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汗來了兩百余幫手后，王庭的局勢有些微妙。

    那些投靠了萬舒等人的小部族，聚在一起商議著什么，看向他們的眼神也不對勁。

    “每個部族最聰明的人要么成為智囊，要么成為首領(lǐng)。牧民們總是愚蠢的，每日只知曉放牧，放牧……

    失去了首領(lǐng)，他們就成了沒有頭羊的羊群，一只狗就能統(tǒng)御他們。

    所以，每當收攏一個部族，必須弄死他們的首領(lǐng)，便是為此?！碧吨輰㈩I(lǐng)看著那些小頭領(lǐng)，說道：“都是聰明人?！?/br>
    “那么，先留著？”萬舒問道。

    這些人留下來，他們才好和潭州討價還價。

    “事成之后，全數(shù)殺了！”將領(lǐng)彷佛是說去踩死幾只螞蟻般的隨意。

    “可如今得先把他們拉回來?！弊慷ú幌矚g他的姿態(tài)。

    “兩百余人，一看便是浪蕩許久的落魄人，不過頗為兇悍?！睂㈩I(lǐng)說道：“那些小部族猶豫了，便是因為他們。把你等麾下的好手都調(diào)派出來，去挑釁，去擊敗他們。

    隨后，誰敢置喙就弄死誰。

    耶耶要，立威！”

    將領(lǐng)起身，目光炯炯。

    “去！”

    眾人在他的眼神之下低頭，“領(lǐng)命。”

    一個普通將領(lǐng)自然無法令他們低頭，但此人的背后是赫連榮，是潭州軍，是大遼。

    每個人的符號不同，看似一個個都是人，可腦門上卻被人為的貼上了標簽。

    富豪，高官，將領(lǐng)……這些標簽代表著不同的符號。

    有錢！

    有權(quán)！

    兇悍！

    人們在見到一個人時，會自覺不自覺的把他額頭上的標簽進行以上的注解，隨后根據(jù)自己的身份地位，變換和他們打交道的方式。

    變色龍為了生存，進化出了改變身體顏色，適應(yīng)周邊環(huán)境的能力。

    人類為了生存，也進化出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能力。

    看似不同，實則殊途同歸。

    為了恰飯活著，不丟人。

    數(shù)十好手集結(jié)，隨即去了王帳前挑釁叫罵。

    那些小部族的首領(lǐng)停止了竊竊私語。

    “這是要動手了?！?/br>
    “做給咱們看的?！?/br>
    “那些人看著兇悍?！?/br>
    “看看吧！”

    “若是那些人不敵呢？”

    “那，還是去潭州好一些?！?/br>
    兩邊的實力大體相當，在這個時候，那兩百多人就是一個風向標，能讓那些猶疑不決的人選擇站位。

    “看！”

    “哎！上去了！”

    “抽了那個人一耳光，干得漂亮！”

    “那個護衛(wèi)還手了，不，他動刀子了！”

    “艸！殺人了！”

    王帳前，一個護衛(wèi)斬殺了一個挑釁者，喊道：“有人挑釁！”

    “特么的！誰？”

    街熘子們出來了。

    “動手！”

    沒有什么道理可講，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接著兩邊開打。

    砰砰砰砰砰砰！

    “稍后先小股人馬沖殺，裝作是小沖突，等接近王帳時，大隊人馬一起出動，打辛無忌個措手不及！”

    將領(lǐng)的安排堪稱是滴水不漏，就算是赫連榮來了也會贊一句：老夫的麾下竟然有這等謀劃了得的智者？

    “稍后……”

    將領(lǐng)還在安排。

    卻不見萬舒等人面色漸變。

    “這是……怎么了？”

    將領(lǐng)回身。

    就見王帳前躺倒了一群人。

    全是他們的人。

    那群街熘子正意猶未盡的盯著這邊。

    目光兇狠，欲擇人而噬！

    “豎桿子！”

    一聲怒吼后，當牙出來，拳打腳踢的驅(qū)趕辛無忌的心腹。

    “看看人家都干了什么！你等還等什么？趕緊去弄了樁子來，快去！”

    “哦！”

    辛無忌的心腹們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著這群大漢。

    有這群街熘子在，太特么有安全感了！

    “你等想作甚？”

    “豎桿子，這不是楊狗的手段嗎？”

    “這些人流浪各處，都學會了?！?/br>
    “你敢！”萬舒帶著人上來。

    “吃頓飯都不消停！”楊老板很憤怒，帶著人出來。

    “退！”

    將領(lǐng)果斷下令。

    “為何？”萬舒眼珠地都紅了，“那是我麾下的好手，盡數(shù)沒了，老子還能靠誰去鎮(zhèn)壓部族？”

    “退！”將領(lǐng)盯著他，“你敢抗命？”

    萬舒的眼神閃爍了幾下，“退！”

    他一腳踹飛一個軍士，罵罵咧咧的走了。

    將領(lǐng)冷冷的看著他遠去，身后有隨行軍士說道：“他損失比較大。”

