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野心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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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玄策馬掉頭。 城頭鴉雀無聲,只有他戰(zhàn)馬的馬蹄聲。 格外孤獨,也格外的囂張。 楊玄一提韁繩,戰(zhàn)馬人立而起。 他指指城頭,放聲長笑。 “哈哈哈哈!” 戰(zhàn)馬原地打轉(zhuǎn),馬蹄落地,隨即往前疾馳。 這馬術(shù),堪稱是精湛。 城頭愣了許久,才有人罵道:“楊狗!” 楊玄被林飛豹和張栩二人簇擁著到了兩百余騎之前。 兩百余騎散開一條通道,讓他沖了過去,隨即緊緊跟隨。 人馬不多。 城頭有軍士喃喃道:“我怎地生出了面對千軍萬馬的感覺?有些怕?!?/br> 有老卒看了一眼,見上官不在附近,這才說道:“那是楊狗??!文武雙全,文采無雙,武功蓋世。他一人,便能低過十萬大軍?!?/br> “十萬大軍,夸張了吧?”有人不服。 老卒用那等‘老夫吃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老夫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多’的眼神看著他,澹澹的道:“長陵公主可知曉?” “當然知曉!” “寧興多少所謂的大才想討好公主,可你看公主可曾多看那些人一眼?”老卒唏噓道:“老夫當年曾機緣巧合見過公主一眼,美!美滴很! 這樣的美人,又有才,自然看不上那些人??伤齾s對楊狗青睞有加。若非楊狗的才華打動了她,你以為,公主會為了對頭折腰?” 這一片城頭就此沉默。 連自己人都為之折腰的楊狗,他來了。 …… 楊玄帶著人馬回去,營地已經(jīng)扎了一半。 步卒后續(xù)趕到,一同來的還有俘虜。 也就是北疆工程兵。 楊玄站在營地邊緣,看著南歸城。 “……來之前,我問過寡婦珞。”赫連燕說道:“她說南歸城頗為堅實,多次修繕,守將曾說要把南歸城變成永不陷落的城池?!?/br> “她如何肯對你說這些?”楊玄問道。 寡婦珞在楊家是個特殊的存在,你要說她臣服不對,她對楊玄還保持著孤傲的姿態(tài)。你要她沒臣服也不對,因為楊家對她不設(shè)防——想走隨時可以走。 每月有月錢,她自己留著。出門,甚至是出城都沒人管,想走,隨便弄匹馬就行了。 但寡婦珞卻一直沒走。 “我說了,若是此戰(zhàn)失敗,郎君在桃縣的日子不好過。郎君的日子不好過,她的日子也難過。我又說,南歸城對她可沒好感,不,是整個北遼對她都沒好感,都覺著這個女人不祥?!?/br> 赫連燕頗為好奇,“郎君竟然不怕她嗎?” “為何要怕她?”楊玄瞇眼看著南歸城,想著此戰(zhàn)的一些細節(jié)。 赫連燕笑的胸脯亂顫,“那個女人不祥呢!” “人若是兇狠,連老天爺都怕!”楊玄笑了笑。 這個郎君啊! 真的是豪邁不羈。 不過,若非如此,老娘怎肯為他效力? 赫連燕見姜鶴兒在邊上蹲著,好像是抓到了一只鳥兒,喜滋滋的在逗弄,不禁莞爾。 隨即她看到了俘虜?shù)念^領(lǐng)索云和藍堅。 就避開。 “見過副使!” 索云和藍堅跪下,索云更是捧著楊玄的靴子,虔誠的親吻。 楊玄受不了這等親切勁頭,主要是不習慣自己的靴子上沾染別人的口水……就說道,“這一路辛苦,好生休整?!?/br> “不辛苦?!彼髟铺ь^,眼中都是崇拜之色,“小人此次整頓了一番,副使只管吩咐,哪怕是刀山火海,他們也敢去闖一闖。” 楊玄伸手,輕輕摸摸索云的頭頂,溫和的道:“好!” 赫連燕見索云的眼眶竟然紅潤了,漸漸的淚水蘊集,哽咽難忍,“小人愿為副使鷹犬?!?/br> 楊玄頷首,索云大喜,起身告退。 赫連燕過來,“索云骨子里桀驁?!?/br> “我知,不過,再桀驁不遜的人,也有法子收拾他?!睏钚e5牡?。 赫連燕媚笑,“這個,我可是領(lǐng)受過。” 這個sao狐貍……楊玄干咳一聲,“一派胡言?!?/br> “是。”