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一漢當(dāng)五胡(為我想活個幾十年加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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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晗一直覺得自己的歸宿不該在長安城的輕歌曼舞中,更不該在酒池rou林中。 所以祖父讓他來北方為皇帝尋找異域美女時,他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 ——你可以跟著使團一起出發(fā),到了北遼之后,剩下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走,建明,認(rèn)得路嗎? 祖父當(dāng)時瞇著當(dāng)年被長安貴婦們認(rèn)為是紈绔中最漂亮的眼睛,眼睛就變成了三角形,審視的目光掃過他。 ——你要尋找自己的路,那么就必須先走出長安,離開老夫的羽翼之下。 于是他就走了。 他覺得外面海闊天空,自己哪怕兩手空空,可歸來定然是滿滿的行囊。 基波部的牧人一臉老實巴交的給他指了一條祖輩踩出來的好路,一路都有水源。他帶著人馬心滿意足的照著走,直至遇到了基波部王庭的游騎。。 這是長安之外給他上的第一課,差點把他弄死的一課。 身邊的趙有才動了動。 李晗已經(jīng)看到了。 一群黑影順著街道兩側(cè),悄然往城門方向摸過來。 李晗搖搖頭。 黑影緩緩接近。 趙有才覺得差不多了,這里率先動手,別處的賊人定然會暴起,正好一網(wǎng)打盡。 他指指前方。 李晗再度搖頭,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微微閃光。 還要等什么? 哪怕李晗前陣子跟隨太平軍cao練時展露出來的狠勁讓人欽佩,但趙有才依舊覺得明府就不該讓這位長安貴公子來指揮城頭廝殺。他認(rèn)為這是明府在磨礪李晗,可磨礪的不是時候啊! 轟! 商鋪那條街上,突然燃起了大火。 那些黑影默不作聲的加快了腳步。 還等什么? 趙有才握緊了刀柄。 可李晗卻依舊不動聲色。 他拍拍一個軍士。 “誰?”軍士喊了一嗓子。 “殺??!” 黑影們發(fā)出一聲喊,接著一分為二,一部分人往城頭沖,一部分人往城門里沖。 趙有才脊背發(fā)寒,低聲道:“外面定然有接應(yīng)的騎兵,若是被他們沖進來……” 李晗輕聲道:“就這幾個人,值當(dāng)我們一群人蹲守?” 這個瘋子,他還想把外面的敵人引進來? 趙有才看看左右。 城頭此刻不過三百余人罷了。 “人太多容易被發(fā)現(xiàn),我知曉子泰在城中布置了伏兵,告訴他,城門這邊要五百人,多要弩弓和箭矢?!?/br> 他是故意的,先斬后奏,逼迫明府調(diào)遣人馬過來。一旦援軍晚到,讓敵軍沖進來,三百余人在城頭上有屁用。 趙有才仿佛覺得一股冰水從頭頂灌了進來,渾身冰冷。 “我知道軍中有傳信的手段,還等什么?” 李晗踹了他一腳,隨即喊道:“點火!” 噗噗噗! 城頭火把四起。 正在順著臺階往上爬的黑影們抬頭。 一排排弓箭手張弓搭箭。 “他們早有準(zhǔn)備!” 有人尖叫。 “放箭!” 城門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嗚嗚嗚! 趙有才令人吹響了增援的號角。 