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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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娘一直在想楊玄何時能恢復(fù)本姓,每次祭祀孝敬皇帝時,她都會念叨幾句,懇請孝敬皇帝幫忙,早些見到這一日。 但孝敬皇帝顯然沒聽到她的禱告,楊玄依舊姓楊。 楊玄身邊核心的幾個人都知曉他的身份,在恰娘看來,下一個應(yīng)當(dāng)是江存中等人,在舉旗之前把北疆核心的文武官員拉過來。 至于玄學(xué),怡娘還真沒想過。 寧雅韻在她的眼中就是個閑云野鶴,若非武力值高,能坐鎮(zhèn)桃縣護(hù)衛(wèi)楊玄,以及內(nèi)部一幫子比之虬龍衛(wèi)更有潛力的打手,恰娘大概會覺得他們是在浪費北疆的糧食。 至于告知寧雅韻,怡娘覺得沒必要. 畢竟,玄學(xué)的宗旨是清靜無為,告知了寧雅韻,弄不好老寧會躲在山門中不出來或是帶著弟子們溜之大吉。 畢竟,北疆自立是自立,問題不大。而討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現(xiàn)在寧雅韻卻看著她,溫文爾雅的問道:“那個怡娘,可是你嗎?” 怡娘楞了一瞬。 說實話,叫做怡娘的女子,在長安沒有五百,也有兩三百。 “恰,愉悅之意。不說長安,就說在桃縣,叫做恰娘的女子少說三五十人。”寧雅韻的聲音渾厚,“按理,老夫不該想到你?!?/br> 怡娘依舊從容,“哦!” 寧雅韻說道:“可老夫卻無法不想到你?!?/br> 一只鳥兒從外面飛掠而過,吸引了怡娘的注意力。 “第一次見到你,老夫本以為你是個女管事?!?/br> 怡娘想到了當(dāng)初小家庭的模樣,曹穎是苦力,她是女管家。 如今,曹穎被流放到潭州,據(jù)聞,老東西在準(zhǔn)備攻破潭州,讓國公刮目相看。 “玄學(xué)當(dāng)初在長安時,老夫也曾進(jìn)宮多次。進(jìn)宮時,老夫不會關(guān)注什么,可老夫卻對女官印象深刻?!?/br> 寧雅韻回想了一下,“那些女官看著……溫和,但眼底卻冷漠。而且,都一個樣,腰板筆直?!?/br> 他看了坐的筆直的怡娘一眼。 “如果只是這樣,老夫還不會生出什么疑心??衫戏蛞淮稳ソ影⒘?,見到你訓(xùn)斥一個侍女,提及一段話……” 寧雅韻瞇著眼,“在后院,什么最大?規(guī)矩!除去國公與婦人,以及小郎君之外,所有人都得遵行!” “這話,不妥?”怡娘問道。 “那一年,老夫跟著師父進(jìn)宮赴宴,上菜服侍的多是宮女。半途老夫吃多了葷腥,腹痛難忍,便去更衣。出來時,正好遇到一個女官訓(xùn)斥宮女?!?/br> 寧雅韻微笑道:“在后宮,什么最大?規(guī)矩!除去陛下與娘娘,以及皇子公主之外,所有人都得遵行!“ 怡娘笑道:“沒想到時隔多年,寧掌教依舊記得這些?!?/br> “沒辦法,老夫別的不好,就記性不錯?!睂幯彭嵵钢柑杧ue,看著怡娘,“其實,這一切依舊無法讓老夫判定你的身份,加之你是否是女官,老夫也不怎么關(guān)切?!?/br> “你在國公身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怡娘問道。 ”老夫……玄學(xué)中有些不為外人知曉的秘技,其中有望氣之術(shù)。老夫曾觀看國公的氣象。初始是草莽,后來成了蛟龍。 可前陣子,老夫發(fā)現(xiàn)那蛟龍生出了第四條爪子。三爪為蛟龍,四爪……老夫不知為何。不過老夫倒是知曉五爪是什么?!?/br> “是什么?” “帝王!“ …… “三州在拼命擴軍,cao練不休?!?/br> 赫連燕送來了最新的消息。 “老夫有些好奇,林駿從哪弄來的錢糧?” 宋震是老將,也是老兵部,對這些最為敏銳。 “我錦衣衛(wèi)查明,林駿查抄了三州諸多豪強?!?/br> “這手段,狠辣,且管用!”正在看文的劉擎抬頭,揉揉眉 心,”此人不愧國公的夸贊?!?/br> “何時能出兵?”羅才問道。 宋震說道:“此次出兵看似大獲全勝,可赫連督拼死一擊,也令我軍損失不少,且將士疲憊。再有,糧草也得積蓄一些,故而還得等等?!?/br> “趁早滅掉林駿,如此,我北疆浩蕩,可令寧興膽寒?!