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五姓的周氏？”

    “對。”

    怡娘久在后宅，楊玄幾度去長安也未曾跟隨，所以下意識的看向老賊。

    就像是自家學(xué)渣孩子突然回家說自己被先生夸贊了似的，一臉不敢置信。

    老賊尷尬的點(diǎn)頭。

    “美不美？”怡娘雙目放光。

    “美?！?/br>
    “老賊你的眼光不成，老二。?！?/br>
    “怡娘，美不美怎么看？”

    “自然是看臉蛋?！?/br>
    “可老賊說要看大腿，又不許我看?！?/br>
    嘁！

    怡娘再度問老賊，“可有人追求？”

    大唐這方面的風(fēng)氣還算是開放，男女遇到心儀的對象，就敢大膽表白。

    老賊點(diǎn)頭，“很多?！?/br>
    怡娘心中一松，然后又笑了起來，就像是一只得意的老母雞。

    “一家四姓的女兒啊！”

    這是刨了一家四姓的墻根。

    “郎君一定要把她娶了來?！?/br>
    怡娘摩拳擦掌的給楊玄出主意。

    “少女最喜歡輕飄飄的滋味，郎君記得要多說些好話，夸贊她。”

    “若是遇到她動心時，要毫不客氣的出手。”

    “多請她出去用飯，出游?！?/br>
    “要學(xué)會甜言蜜語，女孩子總是喜歡的，說的多了，她們就暈乎乎的，覺著你是良人。”

    “若是周氏不答應(yīng)呢？”老賊提出了一個很現(xiàn)實(shí)的問題，“畢竟是對頭。”

    “我有個法子?！扁锾裘迹八奖?！”

    ……

    楊玄覺得怡娘的這套理論都是建立在宮中貴人們的基礎(chǔ)上，那些人更多的是講利益，赤果果的追求利益。

    阿寧自然是不同的。

    怡娘悄然走了，臨走時把王老二也拽走了。

    “老二?！?/br>
    “哎！”

    “吃吧。”

    怡娘給了王老二一塊rou干。

    王老二吃的很歡喜，一邊吃一邊說著在桃縣吃了什么好吃的，給怡娘帶的那些rou干是如何的好。

    怡娘慈祥的看著他，突然問道：“那個周寧對郎君如何？”

    王老二愕然，“怡娘你怎么知曉她叫做周寧？”

    老娘能說是聽過郎君的夢話嗎？怡娘：“……”

    “我聽說過?！?/br>
    “說是什么國子監(jiān)的第一美人呢！”

    “哦！對郎君如何？”

    “還會治病。”

    “對郎君如何？”

    “還會做飯?！?/br>
    “我問你，她對郎君如何？”

    “不知道?！?/br>
    “那你知道什么？”

    “郎君看著她，就像是老賊看著白花花的大腿。”

    怡娘：“……”

    敗給你了！

    第二日，楊玄又要準(zhǔn)備出發(fā)了。

    “郎君去何處？”

    怡娘一邊幫他收拾東西，一邊問道。

    “帶著臨安軍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吃了早飯，楊玄出門。

    門外，衛(wèi)王和李晗早已等候多時了。衛(wèi)王拿著羊腿在啃，李晗在矜持的吃著胡餅。

    “大王，形象！”楊玄有些痛心，覺得皇室的臉都被大侄子給丟光了。

    衛(wèi)王撕咬食物時有些猙獰，咀嚼幾下后就咽下去，看著就像是沒吃過似的。

    “可是奇怪本王的吃相？”

    “是?。　?/br>
    “當(dāng)年本王差點(diǎn)弄死一個嬪妃, 被罰餓五日, 本王餓的不行, 阿娘在外面想送飯，哭了半日也沒人通融。第四日，本王遇到了一只老鼠……”

    李晗猛地加快了吃胡餅的速度。

    就特么像是餓死鬼投胎。

    衛(wèi)王也加快了說話的速度, “本王一巴掌拍死了老鼠，心急了些, 都成了餅。那味道……有些甜, 有些腥……”

