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我誅他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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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丈的笑容僵在臉上。 眼中閃過厲色。 看了殿外一眼,王守已經不在了。 黃春輝,大膽! 鄭琦暴起,喝道:“黃春輝,你竟為楊逆張目,好大的膽子!” 楊逆! 這是朝堂上第一次傳來這樣的定性。 以往也有過,那是大唐開國后。 彼時天下草莽還多,隨著大唐國祚的穩(wěn)固,朝堂上稱呼那些草莽多用逆這個字眼。 某逆! 這是從道德上給那人定性。 黃春輝開口,“他逆了什么?他可往南看了一眼?他只是往北邊打,為北疆打,為大唐打。 他逆了什么?他逆了你等的的心意!” 他緩緩看向國丈。 “北疆對面有一頭虎,叫做北遼。老夫不解,你等為何就盯著北疆,誰擔心過北遼的威脅?誰建言如何對付北遼?可有?” 沒人出聲。 因為,確實是沒有。 “一邊想打壓北疆,一邊享受著北疆抵御北遼的好處,你等當北疆是什么?畜生?還是你等的奴仆?” 黃春輝怒了,“打壓打壓,就沒擔心過北疆混亂,引得北遼南下,牧馬關中嗎?想過嗎?” 沒人想過。 “都在吆喝著盛世,可這盛世誰帶來的?是邊疆將士。是那些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 可在你等的眼中,那些將士卻成了什么?牛馬,畜生。咳咳!”黃春輝咳嗽一下,“你等,讓老夫失望了。不,是絕望了!” 他緩緩往外走,“你等繼續(xù)爭斗,老夫就在家中看著北方,看著北疆軍民,看著楊玄……看著他們在奮發(fā),看著他們高呼酣戰(zhàn),看著他們……為國,不惜此身!” 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嵴背彎曲了下去,雙手撐著膝蓋。 半晌,他喘息著,止住了咳嗽,嗓子里清了幾下。 張嘴。 沖著楊松成的桉幾那邊。 沒人敢在殿內吐痰。 連重臣都不敢。 “he~tui!” 黃春輝句僂著嵴背,背著手,緩緩走出了大殿,仰頭看著蒼穹。 “外面,亮堂!” 他一路緩緩而行。 那些侍衛(wèi)站在不遠處,神色復雜的看著他。 這人,豁出去了! 他們看了一眼大殿。 大殿內鴉雀無聲。 今日,一個老人句僂著嵴背走進了朝堂中。 以一己之力,讓滿朝重臣啞口無言。 此刻,他正走在宮中。 所有人都知曉,黃春輝的未來暗然了,就如同是一盞油燈,有人準備把燈油全數倒掉。 這時候,誰和他站在一起,誰就會倒霉。 眾人心中唏噓著。 目送著黃春輝緩緩往外走。 一個侍衛(wèi)上前一步。 低頭,行禮。 這是致敬! …… 宮中震怒。 隨即,一隊軍士來到了黃家外面。 管事得到了通知,從今日起,黃家一人不得外出。 這是禁足! 下一步就是……不歸路! 皇帝動了殺機! 但他需要給功勛卓著的黃春暉一個合適的罪名才能動手。 鏡臺忙碌了起來。 最好的好手出去尋找黃春暉和家人的‘罪證’ “要能弄死他一家子的罪證!” 鏡臺內,王守咆孝道:“十日內,咱要看到能把黃春輝一家子的名聲搞臭的罪證?!?/br> “領命!” …… 周遵急匆匆的回家。 “皇帝準備對黃春輝下手了?!?/br> 正在遛鳥的周勤一怔,“為何?” “黃春輝在朝中為北疆和子泰說話,駁斥了國丈等人,隱隱對皇帝不滿……” 周勤把鳥籠掛在樹枝上,“此事麻煩了?!?/br> “其實,黃春輝被皇帝弄死不是壞事?!