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大的惡意就是揣測別人成功的原因。

    溜須拍馬！

    行賄！

    運(yùn)氣！

    家里有關(guān)系.

    各種原由。

    很少有人能正視別人的優(yōu)點(diǎn)。

    比如說，承認(rèn)別人很出色。

    赫連督便是如此。

    他上位的唯一原因便是本事。

    至于奉迎君王赫連督一直覺著自己就是個(gè)商人，不過販賣的是自己的本事。

    雖說好酒不怕巷子深，但皇帝蹲在宮中，你酒再好他也喝不到，聽不到??！

    他就像是一匹千里馬，就等著伯樂的出現(xiàn)。

    他心準(zhǔn)備了許久，就在狩獵那一日，成功接近了先帝。隨后一番奉迎，靠著自己打小就出色的燒烤手藝成功俘獲了先帝的胃。

    隨后就是能力的展示。

    帝王覺得你不錯(cuò)，若是立即把你擱身邊，那就是昏了頭。

    先帝把赫連督丟到了地方統(tǒng)軍剿匪，一年半時(shí)間，赫連督威名赫赫，戰(zhàn)功赫赫，這才換來了先帝的重視。

    只會(huì)溜須拍馬的官員，就算是上位也只是一時(shí)。溜須拍馬是手段，而目的是做事！

    赫連督開始嶄露頭角，皇帝也頻頻贊許。

    他就這么一步步走上高位。

    他有身為貨物的自覺，但卻舍不得富貴，所以先帝駕崩后，他第一時(shí)間就向當(dāng)今皇帝赫連春效忠。

    彼時(shí)赫連春正求賢若渴，見他來投不禁大喜。

    于是，就換來了此次統(tǒng)領(lǐng)大軍的機(jī)會(huì)。

    但當(dāng)時(shí)寧興許多人為此眼紅，那些人暗中發(fā)動(dòng)，彈劾赫連督的奏疏據(jù)聞在宮中裝了三箱子，盡數(shù)被皇帝壓下。

    皇帝壓下是壓下了，可后續(xù)還得看你的戰(zhàn)績。

    好，那么皇帝壓下就是英明神武，是慧眼識(shí)人。

    不好，皇帝也不會(huì)為你背鍋，把那些奏疏隨便挑幾份出來，該如何處置還是會(huì)如何處置。

    人生如戲，全靠本事。

    赫連督的布局被破，后來他知曉是被王老二誤打誤撞壞了自己的局，只能怪老天無眼。

    寧興的好友令人給他傳來消息，說彈劾他的奏疏不少，許多眼紅他領(lǐng)軍的將領(lǐng)在背后使勁，想把他弄掉。

    所以，他要想保住位置，就得有所作為。

    結(jié)果，還沒等他謀劃出什么有所作為，噩耗傳來，楊玄兵臨寧興。

    赫連督知曉，絕境來臨。

    他必須要?jiǎng)邮?，否則皇帝保不住他！

    于是他出擊了。

    想著趁楊玄還未歸來突襲一把。

    趁其不備，拿下一城，隨即以此為根基，和楊玄磨。

    如此，也算是反攻得手，將功贖罪。

    可沒想到的是，皇帝竟然派來信使，令他不可出擊。

    皇帝屁事沒有，你想多了。

    赫連督心中一松，覺得靠山還在就好。

    剛想撤軍，北疆軍來了。

    他平靜的看著遠(yuǎn)方烏壓壓出現(xiàn)的騎兵，說道：“終于來了。”

    使者一怔，“大將軍，要不.回去？”

    赫連督搖頭，“回不去了?！?/br>
    使者愕然，“大軍在，如何回不去？”

    “先前敵軍騎兵縱馬疾馳.長途趕路最忌如此。那么，他們就一個(gè)目的，纏住老夫！”

    赫連督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全軍聽令！”

    他舉起手，“前行！”

    使者面色蒼白，“大將軍，不可孟浪??！回師吧！回到倉州固守?！?/br>
    “他們會(huì)退?。⒑者B督笑的越發(fā)的詭異了，好似歡喜。

    “敵軍退了?！?/br>
    果然，北疆軍退了。

    “他們會(huì)退的慢騰騰的?！焙者B督說道

    “不遠(yuǎn)不近！”

