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州震動(dòng)時(shí)，包冬三人悄然到了寧興城外。

    半道他們遇到了不少逃難的人，整個(gè)寧興以南的百姓都在往寧興跑。

    沒跑的都在城中，等著要么和城池共存亡，要么就做俘虜，隨后不是遷徙去北疆腹地，便是去修路。

    “你三人哪的？”

    包冬頂著一張微胖的小白臉，苦笑道：“新巴那邊的。”

    婦人臉上有些雀瘢，看著不是很白嫩，但笑起來卻有些嫵媚，“怎地現(xiàn)在才逃出來？”

    包冬嘆息，“別提了，咱們這不在山中狩獵呢！出山才知曉此事。”

    “家人呢？”婦人問道。

    王老二和老賊蹲在邊上，“老賊，這女人看包冬的眼神不對勁?！?/br>
    老賊一臉老司機(jī)的從容，“不就是春心動(dòng)了嘛！”

    “家人.”包冬黯然神傷，“都跑了，也不知能否遇到。”

    “??！都跑了？”婦人一喜，接著流露出些同情之意，“哎！你還好，我一個(gè)弱女子，夫君被征發(fā)去了軍中，這遇到楊狗，怕是回不來了?！?/br>
    “那你.”包冬看著婦人，姿色有幾分，背著個(gè)小包袱，估摸著有些身家，“你這一路就沒被人洗劫？”

    逃亡路上最能看出人性本色，有錢的，有姿色的，這兩者最容易倒霉。

    婦人指指周圍的人，“我家老大一個(gè)家族。”

    周圍的大漢們沖著包冬笑了笑，其中一人說道：“老三妹正好沒了夫君，你這小子看著細(xì)皮嫩rou的，比她原先那個(gè)好看些，就入贅了吧！”

    包冬臉紅著，“哪能呢！萬萬不能！”

    “這臉紅，就是想啊！”

    “哈哈哈哈！”

    大漢們一陣大笑，身邊的婦人們也是如此。

    包冬說道：“我還有兩個(gè)兄弟呢！”

    蹲邊上的老賊和王老二傻笑。

    婦人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二人一眼，“跟著就是了，往后有咱們吃的，給他們一口就是了?！?/br>
    “好人吶！”老賊低頭抹淚。

    “多謝了?。　蓖趵隙嗳嘌劬?，可就是揉不出眼淚來。

    “老賊教教我！”王老二低聲道。

    “給！”老賊遞來一個(gè)東西，“往眼睛里抹?！?/br>
    王老二隨手抹了一下。

    淚水汪汪。

    是生姜！

    當(dāng)夜，三人靠在一起歇息。

    不知是什么時(shí)候，王老二聽到了動(dòng)靜，他悄然看了一眼，就見包冬跟著一個(gè)人，往大樹后去了。

    過了許久，包冬回來，一邊喘息，一邊從包袱里摸出什么東西。

    “回春丹啊回春丹，若是沒了你，耶耶可咋活啊！”

    第二日，一行人抵達(dá)了寧興。

    “戶籍！”

    城門外拒馬拉了一片，老賊看了一眼，確信就算是國公來了，突襲也沒戲。

    人就在拒馬中繞來繞去，直至城門前。

    “戶籍，或是路引。”

    有路引的多來自于北方，只有戶籍的多來自于南方。

    包冬三人跟著婦人家族上前。

    “這是一個(gè)村子都逃出來了？”

    軍士看看這百余口人，有些悻悻然，“倒是運(yùn)氣不錯(cuò)。”

    “是?。　?/br>
    輪到包冬三人了。

    “戶籍?！?/br>
    包冬遞上戶籍，看了老賊一眼。

    行不行？

    老賊回了一眼，云淡風(fēng)輕。

    論這個(gè)，他是爺！

    你把寧興城中于此道的老賊們揪出來，他依舊能稱爺！

    幾個(gè)軍士，哪里見過那些貴人繁瑣的印鑒和各種文？

    軍士仔細(xì)看著三人。

    “你！”