赫連燕福身,故意學(xué)了章四娘的手段,把臀兒扭了一下。 沒多久,就傳來楊老板的聲音,“晚飯,清澹些!” 于是他的晚飯很清澹。 清澹就會消化的快,楊玄飯后拿著一張餅,和寧雅韻一起踱步。 夕陽下,二人緩緩而行。 “掌教對那地方覺著如何?” 楊玄在城中給玄學(xué)相中了一塊地盤,寧雅韻去看了,又從陳州弄來幾個擅長布局的教授一起研究了許久。 “好是好,就是水小了些?!睂幯彭嵥λ嫖?,一臉享受的模樣,也不知他在享受什么,“無水,就沒有靈氣吶!” “要不,引條河?”楊玄問道。 “好啊!只是,會不會太麻煩?”寧雅韻心中一喜。 楊玄笑道:“麻煩什么,慢慢來嘛!” 這是想讓我玄學(xué)師生當苦力……寧雅韻干咳一聲,“終究太過奢靡,不妥!” 那群棒槌,若是再讓他們干苦力,說不得有人敢摸進他的值房,一把火把他的琴給燒了。 楊玄認真的問道:“真的不要?” “堅決不要!”寧雅韻的態(tài)度很堅定。 哎! 楊玄有些遺憾……城中的水源有些不均,他準備來個北水東調(diào),但工程不小。玄學(xué)那些先生力大無窮,若是肯出手,嘖嘖! 可惜了! 楊老板萬分惋惜,寧雅韻擔心他繼續(xù)這個話題,就笑道:“此次出征怎地還需要老夫來?” “南歸城按理是無需掌教這把牛刀,可萬事?。〔慌峦獠?,卻怕內(nèi)jian。”楊玄意味深長的道。 “你是說北疆內(nèi)部?” “對?!?/br> “你最近對豪族的態(tài)度不大好,更是抄沒了黃氏,那些人……若是與北遼通消息,就不擔心北疆被破后,自家也被北遼洗劫?” 楊玄笑了笑,“您高看了他們,也低看了他們?!?/br> 寧雅韻微笑,“這話,如何說?” 老寧什么都好,就是畫地為牢在國子監(jiān)多年,對外界的許多事兒不夠敏銳。 “說高看了他們,是因為這群人的眼中只有自家的利益。至于北疆,在大唐國勢昌隆時,他們會高呼大唐萬歲,一臉忠心耿耿的模樣??梢坏┐筇茋鴦菟ノ?,他們不會說憂心忡忡,反而會狂喜……” “為何?” “國勢衰微,必然伴隨著吏治崩壞,正好方便他們上下其手…… 這些年來,北疆豪強兼并了多少土地? 就說黃氏,此次抄沒家產(chǎn)查到了不少東西,二十年間,黃氏的田地由千余畝,到了有萬余畝。 可以這么說,黃氏發(fā)家就是在這二十年。所以,您高看了豪強的節(jié)cao?!?/br> 寧雅韻點頭,“人性,終究丑惡?!?/br> “說您低看了他們,這話說的依舊是人性?!睏钚钢缸筮?,那里有一簇花,二人走到邊上,在夕陽下賞花。 “人的欲望會膨脹,當一個人,一個家族擁有的財富到了一個程度之后,在他和家族的眼中,國便是一個載體,而他和家族只是棲身于這個載體之上。這么說您能明白嗎?” 寧雅韻點頭,“就如同是吸血的螞蟥?!?/br> 啪! 楊玄一拍手,“正是您說的螞蟥。當這個載體被吸的虛弱不堪,被外人欺凌時,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甩開這個載體,投向新的載體……” “就是無君無父,無國……有家?!睂幯彭嵷撌挚粗ǘ?,“錢財要那么多何用?難道還能帶到墓xue里去?” 老寧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吶……楊玄笑了笑,“貪婪是人的本性,我也貪婪,若非我有目標,當初在長安我便會把元州拉面做大做強,一路貪婪的如同吸血的螞蟥……” “做大唐首富也不錯吧!”寧雅韻戲謔的道。 楊玄搖頭,“做大唐首富固然好,可為了護著自己龐大的家產(chǎn),就得給自己尋個靠山??煽可綉{什么幫你?唯有把生意割舍一些用于賄賂靠山。” “你舍得?”寧雅韻笑道。 “畢竟,能保住一部分家產(chǎn)也不錯。不過,按照我的性子,若是走到這一步,要么籠絡(luò)一批官員,要么就自己赤膊上陣,還是會走上出仕這條路。” “都不易。” “誰說不是呢!”楊玄是真的感慨萬千,“故而我了解豪強們的心思?!?/br> “他們?nèi)羰锹牭侥氵@番話,估摸著得嵴背發(fā)寒,要么投靠你,要么,就只能和你拼了?!?/br> “我沒那么狠。”楊玄‘羞赧’一笑,成功惡心到了寧雅韻。 “阿寧那邊被人掃落了面子,老夫說你怎地不動,說說。”