    果然，北疆軍一直在維持著雙方的距離。

    赫連督說道：“緩緩而退他們會(huì)跟著?！?/br>
    大軍開始撤離。

    北疆軍跟上來了。

    “走兩翼！”

    江存中喊道。

    兩股騎兵從兩翼分出來，隨即往敵軍左右包抄而去。

    “停住吧！”

    赫連督說道。

    大軍停住，掉頭。

    使者說道：“大將軍要不，撤吧！”

    “你不懂，就少說?！?/br>
    赫連督說道。

    使者愕然。

    “可是覺著奇怪？”赫連督笑了笑，“往日老夫?qū)m中人多客氣，今日卻對(duì)你這般?！?/br>
    使者冷笑赫連督說道：“往日老夫只想做個(gè)好人，今日卻做不成了。要么大勝，大勝之后，老夫自然不在乎你等的讒言。要么大敗，大敗，誰都跑不掉，哈哈哈哈！”

    他大笑道，“看看是誰的大旗！”

    他握緊雙拳。

    有人喊道：“大將軍，是江字旗！”

    “北疆大將江存中！”林南介紹道：“此人是黃春輝的老底子，和楊玄交好。在北疆軍中是僅次于南賀的存在。不過，最近裴儉卻有些后來居上的意思?！?/br>
    “他們都是騎兵，可見對(duì)方急不可耐。”赫連督突然釋然一笑，“楊玄沒來，這是個(gè)好消息！”

    使者來自于宮中，宮中無聊時(shí)，眾人就喜歡說八卦，說外面的事兒。

    提及北疆時(shí)，楊玄是個(gè)避不開的名字。

    但宮中的消息和外面不同，在宮中，以皇帝為尊，提及北疆和楊玄時(shí)，總是說什么.跳梁小丑。

    可當(dāng)楊玄兵臨寧興后，宮中人愕然發(fā)現(xiàn)，跳梁小丑竟然成了咱們自己。

    一時(shí)間，楊玄之名令宮中人驚懼不已。

    但這只是耳聞。

    此刻前方就是北疆軍，人數(shù)不及這邊的大軍，但赫連督竟然為對(duì)方主將不是楊玄而感到慶幸。

    這個(gè)無能之輩使者緩緩看向左右。

    這里是中軍，周圍不是將領(lǐng)就是官員。

    所有人都是一個(gè)表情.今日的運(yùn)氣真特娘的好啊！

    赫連督撫須瞇眼，“這是想纏住我軍之意，既然如此，那老夫便不走了?！?/br>
    林南說道：“若是楊玄走荒野，下官以為，此刻應(yīng)當(dāng)還有一兩日的路程方能回歸演州?！?/br>
    赫連督搖頭又點(diǎn)頭，“他的目的便是逼迫老夫出兵，可老夫出兵他卻不在他信任誰？江存中？”

    對(duì)面，江存中笑的歡實(shí)，“瑪?shù)?！總算是逮住他了，快去稟告，就說赫連督止步?？煨?，否則老子頂不住可就開打了?！?/br>
    楊玄關(guān)鍵時(shí)刻用裴儉，而不是用他，江存中遵令而行，但內(nèi)心深處卻頗為不滿。

    玄甲騎來了，他們輕裝而來，一人雙馬，玄甲都在另一匹馬背上。

    張度到了中軍，“老將，你這是什么意思？”

    江存中指著對(duì)面說道：“赫連督不走了，顯然是想一舉擊潰我部。老子想和他來一場！”

    張度搖搖頭，“老江，裴中郎的吩咐，敵進(jìn)我退，直至他率領(lǐng)步卒趕到?！?/br>
    “他率領(lǐng)步卒趕到，赫連督不會(huì)跑？”

    “咱們跟著就是，他得宿營吧？大清早直接堵住他，你看他往哪跑？”張度很是興奮。

    “我不甘心?。⒔嬷忻鎸?duì)好友終究忍不住發(fā)了牢sao，“國公為何不讓我統(tǒng)軍？”

    “若是南賀在，你不會(huì)啃聲?！?/br>
    “那是國公身邊的老人，我認(rèn)?！?/br>
    “你覺著不妥？”

    “我覺著國公是想重用裴儉做給北疆軍民和長安看?！?/br>
    “裴儉越出色，越被重用，北疆軍民就會(huì)越恨長安。而長安，就會(huì)越發(fā)無能狂怒！”