    “這對他有好處?！?/br>
    “為何呢？”

    “這些好手在他的手中一日，他的腦袋就朝不保夕。使君要的是一群狗，而不是一群披著甲衣的狗。”

    對面，楊老板也回了王帳內(nèi)。

    赫連燕跟著進去，服侍他吃飯。

    “你也吃?！?/br>
    楊玄指指對面，赫連燕坐下，說道：“郎君方才為何不動手呢？我覺著方才動手，一定能勝?！?/br>
    “嗷！”

    外面豎桿子開始了，慘嚎聲聽著慘絕人寰。

    楊玄平靜的彷佛自己就在深山古剎中，周圍安靜的令人昏昏欲睡。

    “我要的是一個有用的鎮(zhèn)南部。”

    若是兩邊沖殺，就算是這邊贏了，可死傷慘重的鎮(zhèn)南部拿來作甚？

    “所以，辛無忌的運氣不錯，是嗎？郎君。”赫連燕媚笑。

    “嗯！”

    布置麾下戒備的辛無忌渾身一軟，當牙扶了他一把，“可汗。”

    “方才本汗以為主人會動手，沒想到……”

    當牙說道：“運氣不錯。”

    “是??！”

    辛無忌進了王帳。

    “主人?！?/br>
    “對方士氣大跌，無需擔心?！焙者B燕說道。

    楊玄低頭吃rou。

    辛無忌看著主人，沒搭理赫連燕。

    “主人?！?/br>
    “她的話，便是我的話！”楊玄吃了一塊羊rou，肥嫩的讓他想把家搬來草原。

    辛無忌心中一凜，沖著赫連燕行禮，“見過赫連娘子。”

    郎君這話雖說是收買人心，但我為何有些感動……赫連燕頷首，“用大軍沖殺的可能不大，可赫連榮既然對你動了手，那么就算是為了清除后患，也得弄死你。所以，他必殺你！”

    “刺殺！”

    “對！”

    赫連燕看了郎君一眼，“巧了的是，郎君也對那幾顆頭顱有興趣?！?/br>
    弄死萬舒等人，這事兒自然就平息了。

    “多謝主人?！?/br>
    “我需要鎮(zhèn)南部?！睏钚院喴赓W的道：“如今三大部不存，鎮(zhèn)南部夾在中間苦苦煎熬，必然要選一邊投靠?！?/br>
    “小人生死皆由主人決斷。”辛無忌很光混。

    楊玄喝了一口酒，“和在家中喝的不同，澹了許多。摻水了！那些jian商！”

    辛無忌尷尬一笑。

    楊玄開口。

    “我要你，事后繼續(xù)效忠潭州！”

    ……

    “士氣低落，唯一的手段就是弄死辛無忌！”

    大帳內(nèi)，幾個首領(lǐng)和潭州將領(lǐng)在商議后續(xù)的事兒。

    “沒有退路了?！比f舒說道：“辛無忌此人陰狠，你等一走，他定然要弄死咱們！”

    “要不，跟著去潭州？”卓定說道。

    可使君要的不是鎮(zhèn)南部……將領(lǐng)說道：“我此次來，帶來了幾個好手。辛無忌此刻定然得意非常，晚上……”

    將領(lǐng)拍拍他們的肩膀，“放心，弄死了辛無忌之后，鎮(zhèn)南部還是你等的。到了潭州，歸于使君麾下，以后兵器糧草都由使君發(fā)放，你等，坐著享福就是了?！?/br>
    “該用飯了?！?/br>
    一個軍士進來。

    將領(lǐng)起身，“你等繼續(xù)商議?！?/br>
    等他出去后，萬舒的臉陰沉了下來。

    “他若是開口帶著我們走，那些小部族也會跟著。如此，剩下個孤立無援的辛無忌有何用？”

    卓定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大手，“潭州這是要耗光咱們的麾下！”

    “實力不如人，只能屈從！”

    萬舒瞇著眼，“要不，提醒辛無忌！”

    卓定訝然，“你是說……”

    “刺殺失敗，事不可為。夜里不好廝殺，咱們撤出去，如此，他們只能帶著咱們?nèi)ヌ吨荨！比f舒看看幾個同伙，“手中沒有刀槍，去了潭州咱們就是連乞丐都不屑一顧的野狗！”

    ……

    外面，將領(lǐng)吩咐道：“夜里令那幾個好手刺殺辛無忌，同時，令人去示警辛無忌的心腹們，讓他們……嗯！”

    “是，讓他們集結(jié)人馬，和這邊廝殺！只是，萬舒他們……”

    “留著，證明使君的仁慈。”

    “是！”

    “對了，告知萬舒他們，今夜，我與他們一起等待消息?！?/br>
    有人去告訴了萬舒等人。

    “他算到了咱們的心思！”卓定面色漲紅。

    “怎么辦？”