城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 有人沖出去,號角聲傳來。 兩股號角聲混在一起,聽不出預(yù)定的節(jié)奏。 城中的火頭在董歡的眼中就像是蠟燭的微光。 他上馬,等著最后的信號。 “出擊吧?!摈庀录辈豢赡?。 董歡搖頭, “沒有信號便是城們沒能打開。若是貿(mào)然出擊, 敵軍驟然出動, 三百騎不夠太平軍啃噬,等!” 嗚嗚嗚! 號角聲傳來。 “不對?!摈庀卤嬲J(rèn)了一下,“咱們預(yù)定的是三長兩短?!?/br> “蠢貨, 還有城中的號角聲混在了一起?!倍瓪g歡喜的拔出長刀:“出擊,進了城中不要停, 遇到敵軍直接沖散了, 后續(xù)留給可汗的大軍去清掃!” 馬蹄聲就像是悶雷, 城池在眼中不斷擴大。 城門打開,城外沖出幾個黑影, 他們朝著三百騎方向長嘯。 “??!” 城頭箭矢飛舞,幾個黑影中箭倒地。 但董歡已經(jīng)得了信號。 “沖?!?/br> 城頭,李晗看著一片黑影沖過來, 喊道:“放箭。” 箭矢飛蝗般的掠過。 人馬的慘嚎聲中, 敵軍已經(jīng)靠近了城門, 弓箭失去了作用。 董歡看到城門洞開, 興奮的喊道:“給可汗信號,太平城……破了!” 嗚嗚嗚! 號角聲雄渾。 接著敵軍沖進了城門之中。 城頭的守軍轉(zhuǎn)身, 弓箭手沖著下面。 前方,腳步聲整齊而來。 火把林立,照亮了那些太平軍將士的臉。 “弩弓!” 刁涉的大嗓門在黑夜中傳出很遠(yuǎn)。 “子泰不是蠢貨, 黑夜中對付敵軍突襲的騎兵,最好的兵器就是弩弓。黑夜讓我們混亂, 可他們更混亂?。 ?/br> 李晗笑的就像是一頭狐貍,“這般美的夜色, 若是能烤著羊rou,喝著美酒, 何其美哉!” 他拿出酒囊,“我讓準(zhǔn)備的火油呢?” 十余壇火油被提出來。 “放箭!” 弩箭飆射而來。 “低頭?!?/br> 城頭眾人低下頭。 果然,有一支射偏的弩箭從頭頂上空飛過。 艸! 趙有才發(fā)誓回頭要狠狠地cao練弩手。 李晗興高采烈的喊道:“上油!” 趙有才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是倒油?!?/br> 可中原話的博大精深此刻就體現(xiàn)了出來。 李晗說上油,軍士們卻自覺的把油往下傾倒。 “放箭!” 弓箭手從城頭、從長街的援軍處,開始密集攢射。 董歡到了此刻算是徹底的明白了。 “這是個圈套,撤!” 殘余的百余騎準(zhǔn)備從長街上掉頭。 李晗左手拿著酒囊, 右手拿著火把,走到城頭邊上,仰頭喝了一口酒,沖著掉頭的敵軍笑了笑。 手一松。 火把落下。 數(shù)騎沖了過來。 轟! 他們沖進了驟然而起的火海之中。 人馬甚至都來不及慘嚎一聲, 就帶著火焰沖出了城門。 隨即火人落馬,火馬跌倒。 長街的另一頭,楊玄被眾人簇?fù)碇粗情T方向的火焰無語,隨即有軍士跑來稟告了李晗的布置。 “他放任敵軍密諜打開城門,又令人準(zhǔn)備了火油,等敵軍發(fā)現(xiàn)城中早有準(zhǔn)備,想撤退時,用火油封鎖了敵軍的歸路。” 那個狡猾的家伙,這是準(zhǔn)備大烤活人?。?/br> 楊玄在想,若是李珍知曉兒子這般狠辣,手段如此狡黠,他晚上可否能安枕? 想來是能的吧,畢竟兒子不能弒父。 道德在許多時候能完成律法無能為力的約束,但在許多時候,道德對一些丑惡同樣無能為力。 譬如說君臣父子的關(guān)系鏈,你無法擊破這條鏈子,就只能在其中沉淪。 所以他的大業(yè)才叫做討逆! 楊玄輕聲問道:“他可有話?” “李郎君說敵軍既然是想破城,三百騎太少,如此,大隊人馬當(dāng)在離此不遠(yuǎn)處。他說……” 軍士看了楊玄一眼,欲言又止。 