绷_才說著寧興,可看著的卻是南方。 “國公?!盀踹_(dá)在外面說道:“家中有事,說若是不忙,還請回去一趟?!?/br> 楊玄起身,“舍古人那邊還得要注意,另外,潭州那邊,令曹穎可以開始動作了至少,要令林駿感受到不安?!?/br> 曹穎要翻身了? 劉擎看了韓紀(jì)一眼,低頭繼續(xù)看文。 在韓紀(jì)之前,楊玄身邊的首席謀士是曹穎,而不是他。 韓紀(jì)只是笑了笑。 曹穎的性子有缺陷,注定無法成為謀略型的謀士,所以,他擔(dān)心個屁! “國公!” 有人起身,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 赫連榮摸摸光頭,“貧僧以為,林駿此刻如孤狼,我北疆強大,他必然不敢觸碰如此,當(dāng)主動逼迫。在泰州,在辰州、潭州都得出擊。” ”這會逼急了他,和咱們拼命!”羅才說道。 赫連榮看了他一眼,“人只會在走投無路之時拼命?!?/br> “林駿哪來的生路?”羅才問道。 “寧興!“ 楊玄挑眉,“逼他打?qū)幣d的主意?” “貧僧曾琢磨過林雅此人,此人乃梟雄性子,不過卻缺了梟雄的狠毒。當(dāng)初數(shù)年他曾勢大到令赫連峰忌憚不已的地步,可他卻并未謀反……不是不想,而是沒借口?!?/br> “借口是不好找!”羅才疏導(dǎo)。 “不難找!”赫連榮說道:“林雅兩個兒子,弄死一個,栽贓赫連峰?!?/br> 尼瑪! 羅才看著赫連榮,覺得心底發(fā)寒,“你的法號叫做什么來著?” “慈悲!” …… 慈悲走了,說是回去抄寫經(jīng)文,這是師父對他最后的要求。 慈悲啊! 你不肯遵守戒律,不肯清心寡欲,那么,至少你要能背誦經(jīng)文吧? 這是老方丈最后的倔犟了。 “這人,老夫怎地覺著……脫胎換骨了?” 劉擎笑道。 楊玄也有這等感覺,覺得赫連榮從出家后,整個人就變了。 以往的赫連榮看著心喪若死,宛若行尸走rou,連捷隆的挑釁都沒心思回應(yīng)。 可出家后,這個人看著越來越正常了。 但好像距離慈悲越來越遠(yuǎn)了。 楊玄想了想潭州刺史赫連榮,足智多謀,可卻顯得有些局促,仿佛被誰給捆上了手腳。 仿佛背著千斤重?fù)?dān)。 而現(xiàn)在,他披上僧袍,丟下了所有的包袱,看著云淡風(fēng)輕,竟然有些灑脫之意。 這人,活出境界來了。 韓紀(jì)微笑道:“這人,有意思!“ 楊玄從不嫌謀士多,而是太少。 韓紀(jì)知曉,自己以后多了個對手。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興奮。 楊玄覺得有些像是人來瘋! 他回到家。 “國公?!罢滤哪镌诘人?。 “可知何事?“楊玄問道。 “是怡娘要見您?!?/br> 章四娘走在前面,臀兒輕輕擺動。 但楊國公的視線卻離的遠(yuǎn)遠(yuǎn)的。 怡娘能有什么事? 莫非身子不好? 楊玄心中一緊,腳下加快。 怡娘在屋里看。 “怡娘!” 楊玄進(jìn)來,目光轉(zhuǎn)動,見她面色還好,心中一松。 “我無礙!“ 怡娘看了章四娘一眼。 “奴告退!“ 章四娘告退。 楊玄坐下,笑道:“您這是想什么呢?出門轉(zhuǎn)轉(zhuǎn)?明日我便把事兒丟給他們,一家子出門。” “最近熱,過陣子吧!” 恰娘輕柔的道:“說來我也疏忽了些,一直用了恰娘這個名字,以為用的人多,自然無礙?!?/br> “誰?” 楊玄瞇著眼,殺機沸騰。 “寧掌教?!?/br> 楊玄身體一松,問道:“他不會想走吧?” 老帥鍋是個怕麻煩的性子,楊玄就擔(dān)心他卷起鋪蓋跑路。 ”他有個方外之交,前幾日來探望他,提及了我。說那一夜,一個叫做恰娘的女子帶著國公出了幽禁地……” “無礙。”楊玄馬上就想到了怡娘疏忽的地方。 “宮中是個吃人的地方,要想活下去,就得不出錯。那些年,我從未行差踏錯過。出宮后,依舊保持著那等習(xí)慣,沒想到卻被寧雅韻看出來了?!?/br> “您無需擔(dān)心這個?!睏钚Φ馈捌湟?,您大多在后院,其次,寧掌教以往經(jīng)常進(jìn)宮,得見女官的人,在桃縣有幾個?再有,就算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又能如何?我一句不知道,誰敢來逼問我?長安的偽帝只會瑟瑟發(fā)抖,各種揣測?!?