    李晗與此同時吃完了胡餅, 隨后拿起水囊一口灌下去。

    這一下想吐都吐不出來了。

    娘的！

    皇家就沒幾個正常人！

    “大王去何處？”楊玄問道。

    “不是去草原轉(zhuǎn)悠嗎？”

    “不對，是掃蕩?！崩铌洗騻€嗝。

    “有些辛苦。”楊玄心中暗喜, 心想大侄子修為高，李晗滿肚子壞水。當(dāng)初突襲建水城時，若是有這兩個棒槌在, 他敢封住城門慢慢圍剿潰兵。

    “本王吃過的苦你想不到?！?/br>
    “哎！大王在臨安也頗為無趣, 出去散散心也好?！?/br>
    衛(wèi)王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柔和。

    隨即上路。

    校場上, 臨安軍在等候。

    “司馬來了?！?/br>
    眾人默然。

    楊玄策馬到了陣列前。

    “你等都心心念念想著去殺敵立功, 今日我便帶著你等出擊。若是遭遇敵軍，可敢以弱勝強(qiáng)？”

    “敢！”

    “可敢堅守不退？”

    “敢！”

    楊玄提高了聲音, “可敢一往無前！？”

    “敢！”

    州廨都聽到了呼喊聲。

    剛進(jìn)值房的劉擎嘟囔道：“若是十年前，老夫也能帶著大軍殺入草原。”

    盧強(qiáng)笑道：“使君也不老?。　?/br>
    使君大人摸摸袖口里的小瓷瓶，里面幾丸藥輕輕晃蕩。

    回春丹, 她好，你也好。

    ……

    霍度是一個小部族的首領(lǐng)。

    原先瓦謝還在時, 霍度隔一陣子就會咒罵華卓的貪婪，隨后心痛如絞的把牛羊送去王庭, 當(dāng)做是賦稅。

    如今瓦謝沒了，可汗據(jù)說也死了。

    霍度剛開始很開心。

    沒人來收稅了, 他這個小頭領(lǐng)的日子格外滋潤。

    “首領(lǐng)！”

    大清早霍度就在喝酒，這樣的日子太愜意，他甚至還在烤羊rou。

    一個男子進(jìn)來，“基波部的人靠近咱們這邊了?！?/br>
    霍度丟下刀子，“誰？”

    “基波部?！?/br>
    “多少人？”

    “十余騎?！?/br>
    霍度罵道：“賤狗奴，這是斥候，是來查探的！”

    “霍度, 咱們該怎么辦？”

    隨即小部族的‘長老’們聚攏了，就此議論紛紛。

    “逃吧?！庇腥苏f道：“咱們卷著牛羊走就是了，草原大的很，有牧草的地方就能安家。”

    霍度陰著臉看著其他人。

    他也曾做過可汗夢, 在華卓死后，這個夢就越發(fā)的強(qiáng)烈了。

    他準(zhǔn)備冬季就帶著部族勇士們?nèi)ソ俾印?/br>
    不但劫掠牛羊，還有人口。

    當(dāng)你把牛羊劫掠走后，只要你流露出一些愿意帶走人口的意思，那些牧民就會帶著家眷和可憐的家產(chǎn)跟上。

    沒有人是賤皮子，而是因為，失去了牛羊后，他們注定熬不過這個冬季。

    一個老人用憂心忡忡的目光看著霍度，“首領(lǐng)，瓦謝沒了，我們就如同失去了頭羊的羊群，野狼在虎視眈眈，我們要么順從于他們，要么就只能成為他們的食物?！?/br>
    “基波部不會輕易放過我們，他們也需要進(jìn)補(bǔ)。就算是基波部不動手，馭虎部也會來。所以，我們何去何從？”

    這番話贏得了眾人的尊重，可說話的老人卻神色悲哀，“這便是小部族的悲哀，我們必須要找到一條出路，而這一切，不只是首領(lǐng)的決斷，更要看我們的勇士?！?/br>
    一個年輕人振臂高呼，“和他們拼了?！?/br>
    眾人木然看著他，年輕人有些不知所措。

