊的右手暫時用不得，只能動腦子。

    南賀剛到，但依舊分析了一番，“郎君，按理瓦謝部無法安插jian細進來，除非是收買?？沙侵写蠖嗍侨朔?，誰會干這等事？”

    曹穎冷笑道：“人心難測。郎君，要不……把那些團伙全數(shù)弄出來，先杖責幾個，打個半死再問話?！?/br>
    楊玄默然。

    南賀好奇的看著他，猜想這位郎君會做出什么樣的決策。

    楊玄緩緩開口，“咱們要以德服人?！?/br>
    南賀：“……”

    楊玄起身，“此刻不好動手，南賀?！?/br>
    南賀起身，束手而立。

    “跟隨我去練兵?！?/br>
    “領(lǐng)命！”

    出了縣廨，那些百姓見到楊玄都親切的行禮。

    “見過縣尊?！?/br>
    “縣尊出門呢！”

    “縣尊……”

    南賀覺得這官民關(guān)系也太好了些，等楊玄揉揉一個女娃的頭頂，捏捏她的臉蛋，在女娃癟嘴要哭的時候，弄了一塊rou干過去時，南賀覺得這關(guān)系不是太好，而是好的讓人不敢置信。

    女娃舔了一下rou干，仰頭道：“明府?！?/br>
    “嗯！”

    “那些馬賊什么時候還來呀？”

    南賀：“……”

    他發(fā)現(xiàn)周圍的百姓都是一臉欲求不滿的模樣，竟然是希望馬賊趕緊來劫掠的意思。

    我眼花了？

    南賀揉揉眼睛。

    隨即出城。

    那五百敢死營在哪呢？

    南賀跟在后面一路張望，卻看不到痕跡。

    沿著山腳下繞了幾次，眼前突然開闊。

    一個正方形就矗立在這片開闊地的中間。

    是人！

    五百人組成了一個方陣。

    沉默的站在那里。

    風(fēng)吹過。

    方陣紋絲不動。

    南賀愕然，“這是……”

    楊玄下馬步行過去。

    隨即站著。

    南賀不解，也站在他的側(cè)后方。

    隨即一切恍若死寂。

    一炷香之后，南賀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渾身不舒服。

    他看看前方，那個身影依舊挺拔筆直。

    郎君能站，我也能！

    時光流逝。

    南賀覺得自己的腿要完蛋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此刻在搖搖晃晃。

    前方的楊玄依舊站的筆直。

    那個方陣依舊如故。

    “歇息！”

    趙有才喝道。

    剛才恍如死寂的陣列頓時就活了過來。

    “見過明府！”

    五百人齊聲大喊。

    楊玄把手在肩頭前招招，南賀上前。

    “這是南賀，從此后，由他來領(lǐng)軍?！?/br>
    趙有才神色如常，但刁涉卻知曉，這位老伙計心中不服。

    南賀上前，重重的捶打了一下胸膛，“見過諸位兄弟。”

    眾人卻不知如何稱呼他。

    “我在家行五，外人大多叫我一聲五哥！”

    “見過五哥！”

    楊玄覺得這樣也不錯，否則他就算是給南賀一個吏目的職務(wù)，稱呼起來也很麻煩。

    南吏目？

    南賀回身，單膝跪下。

    大聲說道：“見過郎君！”

    這是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態(tài)度——我效忠于郎君。

    楊玄頷首，“好好干，回頭不明白的來問我?！?/br>
    南賀大聲應(yīng)諾，起身，恭送楊玄回去。

    但楊玄的話讓他有些莞爾。

    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行伍多年，后來才被抽調(diào)出來做了孝敬皇帝的侍衛(wèi)。論領(lǐng)軍，他覺得至少在陳州不會有對手。

    郎君終究是少年心性。

    趙有才過來請示，“五哥，可否cao練？”

    “開始吧?！蹦腺R負手點頭。

    他想看看敢死營的水平，只要不是太差，他就有把握cao練出一支勁旅來。

    “列陣！”

    趙有才喝道。

    一排排人犯站好，長槍扛在肩上。

    “很整齊，整齊的像是宮中的宿衛(wèi)?！?/br>
    宮中的宿衛(wèi)要為皇帝爭臉，所以最喜歡做面子工程，排的整齊就是其中一項。

    趙有才在側(cè)面，他看了南賀一眼，確認這位五哥有些輕視敢死營，心中就多了些幸災(zāi)樂禍。

    “預(yù)備……”

    所有人齊齊把長槍往前。

    聲音整齊的不像話。

    還是整齊！

    南賀微微搖頭，想著從何處著手改進cao練。

    “殺！”

    “殺！”

    一股氣勢隨著刺殺撲面而來。

    南賀一凜。

    “殺！”

    長槍再度刺殺。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

    只是兩次刺殺，就讓南賀心頭巨震。

    那些握著長槍的手穩(wěn)定無比，前刺看不到動作變形……僅此一項，就能算得上精兵。

    關(guān)鍵是，那些軍士的眼神！

    漠然！

    兇狠！

    卻帶著憧憬。

    就像是剛從腐臭的深坑中探出頭來的猛獸。

    我的天！

    是誰cao練了這么一支精兵？

    “殺！”