    “你不傻！”江存中斜睨著張度。

    “你覺著一個(gè)傻子能統(tǒng)領(lǐng)玄甲騎？”張度看著對(duì)面敵軍在調(diào)整陣型，“老江，別和裴儉較勁，你和他較勁，便是和國公較勁?！?/br>
    “娘的！以前咱們和國公可是同床而.＂

    “是老子和你好不好？”張度沒好氣的道：“國公潔身自好著呢！一次都沒上！你特娘的別扯這個(gè)?！?/br>
    “來了！”

    對(duì)面，赫連督一聲令下敵軍出擊。

    江存中沉吟著。

    “老江，別特娘的和國公較勁?。埗纫话驼婆牡慕嬷屑绨蛞活潱皣@人私底下好說話，可你得把公事辦利索了。若是這等大事你敢違令，國公饒不了你！”

    江存中看著敵軍開始加速，臉頰顫抖了一下，“撤！”

    北疆軍掉頭就跑。

    五萬北遼軍撒丫子就追。

    江存中一邊打馬疾馳，一邊想著這些年自己的不易。

    原先黃春輝在時(shí)，他和張度是哼哈二將，被譽(yù)為北疆未來的兩員大將。

    隨后楊玄后來居上，二人倒也心服口服。

    南賀是楊玄在軍中的代表，不張揚(yáng)，不嘚瑟，軍中敬重。

    但裴儉又冒起來了，令江存中有些茫然。

    他覺得自己的序列越來越低了。

    序列低，重要性就低，這種感覺很難接受。

    張度看似粗豪可卻能開導(dǎo)自己，江存中看似從容，卻最難走出自己的心魔。

    雙方一追一逃，使者問道：“這要追到哪去？”

    林南說道：“追到敵軍步卒出現(xiàn)?！?/br>
    使者問道：“那這是＂

    赫連督說道：“決戰(zhàn)！”

    嗚嗚嗚！

    前方的北疆軍突然開始分開。

    “減慢！”

    赫連督喊道。

    大軍開始減速。

    前方的北疆軍往兩邊分開，遠(yuǎn)方，一排排陣列出現(xiàn)。

    噗噗噗！

    腳步聲比馬蹄聲更為攝人心魄。

    這是使者第一次看到這等威勢。

    陣列越來越龐大。

    一直延伸而來。

    “歇息，吃干糧，喝水！”

    赫連督吩咐道，自己拿出了干糧，率先吃了起來。

    使者吃不下去。

    但他看到所有人都吃的狼吞虎咽的，就問了隨行的軍士，“不是才將吃飯沒多久嗎？為何這般急切？”

    軍士說道：“只因他們不知吃了這一頓后，下一頓去哪吃?！?/br>
    “去哪吃？”使者不懂這話的含義。

    “興許是人間，興許，是地獄！”

    使者打個(gè)寒顫，想罵軍士，可見軍士神色肅然，不知怎地，脫口而出道：“你等也不易！”

    吃完飯，歇息了一會(huì)兒，赫連督吩咐道：“不必留力?！?/br>
    使者心中一凜，聽出了一股子決絕的味道。

    赫連督策馬出去，回身喊道：“楊玄襲擾寧興，寧興震怒。這是我等的恥辱！”

    是罪責(zé).林南苦笑，他知曉自己最后沒什么好下場。突襲糧道失敗，以至于戰(zhàn)局陷入被動(dòng)。

    首功變成了首罪，真是時(shí)也命也??！

    “這是老夫，也是你等最后的贖罪機(jī)會(huì)。此戰(zhàn)，要么我等戰(zhàn)死，要么，便弄死他們！”

    赫連督用最直接的話語和最決絕的語氣激發(fā)著麾下的士氣，他指指身前，“老夫?qū)⒁徊讲煌?。就在這里。若是勝，老夫?qū)⒏S你等追擊。若是敗，就讓老夫戰(zhàn)死于此地！老夫，不走了！”

    這位靠著奉迎君王上位，被世人詬病的大將軍，此刻展露了風(fēng)骨！

    使者

    贊道：“是條漢子，先前咱卻撩撥的過了些?！?/br>
    嗆啷！

    赫連督拔刀，掉頭，指著對(duì)方。

    用力揮刀。

    “出擊！”

    瞬間，萬馬奔騰！

    “準(zhǔn)備.”

