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州。

    “天氣冷下來了。”

    孫營進(jìn)了值房。

    “是??！”司馬韓濤跟在后面，一邊搓著手，一邊跺著腳，“使君，這天氣一冷，那些山賊就會出來搶東西，今年是個(gè)什么章程？”

    孫營進(jìn)去坐下，嘆道：“窮山惡水，盡出土匪。這奉州就是這等地方。”

    “據(jù)聞相公病了?！表n濤輕聲道。

    孫營點(diǎn)頭，“相公為北疆cao勞多年，哎！”

    “該歇息了?！表n濤把他忍住的這句話說了出來。

    “老夫倒是希望相公能長命百歲，永鎮(zhèn)北疆。”孫營說的很誠懇。

    “是啊！”韓濤說道：“可終究歲月不饒人。相公若是致仕，使君去桃縣乃是眾望所歸?！?/br>
    “難！”孫營苦笑，“老夫是想去桃縣，可隔壁那位在呢！”

    韓濤說道：“隔壁那位能力無可挑剔，畢竟資歷差些意思。”

    “資歷，他可是周氏的女婿?！?/br>
    “桃縣的職位不少，使君多年經(jīng)營，定然能一躍而上?！?/br>
    “上左就那幾個(gè)，老夫自問爭不過隔壁。不過，總得要試試！你說呢？”

    “自然！”

    孫營笑道：“瓦謝部被他滅了，基波部也被他滅了，剩下一個(gè)馭虎部，還有個(gè)鎮(zhèn)南部?！?/br>
    “馭虎部不弱，而且有潭州支持?！?/br>
    “此次他去長安，老夫本以為他回不來了，多半會留在六部任職。沒想到??！”孫營瞇眼，“老夫若是沒猜錯(cuò)的話，此次他去長安，應(yīng)當(dāng)是長安削弱相公之舉。

    他能回來，其間必然有些手段。也就是說，他想留在北疆。老韓，你如何看？”

    “使君?！表n濤神色嚴(yán)肅，“朝中安排的職位必然不差，否則周氏不會答應(yīng)。可這等情況下他依舊回歸北疆，那么，他的目標(biāo)，必然就是節(jié)度使！”

    “志向遠(yuǎn)大！”孫營說道：“年輕人，讓人畏懼??！不過，老夫還不老，好歹和年輕人爭斗一番，也算是佳話?！?/br>
    “使君?！币粋€(gè)小吏進(jìn)來，“陳州來了使者?！?/br>
    “這人說不得！”孫營莞爾，“請了來?！?/br>
    使者進(jìn)來，行禮，“老夫韓紀(jì)，見過孫使君?！?/br>
    “楊使君遣你來何事？”孫營問道。

    使者說道：“使君可還記得上次說好的礦山之事？”

    “鐵礦？”

    “是?！?/br>
    “如今天冷，一群馬賊盤踞在礦山之上，奉州也無可奈何！”韓濤說道：“楊使君若是想開采礦石，人手從何而來？

    以往奉州也曾想過開采礦石，幾次前往均被山賊突襲，開礦的民夫死傷慘重，只能返回?！?/br>
    這話是暗示使者轉(zhuǎn)告楊玄，別指望奉州的百姓愿意去開礦。

    “此事使君自有法子，下官來此，便是打前站?！?/br>
    “楊使君要來？”

    “對，已經(jīng)在路上了?！?/br>
    孫營心中一凜，“桃縣那邊……”

    “黃相公點(diǎn)了頭。”孫營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一顆心沒法落下。

    等使者走后，韓濤苦笑，“相公竟然如此偏愛他！”

    孫營晚些回到了家中。

    “阿耶不高興？”

    女兒孫念奉茶，見他神色恍忽，就問道。

    “念兒?。　睂O營這才清醒，“楊玄要來了?！?/br>
    “真的？”孫念眼前一亮。

    孫營板著臉，“老夫知曉你喜歡此人，可此人已經(jīng)成親了?！?/br>
    孫念做個(gè)鬼臉，“阿耶好湖涂，喜歡是喜歡，喜歡只是喜歡?！?/br>
    “你說的老夫頭痛?！睂O營苦笑。