敝茏裉谷徽f出了心里話,“如此,北疆軍民會越發(fā)的同仇敵愾,依附在子泰的大旗之下。” 對于世家門閥的掌門人而言,許多時候,他們的眼中沒有情義,有的只是利益最大化。 其實,世家門閥,換個角度去看他們,何嘗不是生意人? 只是,普通商人販賣貨物掙錢,他們販賣的是天下而已。 周勤說道:“子泰……令人快馬去桃縣報信。” 周遵說道:“已經出發(fā)了?!?/br> 北疆會館中。 “確定?” “確定,如今黃家外面被軍士看住了?!?/br> 姜星看了張霸一眼,張霸問道:“不報信?” “若是黃春輝一家被處死,北疆軍民會越發(fā)支持郎君?!?/br> 張霸一想,“那此事……要不就令人去報信完事?!?/br> “老夫也想如此,可……”姜星低聲道:“此等事咱們不能替郎君做主,否則,便是僭越。” “那你的意思……” “動用隼鳥,把消息傳到桃縣去?!?/br> 在楊玄執(zhí)掌北疆后,隼鳥就進入了潛伏期。 楊家已經沒法安置了,巷子里的鄰居搬走了五家,新搬進來的不用想,多半是鏡臺的人手。 所以,隼鳥搬到了城中的另外一處。 傍晚,一聲輕鳴,隼鳥從一個院子中騰空而起,往北方去了。 …… 此次大捷,北疆軍民歡欣鼓舞。 一路歸來,楊玄看到一片片都是新開墾的田地,那些農人在田間勞作。 楊玄已經撇開了大軍,就帶著十余護衛(wèi),外加密諜頭領赫連榮,以及文書姜鶴兒出行。 路邊,幾個孩子正在玩鬧,見到他們后,先退了一步,然后勾肩搭背的,為彼此壯膽,笑嘻嘻的看著楊玄等人。 “歇歇?!?/br> 楊玄下馬,“老二,給他們些rou干?!?/br> “哦!” 王老二拿出rou干來分發(fā)。 聽著身后孩子們的歡呼聲,楊玄抿嘴一笑,順著田埂走了過去。 幾個農人正在勞作,見到他隨從不少,一個老農過來行禮,“見過郎君?!?/br> “這是新開的地吧?”楊玄指指這一片地。 老農抹了一把汗,“是呢!今年新開的?!?/br> “家里幾口人?”楊玄隨意坐在田埂上。 老農站著,“七口人?!?/br> “家里的糧食可能吃到麥收時節(jié)?” 這是最大的問題。 所謂青黃不接,便是家里的糧食撐不到收成時。 “夠呢!” 老農緩緩坐下,“去年不是鬧騰了一場糧價?老夫趕緊帶著老大和老二去買了兩百來斤便宜糧,有了這兩百來斤,今年就妥當了?!?/br> 他指指這片荒地,“今年老夫帶著家人開了這片地,三年不繳賦稅,三年?。∧苁斩嗌偌Z食? 這些糧食囤一些,賣一些,家里也有錢了。 回頭給閨女扯幾尺步,做身衣裳。再給老婆子弄根銀釵子,也能有個傳家寶。 哎!這日子喲!越過越有盼頭嘍!” 百姓的要求不高,衣食無憂就足夠了。 楊玄想到了另一個世界的百姓,當物質極大豐富時,百姓的要求也跟著水漲船高。 努力吧! 他笑了笑,“你等的好日子?。∵€在后頭。” 老農說道:“都是副使的恩德呢!” 楊玄抿嘴一笑,“這話怎么說?” 韓紀站在田埂上,沖著做鬼臉的姜鶴兒皺皺眉。 老農說道:“這以往誰敢出來種地?更別提什么開荒了。 是副使打的北遼人屁滾尿流,說是還打下了內州的一座城池,此后咱們就敢放心大膽的出門干活了。 再有,前陣子有小吏來村里說了,縣里今年依舊準備了種子錢,只管去借貸。 老夫正愁開荒沒錢買種子,看,副使便送來了。 人說喝水不忘挖井人,咱們如今的好日子??!得謝副使。 回頭??!老夫便請人打個副使的牌位,逢年過節(jié)也供奉一番……” “呵呵!” 楊玄起身,“這便不耽誤你了。” “郎君慢走?!?/br> 看著楊玄等人消失在遠方,老農一屁股跌坐下去。 他的家人飛也似的跑過來。 “阿耶!” “阿翁!” 老農被扶起來,滿頭大汗,“天神嘞!天神嘞!老夫方才,竟然和他說話了?!?/br> “阿耶,那人是誰?” “就是副使!”