    裴儉高喊。

    弩陣成型。

    “放箭！”

    弩箭組成的烏云飄了過去，一頭栽下。

    敵軍中間多了一片空白，但空白很快被填補(bǔ)。

    “弓箭手！”

    一隊(duì)隊(duì)弓箭手在陣列前方待命。

    “放箭！”

    最后一波箭雨飛了過去，接著弓箭手順著通道進(jìn)了陣列中。

    隨即，陣列通道關(guān)閉。

    “殺！”

    第一次碰撞，北疆軍的陣列就被撞開了一個(gè)缺口。

    “果然是兇悍無比！”

    有人說道。

    江存中看了裴儉一眼。

    裴儉神色平靜。

    缺口迅速被填補(bǔ)，雙方在前方展開了大戰(zhàn)。

    “左翼！”

    赫連督在調(diào)兵遣將！

    “右翼！”

    裴儉從容應(yīng)對(duì)，那風(fēng)范，令人不禁為之贊嘆。

    半個(gè)時(shí)辰過去了.

    裴儉應(yīng)對(duì)從容。

    張度看了江存中一眼，微微搖頭。

    這等大將風(fēng)范不是天生的，而是來自于自信。

    對(duì)自己能力的自信。

    楊玄怎肯把大軍丟給一個(gè)不靠譜的人執(zhí)掌？

    別說是裴九的兒子，就算是他自己的親兒子，但凡沒有這個(gè)能力，他也不會(huì)如此。

    軍國大事，從不講人情！

    一講人情必?cái)。?/br>
    江存中眸色微暗。

    裴儉突然說道：“好一個(gè)赫連督！”

    半個(gè)時(shí)辰輪換著高強(qiáng)度進(jìn)攻，北疆軍擋住了，但裴儉的突然夸贊卻令人不解。

    此刻，步卒顯得有些力不從心.畢竟從演州一路急行而來，消耗太大。

    “騎兵上吧！”有人建言。

    裴儉說道：“他便是要我動(dòng)用騎兵，一旦動(dòng)用騎兵，他會(huì)拼死給我軍騎兵一擊，不計(jì)一切！”

    江存中霍然一驚，“隨后他才好從容遠(yuǎn)遁！”

    赫連督想逃跑，但必須要讓北疆軍的騎兵失去糾纏自己的能力，否則，這一路他無法安生。

    但裴儉察覺了。

    張度看了江存中一眼。

    國公沒看錯(cuò)人江存中深吸一口氣，“兩敗俱傷嗎？”

    裴儉點(diǎn)頭，“我有些猶豫?！?/br>
    他坦然承認(rèn)了自己的猶豫。

    一旦兩敗俱傷，對(duì)于北疆軍而言，后續(xù)還有林駿在側(cè)虎視眈眈，接下來江州敵軍會(huì)如何也難說.

    這等決心，裴儉沒法下！

    唯有楊玄才能做主！

    對(duì)面，赫連督微笑道：“裴儉猶豫了，好機(jī)會(huì)！”

    使者由衷的道：“大將軍手段果然了得！”

    他發(fā)誓，回到寧興后，就會(huì)為赫連督說好話！

    這么犀利的大將軍，不該被污蔑！

    左側(cè)，百余三州斥候在觀戰(zhàn)。

    此刻雙方都沒工夫去管他們。

    突然，三州斥候亂作一團(tuán)，隨即潰逃。

    “大將軍！”

    有人指著左側(cè)。

    “北疆軍的游騎來了吧！＂林南說道。

    赫連督死死地盯著對(duì)面的北疆軍，就等著裴儉把騎兵頂上來，隨后拼死一擊。

    “大將軍！”

    林南的聲音變調(diào)了。

    赫連督不悅的看著他，林南指著左側(cè)。

    那些三州斥候回來了，卻是狼狽而來，且少了大半。

    后面，一隊(duì)騎兵出現(xiàn)

    “是咱們的人！”

    有人歡呼。

    “三千騎！”林南顫聲道。

    三千北遼騎兵出現(xiàn)在左側(cè)。

    一騎前出，從容看著戰(zhàn)局。

    向后招手。

    一人高舉大旗。

    楊字旗。

    迎風(fēng)飄揚(y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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