    當人犯們在長槍上吊著石塊cao練時，南賀面癱般的木然。

    等人犯們瞄著草環(huán)，精準刺殺時……

    南賀再也忍不住了，問道：“誰cao練的？”

    他的目光掃過趙有才，心想難道是此人？

    “是明府！”

    “郎君？”

    南賀勉強看了騎兵cao練，隨即尋機回了縣廨。

    楊玄正微笑著和蔣真說話，見他來了就拍拍蔣真的肩膀，“此事你卻是錯了，不過人孰無過，下次留心就是了?！?/br>
    蔣真低下頭，隱藏著自己的復(fù)雜神色。

    “是，小人告退。”

    “去吧。”

    楊玄含笑看著他出去。

    南賀進來。

    “小人方才看了敢死營cao練，很是兇悍。敢問郎君，這是哪家的兵法？”

    他也算是有閱歷的，大唐和南周的練兵法子都見識過，可從未見過這等森嚴的法子。

    “我十歲進山，見識了各種獸類。我曾見過一群野豕蜂擁反擊幾只狼，平日里看著兇殘的狼毫無還手之力。”

    “后來我進了國子監(jiān)，里面藏書頗多，兵書也有，我便融合了自己的見識，弄出了這等練兵之法，沒想到還算湊合！”

    “郎君這般天資聰穎，何愁討逆大業(yè)不成？”

    南賀狂喜跪下。

    楊玄就站在那里，左手一冊文書，右手負在身后。

    神色平靜。

    “相信我，這只是開端?！?/br>
    南賀的頭低下，近乎于虔誠的道：“是?！?/br>
    他只是從楊略的口中得知楊玄的情況，據(jù)說被楊定一家子欺凌的厲害，如此想來這個少年秉性會柔弱一些。

    可如今看來，卻是他錯了。

    不，他們都錯了！

    ……

    城北。

    太平城中除去三家商戶之外，都屬于貧民，整體就是一個貧民窟。而城北又是貧民窟中的貧民窟。

    污水橫流的街道上，一個男子急匆匆的走過。他走到了一個破舊宅子的外面，輕輕敲門。

    門內(nèi)有人問道：“誰？”

    “我，王章義。”

    門輕輕開了，里面一個男子腰佩橫刀，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

    王章義有著一張兇狠的臉，他問道：“孫公可在？”

    男子一邊關(guān)門，一邊輕聲道：“在?！?/br>
    王章義繞過前面，直接去了后面。

    這是兩個宅子被打通后的模樣，但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依舊是兩戶人家。

    后院的廂房外站在一個大漢，沖著王章義頷首，“孫公，王章義來了。”

    “進來?！币粋€聲音清悠傳來。

    王章義進去，先叉手行禮，才說道：“孫公，楊玄那邊來了個人，好似去領(lǐng)軍了?！?/br>
    廂房中，案幾，香爐，以及一個王章義從跟隨孫雨后就見到的箱子，但他從未見過里面裝了什么。

    清瘦，氣質(zhì)從容的孫雨就坐在案幾后。

    哪怕五十多歲了，可他看著依舊肌膚白皙，頭發(fā)大半烏黑。

    “來了個人？”

    “是。”

    孫雨抬眸，一雙依舊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多了些玩味之意。

    “這位明府據(jù)聞和宮中的某位貴人有關(guān)系，來個人……是貴人給他的幫手，還是他的什么人？”

    王章義的兇狠在這里收斂了起來，微微欠身，“孫公，這些不重要吧。咱們在此地多年，他只是一個過客罷了。”

    “過客？”孫雨笑了笑，顯得很清雅的笑容，“從他進城的那一刻開始，這座城池比長安還安靜，一切都井井有條。這些都是老夫給他的見面禮。老夫在等，等他發(fā)現(xiàn)太平是個能坑死他的地方，自動滾蛋。可并沒有。”

    “老夫以為他會先收攏了兩個小吏的心，也想過他會先收了敢死營的心，好歹能保住小命不是？可沒想到他卻兩者的心都收了?！?/br>
    孫雨嘆道：“更讓老夫訝然的是，他只是讓出了一些馬rou，就收了城中百姓的心。老夫在此五十余年，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官吏，這樣的縣令，從未見過?！?/br>
    “孫公?！蓖饷鎭砣恕?/br>
    “進來。”

    孫雨頷首。

    一個男子進來，行禮，說道：“孫公，楊玄好似準備出城。”

    “去何處？”孫雨淡淡問道。

    “那個甄斯文在發(fā)牢sao，說是州里太摳，糧食不夠，楊玄準備去回龍縣什么……打秋風(fēng)，弄些糧食回來?！?/br>
    “孫公，機會！”王章義興奮的道：“瓦謝部的人回去了，可咱們的人能去報信，在楊玄回來的路上截殺他?！?/br>
    孫雨沉吟著。

    王章義急切的道：“孫公，此人一看便是少年熱血，準備在這里大干一場。有他在，咱們的生意還如何做？”

    孫雨微微頷首。

    就在王章義轉(zhuǎn)身準備出去時。

    “派一個穩(wěn)靠的?！?/br>
    穩(wěn)靠二字他說的很重。

    王章義說道：“那就是章三，他的meimei在咱們的手中，他寵愛meimei，就算是被擒獲也不敢說出咱們的事?！?/br>
    身后清悠的聲音傳來。

    “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