老農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那年老夫見過副使,哎喲!方才副使這般客氣,可老夫心跳如雷,還得撐著,裝著不認得副使的模樣,這氣短的,喘不過氣……” 楊玄自然不知曉自己被一個老農給認出來了,他一路帶著人巡查。 “今年這雨水不多。” 一個老農給楊玄說道。 楊玄點頭,這一路,他已經聽到了多次關于今春雨水少的預警。 “告訴南賀,此行繳獲的俘虜,全數送去開挖溝渠,挖水井?!?/br> 楊玄看著這片土地,耳邊,姜鶴兒在發(fā)牢sao,“為何做些事,老天爺也要刁難呢?” “萬事,禍福相依。” 楊玄覺得這事兒cao作好了,也是個亮點。 噠噠噠! 十余騎疾馳而來。 “副使,長安急報!” 楊玄趕到了桃縣。 一個虬龍衛(wèi)在楊家外面等候。 “是何事?” 竟然不是在節(jié)度使府,由此可見,此事是私事。 楊玄心中一松。 剛想對出來的周寧笑一笑。 “老狗準備對黃春輝下毒手!” 一張卷起來的紙,打開依舊密布折痕。 “是隼鳥送來的消息?!敝軐幷f道。 “我知道了?!?/br> 楊玄看了看,隨即進去議事。 “長安那邊收到捷報后,偽帝惱羞成怒,令王守出手,威脅黃相公呵斥我……” “這是釜底抽薪。”韓紀冷笑,“黃春輝提拔了郎君,若是他反對郎君,會讓北疆陷入混亂。他威望太高,一旦發(fā)聲,北疆軍中不少人就會生出疑慮?!?/br> 老賊說道:“他就不怕北疆軍民怒不可遏?” 韓紀搖頭,“他當然不會平白無故弄死黃春輝,老夫斷定,他會令人炮制能打擊黃春輝名聲的罪證。” 老賊明白了。“潑污水!如此,對郎君和對北疆都是一次打擊?!?/br> “偽帝權謀手段果然了得!” 韓紀看著楊玄,“郎君,老夫有一策!” 楊玄默然。 韓紀說道:“此事郎君鞭長莫及,如此,等黃春輝去后,郎君可借此振奮北疆軍民的士氣,同仇敵愾?!?/br> 老賊猶豫了一下,“偽帝萬萬沒想到郎君的身份,所以下了一手臭棋。” 韓紀說道:“郎君,機不可失啊!若非北遼在側,此刻便可舉旗討逆……” 楊玄默然。 韓紀挑眉,“老夫知曉郎君重情,可大業(yè)為重??!” 老賊嘆息,“是個好機會?!?/br> 當楊玄高舉討逆大旗時,今日的事兒就是個巨大的助力。 楊玄緩緩說道:“我剛來北疆,是劉公提攜。我到了陳州之后,黃春輝對我頗為看重。 我知曉此事坐視即可,事后甚至可舉哀,借此號召北疆軍民……對大業(yè)有百利而無一害?!?/br> 韓紀點頭,“正是如此?!?/br> 林飛豹等人默然。 他們當年在宮中,見慣了那等權力斗爭。在權力之前,父子親人都是敵人。 那是養(yǎng)育之恩,舔犢之情,依舊棄之如敝履。 何況一個黃春輝。 “做大事要果決,我覺著自己足夠果決。只是當我想坐視此事時,就會想到……我以后可會后悔? 如此成功的大業(yè),我可會倍感欣慰? 我可會歡欣鼓舞?” 楊玄搖頭,“不會!我會懊悔不已,我會夜不能寐,甚至,會焦慮不安。” “郎君!”韓紀面色一變。 楊玄擺擺手,“我來自于一個小村子,從小在村子里見到的,聽到的都是千年來的教導…… 有恩必報,有仇必報。 誰對我好,我便對誰好。 虧欠了別人的情義,還對人落井下石,那是畜生也不如的東西?!?/br> “我知曉坐視此事發(fā)展利益才能最大化?!彼钢感乜?,認真的道:“可我這里過不去!” 他起身,“記錄!” 韓紀拿起紙筆。 楊玄負手而立,“誰敢對黃春輝動手,便是我北疆軍民的死敵。北疆健兒枕戈待旦,只等楊某一聲令下,當討伐無道!” 韓紀猶豫了一下,飛快記錄下來。 楊玄看了一眼,“馬上用隼鳥發(fā)去長安?!?/br> 他緩緩走出去。 “誰敢動黃春輝,我誅他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