    軍士指著老賊，“說你呢！”

    “老夫？”老賊指指自己的鼻子。

    “就你。”軍士說道：“看你賊眉鼠眼的，莫不是想混進(jìn)去做賊？”

    軍士指著老賊，卻看著包冬。

    麻痹！

    這是要勒索啊！

    包冬在盤算給多少，既能滿足軍士的所求，又不至于被懷疑。

    “這是我家的！”

    婦人在前方喊道。

    隨即，百余人齊齊看向軍士。

    軍士猶豫了一下，勒索幾個(gè)人還行，百余人會(huì)鬧出事兒來。到時(shí)候驚動(dòng)城中，他難逃一死。

    “滾！”

    包冬過去，“多謝了?！?/br>
    婦人看著他，“今晚.”

    包冬溫柔的道：“今晚我是你的人。”

    可等進(jìn)了城后，婦人回身一看，包冬三人早已消失無蹤。

    “大長公主詹娟回來了?！?/br>
    長陵抬頭，手中握著奏疏，“孩子如何？”

    孩子依舊如故，而且愛笑了些。

    “國公說，沒有千年不滅的王朝，這是大勢。大勢不可擋。”

    “叫阿娘！”長陵抱著孩子笑著。

    “娘！”孩子說道。

    “哎！”

    詹娟繼續(xù)說道：“秦國公最后令奴帶了兩句話。”

    “再叫一聲?！?/br>
    “阿娘?！?/br>
    “哎！”

    詹娟硬著頭皮道：“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br>
    長陵一滯，瞇著眼，“知道了?！?/br>
    詹娟抱著孩子出了大殿，回身一看，長陵坐在那里，單手托腮，目光迷離。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br>
    一個(gè)內(nèi)侍出現(xiàn)在殿外?！按箝L公主，陛下暈倒了?！?/br>
    長陵霍然起身。

    皇帝暈倒在授課的過程中，給他授課的先生被扣住了，面色慘白在解釋，“陛下先前還在和老夫說頭疼，老夫就說那便歇息吧！誰知曉陛下一下就把硯臺給扔來了，幸虧老夫避得快.”

    先生指指肩頭，全是墨痕。

    “陛下不是這等人?！?/br>
    有人憤怒的道。

    老先生苦笑，“陛下最近讀不認(rèn)真，老夫說了幾句，就動(dòng)輒發(fā)火?！?/br>
    “大長公主到?！?/br>
    長陵進(jìn)來，擺擺手?！跋仍\治?！?/br>
    還是那個(gè)醫(yī)官，診脈后，說道：“嚴(yán)重了。”

    他看看眾人，長陵說道：“都出去！”

    人走完了，醫(yī)官說道：“越發(fā)嚴(yán)重了，大長公主，尋不到下毒之人陛下怕是”

    長陵冷著臉，“就尋不到下毒的源頭嗎？”

    醫(yī)官默然。

    長陵眉間冷若冰霜，“無能！”

    醫(yī)官苦笑：“大長公主，這等毒無形無色，先帝在時(shí)就尋過，卻一無所獲?！?/br>
    “持續(xù)中毒如何斷定？”長陵問道。

    “黃疸！”醫(yī)官指著小皇帝的臉。

    有些黃。

    “還有眼?！贬t(yī)官翻開小皇帝的眼睛。

    “還有.”醫(yī)官翻開小皇帝的嘴唇。

    牙齒有黑線。

    “先帝便是如此！”醫(yī)官低下頭。

    長陵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小皇帝最近有些心不在焉，丟三落四的。而且理解力下降的很快。

    “讓王舉來?！?/br>
    長陵回到了殿內(nèi)，隨即有人帶走了小皇帝。

    王舉來了。

    站在殿外，看著站在里面的大長公主，他深深的嘆息，“大長公主。”

    長陵回身，“陛下持續(xù)中毒?！?/br>
    “能做成此事的，那修為必然了不得?！蓖跖e說道：“若真是她，一旦鋌而

    走險(xiǎn)，危矣！”

