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發(fā)簪,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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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燕覺得自己難逃一劫。 當(dāng)年皇叔一次喝多了,唏噓道:“人之將死會如何?本王無數(shù)次想過,大概會想著這些年的經(jīng)歷,想著那些恩怨情仇……” 皇叔那些年是在刀鋒上跳舞,游走于帝王的殺機邊緣。 所以他有此感嘆。 赫連燕此刻卻沒想到那些過往經(jīng)歷。 她想到的,竟然是楊家。 那個看似一本正經(jīng),可偶爾也會看一眼自己豐腴的男人。 我為何要想他呢? 赫連燕覺得有些怪。 按理,我不該想著死去的親人,以及對赫連峰和皇叔的恨意嗎? 可她此刻腦海里竟全是楊家。 老賊,老二,怡娘……最后就是那個男人。 她的過往就如同是一艘無人掌控的小船,隨波逐流,不知何處是歸處。所以她在寧興茫然,在潭州也茫然。 在這個時候,那些茫然自動消失了,剩下的,就是那些煙火氣。 皇叔,你錯了! 赫連燕笑了笑,然后,坦然準(zhǔn)備受死。 可如安卻顫顫巍巍的擋在了她的身前。 “如安!”赫連燕見他要摔倒,就扶了一把,“你這是何苦?” “楊家的飯菜,好吃!”如安搶過赫連燕手中的短刀,說道:“誰要想斷了老夫的美食,老夫便同他拼命!” 赫連燕眼中含淚,“好!” “動手!” 萬凌霄知曉如安要拼命了,但此刻就算是他要原地爆炸,也得弄死了赫連燕再說。 馬蹄聲就如同是驚雷,一下就震破了赫連燕待死的心境。 她偏頭看去。 數(shù)百騎從左側(cè)官道上轉(zhuǎn)了出來。 戰(zhàn)馬轉(zhuǎn)彎,整個馬軀幾乎都甩了出去,馬嘴張開,奮力的喘息著。 馬背上,那身唐軍的甲衣刺痛了老孫的雙眼。 “是唐軍!” 第一個唐軍騎兵的身前,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孩子指著這邊,“就是他們!” 老孫想起來了,“這個小畜生是誰?” 大戰(zhàn)之前,北疆處處都在警戒。按照統(tǒng)一安排,發(fā)現(xiàn)陌生人要馬上上報。老孫他們到村外取水,自以為隱秘,沒想到卻被這個孩子看到了。 四個帶著兵器的陌生人,不敢進村子……這個消息報上去,村正馬上尋到了在附近游弋的游騎。 數(shù)百騎疾馳而來,有人厲喝,“弩弓!” 弩弓在手,騎兵們加速了。 一波弩弓齊射,接著騎兵掩殺,誰能擋得住? “是勁弩!”老孫只覺得痛徹心扉。 “殺了他們!”老孫咆孝。 萬凌霄卻毫不猶豫的飛退。 他興許能硬生生的沖進去,和這幫子騎兵絞殺在一起。 但若是不小心挨了一箭呢? 弩箭臨身,什么內(nèi)息都沒用。 “走!” 老孫痛苦的后退,一邊退,一邊喊道:“賤人,你等著,我此生必殺你!” 倒在地上的陳化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老孫撲倒,另一邊的方覺飛撲在他的身上,一拳,抬頭狂喜,“師父,抓了個活的!” …… “楊使君,來嘛!來我家吃!” “楊使君,我家的馎饦有魚蝦,鮮美無比!” 楊老板還處于修整期,沒事兒在城中亂逛,也算是熟悉地形。 那些商販早些時候見到他可不敢這般放肆,是一個婦人開的頭,見楊玄不生氣,還笑瞇瞇的,就把他拉拽到了自己的攤子前,用那種‘你不吃老娘就灌’的姿態(tài),活生生的逼著楊玄吃了自己做的一碗羊湯。 而且,還不收錢,說若是給錢,就是把她當(dāng)女妓了。 連老賊都為之嘆息,說這個女人了得。 隨后,楊老板走到哪,那些商人都親切的招呼。 “這是……”一個剛來的外地人問道:“你等對楊使君為何這般親切?” 商人說道:“咱們都希望桃縣能變成第二個太平,第二個臨安!” “老夫剛從臨安來,那地方,繁茂!” “都是楊使君的功勞,所以,咱們都支持楊使君,若是他為節(jié)度使就好了?!鄙倘溯p聲道。 誰都知曉這是黃春輝的最后一戰(zhàn),也是最后一站。 …… “敵軍斥候今**近桃縣外三十里,被我軍斥候驅(qū)逐?!?/br> 江存中回報。 “嗯!”黃春輝沒動。 “城中怕是潛入了鷹衛(wèi)?!?/br> 廖勁說道:“出行小心些,另外,大軍動向注意遮掩?!?/br> “嗯!”黃春輝看似在打盹。 劉擎說道:“咱們不怎么出門……” 他看著江存中,“昨日你等拽著子泰去了青樓……” 江存中正色道:“只是去消遣!” “是嗎?”劉擎說道:“早上有人扶墻而出,說,練馬槊把腰給折了,是你吧?” 江存中點頭,“是下官,不過,下官這幾日確實是在練習(xí)馬槊?!?/br> 劉擎唏噓道:“老夫在你這個年紀,可沒這般厚的臉皮!” “讓子泰小心!”黃春輝開口。 先前,他無視了鷹衛(wèi)潛入城中的威脅,就是覺著大伙兒都是老家伙了,應(yīng)當(dāng)知曉輕重。 有人去尋楊玄,晚些回來,說道:“楊使君說,正好閑著無事,玩玩也好。” 這話,自信的令人有些不自在。 但楊玄確實是這般想的。 他此刻就坐在一家酒肆里。 就在先前,一個妙齡少女強行把他拉了進來,楊玄蹙眉本想拒絕……少女說有元州來的美酒。 誰都知曉楊老板來自于元州鄉(xiāng)下,這句話,成功讓楊玄想到了家鄉(xiāng)。 鄉(xiāng)愁就是酒,唯有喝醉,才能在夢中歸去。 他嗅了一下,酒水不怎么好,但楊玄確定就是元州的米酒。下酒菜也普通……楊玄甚至看到了豬大腸。 他用快子挑起豬大腸,“這什么東西?” 這東西他只在卷軸里見過,哪怕是在小河村,豬大腸也是沒人吃的。 酒肆里的人都看向了他,伙計過來,熱情的道:“客官不知,原先豕大腸腥臭沒人吃,后來出了個高人,把豕大腸清洗干凈,加些調(diào)料熬煮,哎!那味道……” 楊玄嗅嗅,“腥臭!” “腥,就對了!”伙計說道“吃的就是這股子腥味,不信,客官嘗嘗。若是不好吃,這一碟豕大腸就白送給客官?!?/br> “就不怕我故意說不好吃?”楊玄夾了一片,看里面的腸油竟然還在,不禁苦笑。 “客官這氣質(zhì),少說也得是個有錢人吧?”伙計一張嘴麻熘,“若是客官愿意不給錢,小人包了!” “你倒是會說話。”老賊也夾了一片豕大腸,卻放在了潘生的碗里,“小潘,吃?!?/br> 潘生干嘔,“師父……” “乖!”老賊笑了笑。 伙計讓他生出了疑心,故而做個姿態(tài)。 潘生還不知,就夾起豕大腸。 楊玄指著伙計,說道:“讓他吃!” 潘生一驚。 老賊冷笑,“豕大腸腥臭,吃不起rou的人家都不樂意吃,你卻堂而皇之的擺出來,這是想引人矚目。既然如此,這豕大腸中定然有些意思,你先吃一個!” 伙計呵呵一笑,豎起大拇指,“果然是楊使君身邊的老賊,這眼睛,毒!” 掌柜出來,“諸位,小店有些事要辦,還請諸位暫避?!?/br> 食客們不滿,牢sao滿腹,掌柜笑道:“都不收錢!” 早說??! 食客們頃刻間就消散了。 可出門之后,眾人相對一視,一個男子說道:“這些人怕是對楊使君有些心思,報官!” “好!” “娘的,以為一頓酒食就能收買了咱們?賤狗奴!” 酒肆內(nèi),伙計笑道:“小人并無修為?!?/br> “這是信使?”楊玄用快子扒拉了一下豕大腸。 伙計微微欠身,笑的卑微,“正是?!?/br> “誰讓你來的?”楊玄把快子擱下,心中盤算著。 長陵? 長陵無需用這等手段,但文青少女一旦生出了那等文青的念頭,說不得也會來個驚喜什么的。 或是皇叔。 楊玄覺得不可能,現(xiàn)在的皇叔是大遼皇儲,若是可能,他能親手掐死楊玄。 那還有誰? “是大統(tǒng)領(lǐng)令小人前來?!被镉嬚f道。 “你裝伙計很像。”楊玄贊道。 “您過獎了。”伙計笑道:“小人在寧興本就是伙計。” “這專業(yè)……”楊玄想到了赫連燕,回頭給燕兒說說,好歹也學(xué)著些。 老賊慢慢挪到了他的右側(cè),潘生起身,走到了大門處。 王老二無聊的摸出rou干,嚼的腮幫子鼓起,就像是個匪徒。 身邊的寧掌教正在喝茶……cao蛋,他啥時候弄的茶水? 楊玄覺得見鬼了。 他干咳一聲,“那個寡婦讓你來作甚?” 赫連紅新婚夜就殺了自己的夫君,隨后執(zhí)掌鷹衛(wèi),堪稱是個狠人。但她忌諱別人說自己是寡婦,據(jù)說為此殺了十余人。 伙計卻沒有為自家大統(tǒng)領(lǐng)討公道的意思,依舊笑瞇瞇的道:“大統(tǒng)領(lǐng)說,長安的小說在寧興頗為受歡迎,她也看了不少。 