    “要不翻臉？”有人說道。

    萬舒搖頭，神色沮喪，“翻臉之后咱們該去哪？辛無忌為了威信，會追殺咱們。周圍除去北遼，就是楊狗。楊狗那邊……咱們?nèi)チ四茏魃酰俊?/br>
    眾人異口同聲的道：“修路！”

    ……

    夜深人靜。

    楊玄等人被安排在王帳周圍住下。

    “郎君歇息吧！”

    韓紀等人告退。

    留下了楊玄和赫連燕。

    “郎君等等?！?/br>
    赫連燕跪在席子上，給楊玄鋪被子。

    楊玄站在后面，昏暗的燈光下，看著赫連燕身體前驅(qū)，那曲線不禁讓他干咳一聲。

    “差不多了?！?/br>
    “怡娘說了，郎君在外的衣食住行都要我管起來，不可輕慢，否則回去她會收拾我?！?/br>
    赫連燕委屈巴巴的，配上那曲線，回首的一笑。

    楊老板移開目光，“早些睡。”

    “好?！?/br>
    赫連燕去了隔壁，跪下整理自己的被褥，身體卻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

    躺下，她突然笑了起來。

    “郎君，好像有些窘迫。那么威嚴的男人，真想試試勾搭他是什么滋味。”

    隔壁，楊玄已經(jīng)躺下了。

    很快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赫連燕在帳外低聲道：“郎君，那邊動了?！?/br>
    “嗯！”

    楊玄繼續(xù)躺著。

    另一邊，潭州將領(lǐng)和萬舒等人在大帳內(nèi)坐著喝酒。

    “誰敢搞小動作，我便弄死誰！”

    將領(lǐng)喝了半夜的酒，眼珠都是紅的，怔怔的看著萬舒等人，“那些是鷹衛(wèi)中擅長刺殺的好手，別說是辛無忌，就算是章茁在，也是死！”

    他壓低嗓門咆孝，“天亮時，我要你等拿著辛無忌的頭顱傳于王庭內(nèi)外，敢于出頭者，盡數(shù)殺了！”

    幾個身著黑色衣裳的矮小男子進來，行禮。

    “動手！”將領(lǐng)仰頭，一飲而盡，然后說道：“半個時辰之后，要看到人頭?！?/br>
    幾個男子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不是一個系統(tǒng)的，他們壓根不鳥。若非上官嚴令要聽從此人的吩咐，此刻他們就敢撒手。

    幾個男子悄然摸向了王帳。

    王帳內(nèi)，楊玄打著哈欠，看著赫連燕在為自己泡茶。

    辛無忌站在斜對面，就像是個小廝，束手而立。

    茶水泡好了，赫連燕端過去。

    帳外，老賊低聲道：“那邊大帳中出來了幾個黑影?！?/br>
    楊玄接過茶水喝了一口。

    茶是濃茶，一口下去，精神了許多。

    “讓誰動手？”赫連燕問道。

    “老黃！”

    林飛豹已經(jīng)準備停當了。

    一把厚重的關(guān)刀，至少四五十斤重，他拎著就像是拎一根燈草般的輕松。

    “保護好郎君！”

    林飛豹叮囑道。

    “是。”張栩應(yīng)了。

    “要不，老夫去？”

    屠裳說道，“雖說你們沖殺厲害，護衛(wèi)也犀利，可這是刺殺。”

    術(shù)業(yè)有專攻??！

    “不必了！”

    什么意思？

    林飛豹消失在黑暗中。

    王老二說道：“屠公，要開始了?！?/br>
    屠裳沒好氣的道：“張栩說這活他們熟，讓咱們看熱鬧?！?/br>
    “可我好幾日沒殺人了。”

    “你這孩子，還喜歡殺人？”

    “沒，我喜歡錢?！?/br>
    幾個黑影摸到了王帳后面。

    一個黑影做了個手勢，指指下面。

    另一個黑影拿出一個小刀，輕輕劃去。

    鋒利的小刀悄無聲息的劃開了篷布。

    直至一個能容納一人進去的口子。

    黑影收刀退后。

    和另一個同伴輕輕拉開口子。

    一個黑影輕巧的鉆了進去，接著又是一個，再一個……

    三個黑影進去，兩個黑影在外面等候。

    王帳內(nèi)，辛無忌握著刀柄。

    突然，一種被勐獸盯住的感覺，讓他緩緩回頭。

    張栩在盯著他，微微搖頭。

    松開你的手！

    主人的身邊有一群大漢……辛無忌松開手，退到了邊上。

    楊玄拿著茶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王帳很大。

    分為前后。

    后面可以住人，前面是日常處置公事的地方。

    這便是縮小版的州廨。

    辛無忌閉上眼睛。

    漸漸安靜下來。

    腳步聲細微的若非你專注去傾聽，就聽不到的程度。

    聲音漸漸接近。

    轉(zhuǎn)過來。

    楊玄舉起茶杯，赫連燕給他倒茶。

    笑的很是嫵媚。

    轉(zhuǎn)過來的鷹衛(wèi)第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場景。

    楊玄頷首，“來了？”

    接著，刀風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