    長陵淡淡的道：“那年父親去了，我一直在想，父親身強(qiáng)體健，為何就這么一走了之。說兵敗氣死了，我不信。

    接著便是先帝，如今是陛下。宮中我已經(jīng)拿下了三十余人，各種手段都用上了，卻查不到結(jié)果。我甚至令人在夜里悄然挖掘?qū)媽m之下，除去發(fā)現(xiàn)一具女子的骸骨之外，再無發(fā)現(xiàn)?！?/br>
    王舉說道：“莫非是食物？”

    長陵搖頭，“有十余內(nèi)侍宮人與陛下吃的一樣，并無這等事?！?/br>
    王舉說道：“臣令人去追查赫連紅當(dāng)年的夫家，發(fā)現(xiàn)那家子遷徙的路上并無遁世的想法?！?/br>
    “也就是說，確定他們是意外消失了。”長陵問道。

    “是！”王舉說道：“臣還在令人追索此事，不過，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

    “做賊心虛？還是說，當(dāng)年之事有人在插手?！?/br>
    鷹衛(wèi)。

    赫連紅坐在案幾后，神色平靜。

    “大統(tǒng)領(lǐng)?！?/br>
    英俊的萬凌霄進(jìn)來，“下衙了?！?/br>
    “嗯！”赫連紅抬頭。

    萬凌霄在那雙冷漠的眼眸注視下低頭，眼中有些狂熱之色，“下官殺了那兩人?！?/br>
    “好！”

    萬凌霄歡喜的道：“大統(tǒng)領(lǐng)可還有話交代？”

    “回去吧！”

    “是！”

    赫連紅坐在那里看著夕陽斜照進(jìn)來，說道：“真美?。】上?，你卻不在了?！?/br>
    她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笑聲中，她緩緩起身。

    “你既不在了，那么，這個(gè)天下在不在，我為何要在乎？”

    “大遼不行了?！?/br>
    寧興城中多了不少流民，流民們聚在一起，等候著官府救濟(jì)。

    包冬就混跡在其中。

    “楊狗兇狠連江王不敵，就想著死守?！薄笆前?！能守著也不錯(cuò)?！币粋€(gè)老人說道。

    “可如此能守多久？”包冬一臉憂心忡忡。

    “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吧！”一個(gè)男子說道，“咱們能活命就算是不錯(cuò)了，等糧食吃沒了，都等著餓死?！?/br>
    “哎！若是能歸家就好了?！卑瑖@息，“好歹，自己種地能吃飽飯。”

    “誰說不是呢！”

    “老夫家中還有牛，可惜此次跑了，興許回去還能喚回來?！?/br>
    “今年的春耕都被耽誤了，再不回去，這一年吃什么？”

    議論紛紛中，包冬悄然撤離。

    晚些三人聚首。

    “老夫說了三個(gè)地方?！崩腺\說道。

    “我在乞丐里認(rèn)了個(gè)兄弟！”王老二輕車熟路，“說的他們眼淚汪汪的。”

    包冬說道：“接下來就要看國公的了。”

    桑州。

    數(shù)騎到了州廨前，下馬后，一人上前，對門子說道：“還請稟告，就說，家里來人了?！?/br>
    門子進(jìn)去，刺史吳云聞言說道：“趕緊請進(jìn)來。”

    三個(gè)男子進(jìn)去，為首男子行禮，“下官林夏，上次使君去桃縣是下官接待，可還記得？”

    吳云自然記得，“老夫記得，怎地，國公有吩咐？”

    林夏拿出文，“國公令桑州軍做出出兵北疆的態(tài)勢?！?/br>
    吳云接過文，仔細(xì)看了印鑒，最后是楊玄的簽名。

    “這是.罷了，不該老夫問的，老夫不問。”