    “出去！”一個老人指著外面。

    年輕人出去后，老人對霍度說道：“首領(lǐng)，必須要做出抉擇了?！?/br>
    “我知?！?/br>
    霍度看著眼前的烤rou，再無一點(diǎn)胃口。他拿起酒杯，“我這幾日一直在想著咱們能否趁著這個冬季擴(kuò)張，等到了春暖花開時，咱們已經(jīng)漸漸強(qiáng)壯了，就算是基波部來，咱們也能周旋一二?！?/br>
    “可潭州呢？”有人問道，“沒有那位貪婪皇叔的認(rèn)可，這一片草原就不許出現(xiàn)如三大部般的勢力。”

    “他不會管，只要給牛羊?！被舳仍缫炎聊ミ^了這些事兒，“可惜基波部來勢洶洶?！?/br>
    “歸附吧！”老人建議道：“我們無法阻擋基波大軍?！?/br>
    “可我們的基業(yè)將會成為他們的基業(yè)?！被舳韧纯嗟拈]上眼睛，近乎于夢囈般的說道：“我們的牛羊會成為他們的牛羊，我們的勇士將會聽從懷恩的召喚，為他去奪取牛羊，去出生入死，為什么？”

    霍度睜開眼睛，怒吼道：“我們每日辛勞，可換來的收獲卻要被他們剝奪無數(shù)。我們的勇士捍衛(wèi)自己的家園，可卻要為了別人的野心而付出代價。憑什么？”

    帳內(nèi)的氣氛很嚴(yán)肅。

    老人壓低了聲音，“首領(lǐng)，可我們無從選擇。除非……我們離開?！?/br>
    “為何要離開？”霍度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們先裝作順從的模樣，等他們進(jìn)了營地之后，再突然暴起。瓦謝有許多小部族，我們只需要打響名頭，那些惶然不安的小部族就會紛紛來投靠。

    和基波部的那些人比起來，最可靠的還是自己人！只要我們能頂過最后的半個月，基波部就會在寒冷之前打住出兵的念頭。只需要一個冬季，咱們就能強(qiáng)大起來！”

    霍度看著帳內(nèi)的老人們，看到的大多是遲疑，甚至是反對。

    為首的老人謹(jǐn)慎的道：“他們會很謹(jǐn)慎，我們用什么來作為誘惑？”

    霍度放下酒杯，眉間多了悲壯，“我！我去跟著他們。首領(lǐng)跟著，他們才放心?！?/br>
    首領(lǐng)跟著，就算是事敗，大伙兒也能說是首領(lǐng)的謀劃，大家被迫施行……老人眼中多了一抹輕松，“霍度，你一直是個出色的年輕人，我們會遵從于你的吩咐?！?/br>
    若是成功了，他們作為部族里的話事人，好處多不勝數(shù)。

    成敗都有好處，這才是鐵算盤。

    霍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妻子和三個孩子都在。

    “夜里你帶著孩子們?nèi)ネ侗颊扇??！?/br>
    妻子默默收拾東西。

    最大的孩子十六歲了，霍度把他叫來。

    “我如你一般大時，已經(jīng)能撐起一個家了。此后，這個家就由你來撐起，行不行？”

    孩子猶豫了一下，臉色漲紅，顯得有些興奮，“行?！?/br>
    霍度笑著揉揉他的頭頂，“我的兒，你要記住，這個世間都是欺軟怕硬的人最多。你若是軟弱了，那些人就會如豺狼般的涌來，想辦法奪走你的財物，奪走你的牛羊，最后奪走你，讓你為他們放牧。所以，該狠的時候一定要狠?！?/br>
    “嗯！”

    霍度解下自己的長刀，為兒子佩上，退后一步，欣賞了一下，笑道：“就如同我當(dāng)年?！?/br>
    妻子收拾好東西，過來，眼中沒有淚水，“金銀我都帶走嗎？”

    “帶走。”