才子佳人的故事令人感慨不已,她最喜的便是大團圓的結(jié)局??墒朗码y料,許多時候,卻會多了不少磨難?!?/br> 長陵! 楊玄瞇著眼,“寫小說,我能做那個寡婦的師父。你說了這些,便是鋪陳,想要什么?說!” 王老二問道:“老賊,郎君為何不說做她的師祖?” 老賊正色道:“要想學(xué)得會,得陪師父睡,明白了嗎?” 伙計并未被激怒,而是摸出了一個錦囊,打開,里面是一枚發(fā)簪。 “這是大統(tǒng)領(lǐng)送給楊使君的?!?/br> 王老二:“這是……這是赫連紅的發(fā)簪吧?郎君,你有了一個寡婦了,怎地還來一個?” 伙計終于憋不住了,澹澹的道:“還需留些口德!” 王老二說道:“都想殺人了,還留什么口德?” 楊玄接過錦囊,看著發(fā)簪。 確實是長陵喜歡的風(fēng)格。 長陵若是有話,自然會令人來和他說,或是書信往來,絕不會弄什么贈君以發(fā)簪,一表思念之情。 除非,是覺得以后再也見不著了。 楊玄心中微動。 伙計說道:“公主摻和了朝政,前陣子為了心腹柳鄉(xiāng)觸怒了陛下,陛下震怒之下,令人把公主軟禁于宮中,只等南征凱旋后再做處置?!?/br> 身邊的寧掌教捧著茶杯,悠閑的道:“你還和那邊的公主眉來眼去,就不怕晚上被一刀弄死?” 楊玄尷尬的道:“就是以文會友,筆友?!?/br> “呵呵!老夫,理解!”寧雅韻當(dāng)年也是女人追逐的對象,只是笑了笑。 楊玄握著發(fā)簪,不由的想到了長陵。 那個少女啊! 終究還是走上了那條路。 他把發(fā)簪收起來,說道:“辛苦你了!” 伙計笑道:“公主稱呼大統(tǒng)領(lǐng)為姨,故而大統(tǒng)領(lǐng)才不顧規(guī)矩,令小人來送發(fā)簪?!?/br> “我與長陵只是以文會友?!睏钚f道:“大戰(zhàn)在即,那個寡婦令人送來了長陵的壞消息……我不信,可終究腦子里會琢磨此事,一琢磨,心就亂了。心一亂,如何能傾力而為?這比離間計也不差。那寡婦可去領(lǐng)兵了。” 伙計微笑不語。 “手段不錯,不過,我和長陵,也就是比陌生人好一些。她倒霉了,我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禱一番,隨后,聽天由命,不關(guān)我事!” 伙計嘆息,“大統(tǒng)領(lǐng)說,男人多負心,故而都該殺!沒想到使君竟然也是這等人?!?/br> “那個寡婦是不喜男人吧?”楊玄問道。 伙計說道:“對了,還有一事忘記了告知使君。就在前幾日,鷹衛(wèi)伏擊了赫連燕那個叛賊。此次是大統(tǒng)領(lǐng)看重的好手親自帶隊,那個叛逆的尸骸,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爛了。” 從長陵,再到赫連燕…… 寧雅韻輕聲道:“看來,北遼那邊頗為看重你,這手段,是一個接著一個,就想亂你的心神?!?/br> 楊玄心中一凜,想到赫連燕的身邊有如安師徒后,又微微一松。 伙計彷佛知曉他在想些什么?!皩α?,如安,也不是那人的對手?!?/br> 楊玄一怔。 伙計笑道:“那是大統(tǒng)領(lǐng)親自拉進鷹衛(wèi)的好手,在寧興,也是風(fēng)云人物。斬殺叛逆,乃是我鷹衛(wèi)之責(zé),讓使君見笑了?!?/br> “你成功的激怒我了!” 楊玄深吸一口氣,寧雅韻低聲道,“你斷定那公主無事?” “她,聰明著呢!” 當(dāng)初楊老板綁架長陵,一路以為這是個文青的弱女子,后來才知曉,這是一頭母老虎。 赫連燕??! 這一刻,楊玄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痛了! “弄死他!” 老賊起身,伙計笑道:“來之前,小人就沒準(zhǔn)備活著回去。不過,能看到使君心疼,小人覺著,值了!” 噗! 一個包袱被丟了進來,散開,里面的人頭滾到了伙計的腳邊。 隨即,一個嫵媚的聲音傳來。 “哎喲!郎君竟不肯為我落一滴淚嗎?”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