那個狗東西!楊玄喝道:“說?!?/br> “李郎君說,城門處火頭一起,敵軍主力就該出動了,明府還在等什么?” 楊玄破口大罵,“狗東西,就服衛(wèi)王收拾他。” 可他早就為此做好的準(zhǔn)備……一身戎裝,身后簇?fù)碇鵀踹_率領(lǐng)的護衛(wèi)。 再往后看,烏壓壓一片騎兵,沉默的在等待命令。 “出發(fā)。” 楊玄一馬當(dāng)先。 馬蹄聲驚破了長夜。 從火頭起來開始,城中就多了許多軍士。 “是明府率人在城中捕賊,都不許出門。” “鐺鐺鐺!”有人打鑼在喊話,“今夜城中進賊,太平軍正在搜剿,誰擅自出門,一律殺了?!?/br> 流放犯們膽大包天,你說什么擅自出門一律拿下,保證街上會多一群人,沖著火頭指指點點,和一群婦人似的議論紛紛。隨后他們會不由自主的把議論的話題拐個彎……討論在這樣的情況下,可否有獲利的機會,譬如說順勢去偷些東西。 城門處的火焰漸漸在縮小。 敵軍還剩下數(shù)十騎。 趙有才說道:“該出擊了?!?/br> 李晗喝了一口酒,“我做了自己該做的,剩下的……子泰該來了?!?/br> 董歡看到火頭縮小,狂喜道:“準(zhǔn)備……” 馬蹄聲在身后傳來。 董歡的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緩緩回頭。 一騎沖在前方,騎士伸手把面甲拉下來。 舉起橫刀。 “避開!” 刁涉大喊。 軍士們閃開一條路。 “萬勝!” 他們看著自己的明府率先沖進了敵軍中。 騎兵們依次跟隨。 當(dāng)他們沖出城門時,身后留下了一堆rou泥。 華卓帶著三千騎正在瘋狂趕來。 “快!” 華卓盯著前方,興奮的喊道。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火光沖天的太平城。 “沖進城中,優(yōu)先找到楊玄,死活不論,本汗只要人頭!” “領(lǐng)命!” 麾下轟然應(yīng)道。 士氣如虹! “哈哈哈哈!” 華卓意氣風(fēng)發(fā),快意大笑。 身邊,娃亥喊道:“要先擊破太平軍?!?/br> 華卓淡淡的道:“混亂之中,我軍只需一次突擊,太平軍將會變成一堆rou泥!” “城中有人出來了?!?/br> 有人喊道。 華卓策馬沖到了最前方。 烏壓壓一片騎兵沖出了太平城。 他們迅速在一騎的身后集結(jié)。 “誰?董歡呢?” 華卓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前方少說五六百騎。 而董歡只有三百騎。 他無法憑空變出更多的人馬來,那么…… “把我的大旗打出來?!?/br> 雙方人馬止步,一個聲音順著夜色傳了過來。 很清晰。 很耳熟。 那個摸骨的少年,后來的太平縣縣令。 一面大旗緩緩被舉起來。 夜風(fēng)吹拂,大旗獵獵作響。 火把映照下,有人驚呼。 “是楊字旗!” 大旗下,楊玄微笑道:“可汗星夜疾馳而來,可是來太平做客嗎?楊某在城中已備下了酒水,還請可汗進城一晤?!?/br> 華卓的心已經(jīng)沉到了谷底,“楊玄。” “沒錯,正是楊某。”楊玄掀開面甲,笑的和氣,就像是歡迎遠(yuǎn)方來客的主人,“楊某這里僅僅六百騎,可汗看來少說三千騎,五倍可圍之??珊梗€在等什么?”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我只有六百騎,你有三千騎。 五倍圍城,這是兵法。 現(xiàn)在我就赤果果的在這里列陣,你若是不出擊,那便是婊子養(yǎng)的! 三千騎就在身后,呼吸聲急促。 這等羞辱有幾人能忍下? 華卓的呼吸也在急促。 出擊! 出擊?。?