    “我不會改嫁。”

    “……”

    “你要活著。”

    “我盡量?！?/br>
    “其實(shí)，不做可汗也好?！?/br>
    “我也不想做可汗?！?/br>
    “那你為何要冒險？”

    “只因頭上的東西太多，壓的我不舒服，我想掙扎一下?！?/br>
    第二日，霍度的妻兒都不見了，老人們默然。

    隨即使者去尋到了基波部游騎。

    “我們愿意歸附?！?/br>
    數(shù)百游騎不禁笑了。

    他們出來了很長時間，甲衣破損，帶著刀槍的劃痕，也帶著血跡斑斑。由此可見，瓦謝部的那些小部族并不好收服。

    這會兒來了個愿意歸附的，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次難得的享受和修整機(jī)會。

    作為征服者，他們有權(quán)享用部族里的一切，包括那些女人。

    想到溫暖的火堆和女人的溫暖，游騎們激動了。

    到了小部族，看到霍度在外一人等候，游騎們的戒心一下去了三成。

    “我們需要庇護(hù)。”霍度苦笑，有些悻悻然，“有個部族一直想吞并我們?！?/br>
    “是嗎？”

    游騎們下馬進(jìn)了營地，看著那些猬集在周圍的人，其中女人不少，而且看著竟然不錯。

    鮮血能刺激一個人的神經(jīng)，讓他興奮起來。但神經(jīng)繃的太緊也需要松弛。在這等時候，女人就是最好的放松劑。

    “檢查牛羊。”

    “檢查兵器戰(zhàn)馬?！?/br>
    仿佛是有一種默契，無需交代，女人們回去了。

    晚些，一群正在發(fā)泄的基波人發(fā)現(xiàn)身下的女人變成了餓狼。

    或是從身后鉆出來一個少年或是老人，用手中長刀或是長矛給他們一擊。

    “??！”

    正在霍度陪同下喝酒的將領(lǐng)聞聲就沖了出去。

    他的手下大多都在享受，只有數(shù)人跌跌撞撞的沖出來，渾身是血。

    神經(jīng)松弛下去后，再度繃緊需要時間，而死人是沒有時間這個概念的。

    在警戒的百余人此刻正趕來馳援。

    但，數(shù)百部族勇士已經(jīng)上馬，勇敢的迎了上去。

    “殺！”

    一方是部族勇士，帶著保護(hù)家園的信念義無反顧。

    一方是被哄騙后的基波部游騎，惱羞成怒的要報復(fù)。

    一場廝殺慘烈無比。

    和基波部訓(xùn)練有素的游騎相比，霍度的勇士差些意思，但畢竟人多勢眾，最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后，終于滅掉了這股游騎。

    “哈哈哈哈！”

    霍度游走在尸骸邊，興奮的道：“那些部族將會聽聞我們的勇名，他們將會趕來依附我們?？?，去各處報信，告訴他們，無敵的基波人被我們?nèi)珳缌??！?/br>
    “帶著人頭和兵器?！崩先祟Ｖ堑奶嵝训?。

    “沒錯?！被舳瓤旎畹男Φ溃骸白屗麄兛纯?，告訴他們，基波部要三倍賦稅，我們?nèi)虩o可忍，所以奮起反抗。他們也不怎么樣，被我們殺光了。速去！”

    信使們上馬，帶著基波人的人頭和兵器。

    馬蹄聲卻先到了。

    “哎！郎君，不用咱們動手了?！?/br>
    “為何？”

    “都被這個小部族殺光了。”

    “誰那么勇猛？”

    千余騎兵疾馳而來。

    霍度面色慘白，身體搖晃了幾下，“看看是誰！”

    老人苦笑，“咱們辛辛苦苦殺光了基波人，他們就來了，希望……是友非敵?！?/br>
    “老二?！?/br>
    “在！”

    “打起我的大旗。”

    騎兵如林，簇?fù)碇胺揭粋€將領(lǐng)。

    一面大旗迎風(fēng)飄揚(yáng)。

    “是楊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