    桑州軍隨即云集。

    朝著北方壓了過去。

    鄧州。

    數(shù)騎到了鄧州軍大營外。

    近前，為首的男子下馬，對攔截的軍士說道：“還請稟告嚴(yán)中郎將，就說故人張琦求見?！?/br>
    晚些，有

    人出來，仔細(xì)看看張琦，“跟著我來?！?/br>
    張琦跟著此人，一路到了值房外。

    “中郎將，他來了。”

    值房里傳來了中郎將嚴(yán)軍的聲音，“進(jìn)來吧！”

    張琦進(jìn)去，嚴(yán)軍說道：“都是自己人，國公有何吩咐？”

    張琦說道：“國公問，中郎將可能派一部人馬前出，做出出兵北疆的態(tài)勢？”

    嚴(yán)軍一怔，“國公這是要挖坑埋誰呢？”

    張琦默然。

    嚴(yán)軍笑道：“老夫冒昧了。此事倒也簡單，那位新來的使君時(shí)常說一旦長安大軍前來，便傾力出擊，老夫說不可妄動(dòng)，否則便給了北疆出兵的由頭。老夫這便去尋他。”

    嚴(yán)軍尋到了刺史錢林，“使君，軍中斥候來報(bào)，鄧州當(dāng)前的北疆軍少了許多，下官想著，能否出兵試探一番？好歹，在長安大軍到來之前，試探出個(gè)虛實(shí)?！?/br>
    這也是功勞??！

    錢林眼前一亮，故作沉吟。

    “可有把握？”

    嚴(yán)軍笑道：“下官做出攻擊的態(tài)勢，令人說長安大軍已至，虛張聲勢，看看對面的應(yīng)對。若是示弱，便步步緊逼，若是寸步不退，再撤回來也不遲。消息傳到長安，也是使君忠心耿耿??！”

    隨即，鄧州軍出動(dòng)了。

    桃縣。

    “鄧州和桑州響應(yīng)了。”

    宋震進(jìn)了值房，笑吟吟的道：“鄧州軍和桑州軍齊齊出動(dòng)，老夫剛令桃縣出動(dòng)兩萬大軍應(yīng)對?！?/br>
    劉擎笑道：“如此，來人！”

    一個(gè)小吏進(jìn)來，劉擎說道：“快馬告知國公，長安大軍要來了?！?/br>
    “是！”

    春去夏來。

    此刻的楊玄，已經(jīng)率軍到了江州城之前。

    攻城戰(zhàn)已經(jīng)打了數(shù)日，城頭防守穩(wěn)健，北疆軍攻城犀利，暫時(shí)看不出勝負(fù)來。

    初夏的陽光照在了城頭上，北疆軍退卻了。

    赫連通走上城頭，看著撤退中的北疆軍陣型整齊，說道：“不愧是勁旅?！?/br>
    陳德笑道：“不過，能把他逼著來強(qiáng)攻江州城，可見大王技高一籌?！?/br>
    “莫要輕敵。”

    赫連通很是謹(jǐn)慎。

    但回過頭，他卻微笑著對麾下說道：“人說楊玄乃當(dāng)世名將，可今日，你等卻給這位名將一個(gè)兇狠的教訓(xùn)。我大遼威武！”

    這是來自于連江王的夸贊，極為罕見。

    城頭將士高舉兵器歡呼。

    “楊狗，老子等著你！”

    “江州城堅(jiān)不可摧，楊狗狼狽遁逃！”

    這話馬上傳遍全軍。

    巨大的呼喊聲追著撤離的北疆軍而去。

    “江州城堅(jiān)不可摧，楊狗狼狽遁逃！”

    遠(yuǎn)方，十余騎進(jìn)了中軍。

    “國公！”

    來人是節(jié)度使府的官員。

    “劉公令下官稟告國公，一切就緒?！?/br>
    楊玄回身看了一眼城頭，說道：“許多時(shí)候，嗓門越大，死的越快！”

    幾個(gè)鷹衛(wèi)的密諜分散開來，兩人吸引北疆軍的斥候追殺，另外三人悄然越過了斥候的封鎖線。

    “快！”

    帶著剛到手的消息。

    他們。

    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