    “阿耶，楊使君來奉州作甚？是來見你嗎？”孫娘雙手托腮坐在邊上。

    “他來，是為了那座礦山?！?/br>
    “那座礦山……不是很危險(xiǎn)嗎？”

    “念兒也知曉？”孫營有些意外。

    “是呀！”孫念說道：“我有個(gè)朋友的阿耶，當(dāng)初帶著民夫去那座礦山開采礦石，半夜被馬賊突襲，她的阿耶?dāng)嗔艘恢桓觳?，?jù)說隨行的民夫死了好些?！?/br>
    “連你都知曉，楊玄難道還能時(shí)常坐鎮(zhèn)礦山？哎！年輕人，進(jìn)取心強(qiáng)，這個(gè)老夫覺得是好事，可那礦山但凡能經(jīng)營，老夫豈會放過？”

    “阿耶，你不行，說不得他行呢？”孫念說完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拉著孫營的衣袖說道：“阿耶也很厲害，這些年把奉州治理的路不拾遺，比楊玄厲害多了。”

    “呵呵！”女兒的吹捧讓孫營不禁笑了起來，“你啊你！等他來了，你不可亂跑?！?/br>
    “阿耶，我就見見，躲在后面見見他。”

    孫營板著臉，“有什么好見的？”

    孫念拽著他的衣袖，“阿耶，她們說楊使君俊美無儔，而且還英武不凡，這等男兒我怎么能不見見呢？”

    ……

    兩千騎正在趕路。

    奉州和陳州不同，這邊山多，時(shí)?？吹诫U(xiǎn)峻之地?？粗磉叺纳矫}，人就會生出渺小的感覺來。

    “好一片山脈！”楊玄看著遠(yuǎn)方延綿雄渾的山脈，不禁贊道。

    “說是山中多山民，后來山民覺著狩獵不如搶掠，就時(shí)常出山，讓奉州頗為頭疼?！蹦腺R已經(jīng)打聽到了不少消息。

    “要想控制那座礦山，就得先收拾那些山賊。”老賊拿出小本子和炭筆，還舔了一下筆尖，等著郎君發(fā)言。

    楊玄說道：“陳州不可能長期留著大批軍隊(duì)看守礦山，故而必須要徹底擊敗那些山賊。順帶還能收了奉州的軍心民心?！?/br>
    老賊一邊記錄，一邊說道：“這便是一箭雙凋。高明！”

    前方的山坡上，一群山賊正在看著山下緩緩而來的軍隊(duì)。

    為首的山賊叫做石西，他拎著一雙板斧，說道：“這些鳥官兵來此作甚？多半是來幫著孫營圍剿咱們的狗賊，既然如此，就當(dāng)給他們一下?！?/br>
    身邊的頭目說道：“大哥，好些人馬呢！”

    石西鄙夷的看著他，“膽小鬼。他們?nèi)笋R再多，可戰(zhàn)馬難道還能沖上山來？他們難道在山中還能跑的過咱們的鐵腳板？”

    眾人點(diǎn)頭，信心十足。

    “在山中，咱們能輕松弄死他們！”

    石西回頭給麾下打氣，“咱們在山中度日艱難，憑何唐人就能有宅子住，就能有厚衣裳穿，就能有美食？”

    一雙雙眸子里全是恨意。

    “咱們唯有去殺，去搶！”石西壓低嗓門，“回去之后，你等都有功，該分配女子的就分配女子，該給酒rou的就給酒rou?！?/br>
    那些眸子里多了血絲。

    “準(zhǔn)備！”石西回身看著山下。

    “看，那是官員，看著頗為年輕?！笔髦钢鴹钚斑€在笑，狗娘養(yǎng)的，笑的還這般愜意，真以為來這里是游山玩水？晚些擒獲了此人，我要單獨(dú)拷問，讓他跪著叫阿耶！”