/br> 出擊?。?! 城門那里的火頭此刻僅存地面一些,昏暗中,里面仿佛藏著千軍萬馬。 城中有驚呼聲,有嚎哭聲。 仿佛亂作一團。 但! 城門中有什么? 太平軍兩千余人,這里六百,步卒呢? 是在城中救火,還是在城門后等待出擊的命令。 三千騎看似很多,可一旦步卒出來…… 太平軍的弩弓! 還有長槍陣列。 黑夜中,騎兵的威勢被最大限度的縮小了。 不能出擊! 華卓看了娃亥一眼,那些話流淌在心頭。 ——你的勇氣跟隨著可汗的尊稱一起消散了嗎? 不! 華卓惱火的拔出長刀。 身后是他的虎賁,擊破當(dāng)面之?dāng)?,他就是草原最出色的可汗?/br> 城門的火頭突然暴閃一下,接著熄滅了。 黑洞洞的城門就像是惡魔之口,沖著華卓在獰笑。 華卓冷靜了下來,他知曉自己此刻必須要找回面子,否則回到瓦謝部之后,他的威信將會如陽光下的冰塊,漸漸消融。 “一座小城!”華卓矜持的道:“反手可破?!?/br> 這個狗東西,竟然能忍住破城的誘惑……楊玄淡淡的道:“大唐的城池,就算是再小,也不是異族所能窺探的?!?/br> 華卓冷冷的道:“當(dāng)瓦謝主力盡出時,太平將如同齏粉!” 楊玄提高了聲音。 “陳國時,塞外胡人跋扈,劫殺商隊。陳國大軍兩千出塞擊胡。胡人數(shù)萬大軍圍困,兩千步卒橫行塞外,從容滅殺禍?zhǔn)?,隨即撤離。數(shù)萬大軍尾隨追擊,兩千人最終僅存百余入關(guān),可這一路倒下上萬胡人?!?/br> “大唐開國時,塞外胡人叩關(guān),小城景陽數(shù)百軍士被萬余胡人圍困,鏖戰(zhàn)十余日,城中百姓盡數(shù)上了城頭。白發(fā)蒼蒼,垂髫小兒,無不踴躍殺敵。城破,城中無一人請降,盡數(shù)戰(zhàn)死?!?/br> “皇帝大怒,隨即出動大軍報復(fù),橫掃塞外。” 楊玄舉手。 “我大唐!” “威武!” 城頭上,李晗跟著大聲喊道。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為了祖先的榮耀而心潮澎湃。 楊玄舉起手,緩緩捏成拳,“異族能猖獗一時,可只要我中原萬眾一心,這個世界,依舊在我們的手中!” 士氣頃刻暴漲。 中原過往對異族的輝煌戰(zhàn)績在無數(shù)人的腦海中閃過。 我等何曾怕過什么異族? 華卓聽到身后的呼吸聲漸漸平息。 “擂鼓!” 楊玄舉起橫刀。 城頭,衛(wèi)王舉起一對鼓槌,奮力敲響大鼓。 咚!咚!咚! 鼓聲雄渾。 楊玄刀指著前方。 腦海里閃過卷軸中的一句話。 ——一漢當(dāng)五胡! 大唐當(dāng)如是! “進!” 六百騎跟隨著他,伴隨著鼓聲緩緩向前。 “這是威壓!” 城頭,李晗大笑道:“從歷數(shù)中原對胡人之戰(zhàn)績,到鼓聲營造氣勢,再步步緊逼,這是要當(dāng)著三千騎逼迫華卓做出決斷。進,還是退。進,危機四伏;退,威信盡失……子泰好手段!” 他仰頭灌酒,隨后趴在城頭看著前方。 “華卓可敢直面子泰的逼迫?” 城門后,烏壓壓一片步卒,正沉默的等待命令。 遠(yuǎn)處的殘余火光映照著他們的甲衣。 熠熠生輝! 岳二在門縫后看著這些光輝,抹抹老眼。 “老夫怎地覺著當(dāng)年的大唐,又回來了?!?/br> 城外。 太平軍六百騎在楊玄的帶領(lǐng)下步步緊逼。 華卓呼吸急促,面色百變。 “楊玄在城中有伏兵?!?/br> 他大聲說道:“撤!” 回身,打馬。 華卓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他的大可汗美夢,也隨著這口血消散在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