/br> “畢竟還沒到時候,我就擔(dān)心誤了大事?!鼻∧锬呐虏欢娛拢蓞s懂人心,“偽帝會發(fā)狂,會利用一切來對付北疆。北遼那邊會不顧一切和長安聯(lián)手……” “我能應(yīng)付!” 楊玄笑道。 “寧雅韻那邊并未說會如何?!?/br> ”我去一趟?!?/br> 楊玄隨即去了玄學(xué)。 “掌教在值房?!?/br> 順著琴聲,楊玄到了值房外。 “你有完沒完?” 安紫雨的咆哮傳來。 “停!“ 里面砰的一聲,楊玄知曉,是戒尺拍到了什么。 “哎!老夫好不容易譜了一曲,恍若高山流水,你這個女人……“ “明明外面就有高山流水,你不去聽,卻莫名其妙要自己彈什么高山流水,這不是有病嗎?” 安司業(yè)這話,說得好! 楊玄笑了笑。 ”子泰此事你準(zhǔn)備如何弄?” “怎么弄?“ ”你既然猜測他是那位的孩子,以后少不得子泰要和長安兵戈相向。到時候,我玄學(xué)當(dāng)如何?” “紫雨你如何看?“ ”我不知什么帝王,只知曉情義。子泰這些年雖說也有利用我玄學(xué)之處,但我深信,若是我玄學(xué)處境艱難,他會毫不猶豫的伸出援手,且不計后果。” ”那么,你想依舊站在子泰這邊?” “不行嗎?“ “長安的帝王多年威望……” ”那就是個猴兒,面對世人坐著,以為別人不知他的屁股是紅的,丑!” “你越發(fā)尖刻了。” “你卻越發(fā)糊涂了。” “其實你想多了?!?/br> “你再說一次!” ”老夫當(dāng)初看出子泰非池中魚,后來看出他未來非凡,那時候老夫不帶著你等離去,便是做了決斷?!?/br> “那就……不走了?” “老夫舍不得阿梁。” “子泰不會答應(yīng)的,你就別做夢了!” “老夫,也舍不得子泰!” “我也是!” 楊玄悄然離去。 …… “有生皆苦?!?/br> 明道說道。 “是!“ 赫連榮……慈悲跪坐在蒲團(tuán)上。 ”我佛慈悲,故而降下福祉。這個福祉不是什么成仙成佛,而是知曉為何苦,知曉如何超脫苦難?!?/br> “是!” “有情皆苦!” “師父……“ “你覺著不對?“ “人若無情,生而何益?“ “所謂的情,皆是虛幻?!?/br> “可人活著本就是虛幻!“ ”胡言亂語!” ”人一出生便注定了死亡,那么,活著何益?“ 赫連榮和師父辯駁半晌,誰也沒法說服誰。 “弟子去了。” “少造殺孽!” “是!” 赫連榮出了南復(fù)寺,到了節(jié)度使府,遇到來報信的信使。 “潭州那邊的北遼人突然出手,突襲了燕北城?!?/br> “如何?” “曹先生早有準(zhǔn)備,不過依舊損失了百余兄弟!” “承平許久,能如此也算是不錯了?!?/br> 赫連榮進(jìn)了大堂。 聽了消息后,楊玄說道:“林駿這是想作甚?” “聲東擊西?“ 宋震說道:“突襲燕北城,把我軍引到潭州去,如此,泰州與辰州就能松一口氣?!?/br> 潭州偏僻,北疆軍若是出擊,短時間內(nèi)泰州等地壓力大減。 “牽制?還是棋子?” 楊玄在思忖。 “貧僧以為,是棄子!“ 眾人一驚,抬頭看去,光頭锃亮。 “此言何意?”劉擎問道。 赫連榮從容說道:“林駿奪下泰州和辰州的根基乃是潭州。潭州刺史乃是他的心腹,林駿此刻哪敢挑釁國公?作為他心腹的潭州,怎敢出兵突襲燕北城?故而貧僧以為,這弄不好便是把潭州作為棄子?!?/br> ”可丟掉潭州,他僅存兩州之地……”有人提出了質(zhì)疑,覺著這個推測不靠譜。 赫連榮指著北方,“寧興局勢晦暗不明,林雅與大長公主之間明爭暗斗,說不準(zhǔn)何時就會大打出手。 在這等情況下,林駿能做的不多。他此刻需要的是時日。只要寧興決出一個勝負(fù)來,不管是大長公主獲勝還是林雅獲勝,為了抵御北疆,都會對他笑臉相迎……” 咦! 劉擎輕咦一聲,“是了,此刻寧興那邊,林雅和大長公主多半想拉攏他??蓞s投鼠忌器?!?/br> 若是林駿投靠了林雅,大長公主就多了一個強大的對手。 若是林駿投靠了大長公主,林雅就可以洗洗睡了。 所以,兩邊投鼠忌器之下,干脆誰都不出手,林駿反而無人問津。 這思路…… 劉擎說道:“還俗吧!” 赫連榮默然。 楊玄也有意為赫連榮造勢,問道:“那么,你以為當(dāng)如何?” 赫連榮說道:“無論寧興和林駿之間如何,都是內(nèi)斗。貧僧以為,既然他準(zhǔn)備舍棄潭州……天予不取,反受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