    眾人捂嘴忍笑。

    石西舉起斧頭，“準(zhǔn)備……”

    斧頭用鐵頗多，山里自然沒有，這對斧頭是一次突襲礦山時(shí)的收獲。

    “出擊！”

    石西帶著人沖了下去。

    從山上往下沖，坡度足夠的話，壓根不用去狂奔，你想止步都止不住。

    “殺??！”

    石西一馬當(dāng)先，可卻看到山下的唐軍一動不動。

    而且眼神不大對勁，好像是……

    憐憫。

    “我本以為他們會在前面那個(gè)山口動手，那里易守難攻，只需在山口留下兩百人，再在兩側(cè)布下埋伏，就已立于不敗之地，沒想到卻是在此處。”

    楊玄搖頭，“抓幾個(gè)活的，其他的……殺了！”

    身后，南賀喊道：“弓箭……”

    吱呀！

    弓弦拉開，對準(zhǔn)不斷接近的山賊。

    “放箭！”

    箭雨一波覆蓋，數(shù)百山賊倒下百余。

    “別怕！他們就這么一次！”

    石西經(jīng)歷過戰(zhàn)陣，所以信心十足。

    “上??！”

    他看到楊玄舉起手，指著自己，輕輕一揮，就如同是驅(qū)趕眼前蒼蠅般的隨意。

    數(shù)百騎就沖了上來。

    長槍隨著戰(zhàn)馬的沖勢輕松把山賊穿透，隨即拔出橫刀噼砍。

    石西格擋開了一槍，剛想反擊，那長槍隨即反抽，重重的抽打在他的嵴背上。

    石西踉踉蹌蹌的退后，剛想站穩(wěn)，一支長槍就停在他的胸前。

    馬背上的騎兵冷冷的看著他，“跪下！”

    石西臉頰顫抖，手一松，斧頭落下，在地上砸出了一個(gè)小坑。

    他緩緩跪下，“我不服！”

    騎兵笑了，“為何不服？”

    石西說道：“我和奉州官兵廝殺過，他們沒那么厲害。你們可是桃縣的精兵？孫營不要臉，竟然叫了援軍！”

    軍士澹澹的道：“識字？”

    石西說道：“認(rèn)識幾個(gè)！”

    軍士指指大旗，“看看?！?/br>
    石西仔細(xì)看去，“好像是……易……還有個(gè)木，加起來是什么……”

    “楊！”

    石西渾身一震，“是楊狗！”

    軍士大怒，調(diào)轉(zhuǎn)槍頭，抽了他一下。

    石西慘嚎一聲，看著楊玄的眼神中多了畏懼，說道：“楊使君為何來了奉州？”

    此刻那些山賊大半被殺，少數(shù)在逃竄，一人一邊跑，一邊回頭喊：“且等著，回頭大軍掩殺，殺光了你等！”

    “啊！”

    前方有人慘嚎，此人回頭，就見數(shù)十大漢站在山腳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快回去！”石西回頭喊道。

    “有熟人？”楊玄問道。

    “我的伙伴?！?/br>
    “要死還是活？”

    “他靈巧的能抓住空中的雄鷹，你抓不到他！”

    “是嗎？”

    數(shù)十大漢揮舞著鐵棍子，隨即就沒法看了。

    石西絕望的道：“降了！降了！”

    數(shù)十人，就石西說的那個(gè)伙伴被留了下來。

    楊玄問道：“山賊有多少人？”

    石西搖頭，“殺了我！”

    “老賊，伺候他。”

    老賊笑嘻嘻的上前，潘生跟在身邊。

    “看看這條腿！”老賊撈起石西的一條腿，拍打了一下，“小潘捏捏。”