寧雅韻覺得不能和楊玄談人性,否則會被他惡心到。 “那不是大事?!睏钚谷坏溃骸凹Z食罷了,陳州那邊沒有?太平?jīng)]有? 說實話,我這人從小被餓怕了,故而喜歡存糧。 從到了太平開始,我就千方百計在搜集糧食。到了陳州也是如此…… 那些存糧數(shù)目不小,隨便調(diào)些出來,就能抽的那些豪強的臉生疼?!?/br> “那你為何坐視?”寧雅韻不解,心中多半疑惑不解,擔心楊玄對周寧的態(tài)度變了??缮洗嗡€問過安紫雨,安紫雨說兩口子感情好著呢! 既然如此,楊玄為何坐視周寧被打臉? 楊玄笑道:“我說個事。” “你說?!睂幯彭嶎H有些周寧娘家人的不滿。 楊玄俯身摘了一朵花,送到鼻下嗅嗅,愜意的道:“原先外人稱我為大唐名將,在陳州我一句話,陳州軍上下不假思索便會遵行。 可北疆軍不同,陳州軍是地方軍,北疆軍是節(jié)度使直屬的精銳,天然就高人一等。 以前兩邊配合時還好,我到了桃縣,第一件事便想收攏北疆軍……” 他看了寧雅韻一眼。 寧雅韻澹澹的道:“怎地,擔心老夫把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老夫說過,你是頭角崢嶸之輩,老夫只是看一眼,就知曉你渾身上下都是不臣之心。說吧!” 呵呵! “我一直尋不到出手的機會?!睏钚涡σ幌?,“黃氏出手,說句實話,我是喜出望外吶!整治了黃氏,順帶用陳州軍震懾了北疆軍,這是第一步。 武人嘛!要想徹底收服他們,唯有在沙場。 可才將大戰(zhàn),雖說告捷,可北疆上下都在高呼太平降臨,一心就想過一陣子太平日子,這時候我若是出征…… 就說此次出征吧!北疆軍民不少人不滿,說我窮兵黷武!” “你說了半晌,和阿寧的事有關(guān)系?”寧雅韻不滿的道。 “當然有。”楊玄笑道:“作為節(jié)度副使,我需要此戰(zhàn)來收服軍中將士。可我需要理由?。?/br> 如今那些人叫罵我窮兵黷武,可等我攻破南歸城,帶著如山的錢糧回歸,掌教,那些軍民會如何?” “說你英明?!睂幯彭崌@道。 楊玄笑了笑,“還有。” “還有?”寧雅韻捂額。 “當然,否則怎能值當我親自出征?”楊玄拿起花朵,夕陽下,花開燦爛,“當我?guī)е蘖垮X糧凱旋,錢可用于去外地采買糧食,而糧食……” 楊玄笑的很是純良,“此次那些豪強cao縱糧食價格,那些糧商更是借機掙了一筆。這筆錢堪稱是國難財……以此來打臉。掌教,您覺著我可是個寬宏大量的人?” 寧雅韻搖頭,“你若是寬宏大量,老夫便是唾面自干?!?/br> 您這個比喻,真是太恰當了……楊玄微笑,“當我把巨量的糧食丟下去時……” 寧雅韻的眼皮子狂跳,“老天爺,那些人為何得罪了你!你這么把糧價砸下去……” 楊玄笑道:“您想想百姓?!?/br> 寧雅韻已經(jīng)想到了,“百姓會狂喜,對你的態(tài)度會驟然一變?!?/br> “下次我再出征,您說說,北疆軍民會如何?”楊玄把指間的花朵轉(zhuǎn)動了一下。 寧雅韻仔細看著他,神色嚴肅,“下次你再出征,北疆軍民會憧憬跟著你去獲取什么,會期待,會歡喜…… 子泰,你這等手段,在老夫看來,便是妥妥的權(quán)臣……你這般持續(xù)經(jīng)營北疆,當你想干些什么時,北疆軍民會如何抉擇?這個天下?。 ?/br> 寧雅韻有些痛苦,“答應(yīng)老夫,莫要讓野心燒毀了自己的良知?!?/br> “我不是那樣的人。”楊玄笑的很是無辜。 “可你的手段……世人只看到了你要為阿寧出氣,卻看不到你背后的謀劃,對人心的謀劃。不,是對人性。你利用人心貪婪的漏洞,一步步去掌控北疆軍民。這等手段……” 寧雅韻看著他,“這是帝王手段!” 楊玄舉手,“我發(fā)過誓,此生不負大唐!” 寧雅韻心神一松,笑道:“難怪你敢把這番謀劃對老夫直說?!?/br> “我也就對您說?!睏钚α诵Α?/br> 寧雅韻猶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你就那么放心老夫?” 楊玄說道:“這個世上值得我徹底信任的人不多,您就是其中一個。” 寧雅韻眸色微暖,“老夫知曉了。” 老寧信任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