    潘生捏了一下，“結(jié)實(shí)?！?/br>
    “這叫做筋道！”老賊拍拍小腿肚，“就這，為師能割小半個(gè)時(shí)辰?！?/br>
    石西的臉頰在顫抖，“你要作甚？”

    老賊微笑，“喜歡吃rou條乎？”

    “嗷！”

    刀子捅入，石西就崩潰了。

    這個(gè)不懼怕死亡的山賊，卻被老賊的眼神擊敗了。

    “有十萬人！”

    “給他一刀?！睏钚ｅ５牡溃骸罢嬗惺f人，奉州早就被擊破了?！?/br>
    “不，真有十余萬山民！”

    楊玄指指他的伙伴，“問問這個(gè)?！?/br>
    “小潘試試?！崩腺\開始錘煉徒弟。

    潘生拿著刀子，第一刀有些生疏。

    “深了！”老賊不滿的道：“上次讓你練習(xí)都練哪去了？”

    屠裳問道：“他這如何練習(xí)？”

    王老二說道：“老賊買了豕rou，讓潘生切rou，要薄，要細(xì)，斷了或是破了就毒打一頓。”

    “不愧是有傳承的盜墓賊！”屠裳贊道，隨即看著王老二，嘆息：“老二，你要苦練啊！”

    “我苦了！”

    “你苦什么？”

    “我苦吃！”王老二塞了一塊rou干進(jìn)嘴里。

    屠裳一巴掌拍去！

    “嗷！”

    兩邊對照了一下口供，山民真有十余萬。

    “主要是兩部，蒙聚和圖鹽?！?/br>
    “難怪?！表n紀(jì)說道：“山賊實(shí)力不強(qiáng)，就靠著悍勇之氣沖殺。分為兩部，不足以攻破奉州?！?/br>
    楊玄問道：“礦山上是誰的人馬？”

    “圖鹽的?！?/br>
    “多少？”

    “不知，真的不知！”

    “那么，留你何用？”

    石西的伙伴拼命的掙扎，“別殺我！別殺我！”

    “人太多?！睏钚€得趕去劍陵，帶一個(gè)俘虜就夠了。

    “別殺他！”石西說道。

    這時(shí)，半山腰有人高喊，“那是大王的堂弟，你敢殺他，大王定然要?dú)⒘四悖　?/br>
    “誰的堂弟？”楊玄問道。

    石西知曉瞞不過了，“是大王……蒙聚大王的堂弟?！?/br>
    他補(bǔ)充道：“很是親密的堂弟?！?/br>
    “殺了！”楊玄揮手。

    橫刀一揮，軍士撿起人頭，高高舉著。

    半山腰的那人咬牙切齒的道：“咱們不死不休！”

    聲音回蕩在山中，楊玄上馬。

    “為何殺他？”

    石西喘息問道。

    楊玄說道：“殺我大唐軍民者，自然該死！”

    石西說道：“我們也想和大唐相處，可你等卻處處趕盡殺絕……”

    “他們是如何相處的？”楊玄問道。

    韓紀(jì)剛準(zhǔn)備開口，王老二捅了老賊一下，“趕緊！”

    老賊此次準(zhǔn)備的很充分，“郎君，原先的刺史也想過招安山賊，可下山之后，山賊卻不服管教，動輒殺人?！?/br>
    石西說道：“唐人的規(guī)矩太多，我等不服。”

    “既然不服，那就回去?！蓖趵隙X得這個(gè)理由很奇葩。

    “按照我們的規(guī)矩，不服，就用刀子說話。殺的對手怕了，就會聽從我們的話?！?/br>
    這是赤果果的叢林法則！

    韓紀(jì)微微搖頭，“果然蠻橫?！?/br>
    楊玄問道：“若是我把山賊殺的人頭滾滾，那么，山賊是否就服氣了？”

    石西下意識的點(diǎn)頭。

    “那么，就殺到你們怕！”

    ………

    好像上架之后我就沒求過票，月底了，兄弟們好歹扔幾張?jiān)缕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