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什么最重要？

    這個問題楊玄最早在接手北疆之后就開始了思索。

    剛開始，他認(rèn)為是強大的軍隊。

    唯有強大的軍隊才能驅(qū)逐覬覦中原的異族，保護家園，震懾那些野心家。

    可后來他又覺得應(yīng)該是民心，民力。

    整頓吏治，輕徭薄稅，盡量讓平民子弟有讀書的機會，如此，民心可聚。

    當(dāng)民心聚攏時，用不了多久，民力就會蒸蒸日上。

    強大的軍隊，強盛的民力，一個強大的官僚體系，這便組成了一個強大的大唐。

    但這中間好像缺失了些什么。

    楊玄一直想啊想！

    他想了許久，直至拿下寧興后，坐在北遼皇帝的御座上時，他思考問題的角度就變了。

    他從高處俯瞰人間，那種神靈般的感覺令他有些迷醉。

    但這種感覺能害死人……所以楊玄很快就從那種迷醉中抽身出來。

    他很慶幸自己能有那么一段時間居高臨下，從更宏觀的角度去看這個世間，這個天下。

    當(dāng)下，陷入衰退中的大唐民心還在。只需整頓吏治，打擊世家門閥和地方豪強，恢復(fù)正常的生產(chǎn)秩序，矛盾便會漸漸紓解。而民力也會慢慢提升。

    軍隊只需勤加cao練，整頓一番，也能重新拉起來。

    但還是差了些什么。

    心氣！

    就像是北疆一樣，北疆軍直面多年的死敵北遼，每每以少勝多。

    北疆百姓的日子越發(fā)富庶，按理，該優(yōu)越感油然而生。

    然而沒有。

    歸根結(jié)底，他們?nèi)狈Φ氖切臍狻?/br>
    是陳國立國后橫掃四方，不服就打的心氣！

    缺乏的是哪怕全世界都與我北疆為敵又如何的自信！

    缺乏的是，我大唐就是高人一等的自信！

    不要說什么高傲不妥，世間是個叢林，在異族的眼中，謙遜便是孱弱的表現(xiàn)。

    大唐，當(dāng)有無懼一切的自信！

    當(dāng)有我便是這個世間主人的心氣！

    然后才能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從容和謙遜。

    心氣在前，從容在后。

    弄錯了次序就是個笑話。

    舍古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這便是另一種心氣。

    北疆，乃至于大唐要想重拾心氣，就得滅掉敵人的這種自信。

    踩著敵人的尸骸，昂首看向四方，這才是大唐人該干的事兒。

    反擊！

    右路軍中，一隊隊陌刀手披著重甲，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向前。

    他們拉下面甲，舉起陌刀。

    前方，兇狠的對手在咆孝，能看到唾沫星子飛濺，能看到大黃牙牙縫中的rou屑……

    “舉刀！”

    陌刀將怒吼。

    陌刀舉起。

    “斬！”

    猖獗的敵軍在往前撲，一排刀光閃爍。

    地面多了無數(shù)肢體。

    那些嘶吼聲消失了。

    舍古人看著那些尸骸碎片，破天荒的害怕了。

    當(dāng)陌刀手出現(xiàn)時，北遼降卒就很機靈的躲開了，讓舍古人來。

    驕狂的舍古人也聽說過陌刀陣，但他們壓根就沒把這些東西放在眼里。

    在他們看來，這個世間的一切都敵不過自己的兇殘。我越兇殘，敵人就越害怕。

    將領(lǐng)在呼喊，在催促。

    “我們是舍古人??！”

    “天神站在我們一邊，為了舍古……”

    “殺?。　?/br>
    陌刀將冷冷的看著撲上來的舍古人，舉起陌刀。

    “殺！”

    兇殘在陌刀之前撞的粉碎。

    一騎到了裴儉身側(cè)，“國公令步卒上前?！?/br>
    陌刀陣后撤？

    為何？

    將領(lǐng)們不解，裴儉卻目露異彩，“國公這是要打破所謂舍古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神話。要讓我北疆將士知曉，我們，才是當(dāng)世無敵的存在！傳令，陌刀手退后，步卒上前?！?/br>
    陌刀手后撤。

    長槍步卒陣列上前。

    舍古人大喜。

    中軍傳來楊玄的命令。

    “我在看著你等！”

    所有人都回頭看了中軍大旗一眼。

    大旗在迎風(fēng)飄揚。

    他們仿佛感受到了楊玄的目光。

    “摧敵鋒銳，便在此刻！”

    裴儉說道。

    一個老卒喊道：“我北疆男兒何懼？！”

    “讓耶耶去死！”

    “殺！”

    士氣瞬間攀升。

    長槍陣列上前。

    “殺！”

    如林的長槍刺殺，前方的舍古人扭曲著身體，兇悍的揮刀砍斷槍桿子，然后順著出現(xiàn)的縫隙想擠進來。

    “殺！”

    丁銳收槍，隨即再度刺殺。

    敵軍中槍，捂著胸口后退，丁銳再度刺殺。

    “殺！”

    敵軍連續(xù)后退，張嘴吐出一口血。

    丁銳此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長槍槍頭已經(jīng)被斬斷了。

    他就是用木棍子捅，把兇殘的對手捅吐了血。

    看看對手的眼神，兇殘在漸漸隱退，畏懼浮現(xiàn)。

    往日，他早已發(fā)現(xiàn)了槍頭的問題，隨后會選擇穩(wěn)妥的后退，讓后面的兄弟出手相助。

    可今日他的心中不知為何，心氣一下就提了起來。那一刻，不管不顧，眼中只有對手的要害。

    原來，我不差?。?/br>
    原來，對手更為畏懼我們嗎？

    一種自信在丁銳的心中漸漸升騰，他丟棄沒有槍頭的長槍，俯身撿起一桿長槍。

    “殺！”

    身邊的同袍在呼喊出槍。

    每個人的眼中都是自信。

    他們不再考慮什么穩(wěn)妥，不再去想舍古人是如何的兇悍。

    他們的腦海中就是一個念頭。

    丁銳一槍再度刺殺一人，咆孝道：“老子無敵！”

    舍古人沒想到自己的對手突然判若兩人，他們有些茫然，有人繼續(xù)撲上來，隨即被幾桿長槍刺倒，身軀在地上扭動著。

    那痛苦的模樣，刺痛了舍古人的心。

    “突擊！”

    后面的將領(lǐng)見前方停滯了，不禁大怒。

    舍古人鼓起勇氣，再度反撲。

    “殺！”

    丁銳的腦海中漸漸清明，沒有什么雜念，就一個念頭。

    老子無敵！

    “殺！”

    長槍的刺殺越來越精準(zhǔn)，刺殺，收槍，一氣呵成，且不會再多看倒下的對手一眼。

    目光投向后面。

    后面的舍古人眼中有懼色，遲疑了一下。

    “殺！”

    丁銳一槍刺入對手的胸腹，雙手發(fā)力扭動了一下，隨即收槍。

    身后傳來了命令。

    “突擊！”

    “突擊！”

    戰(zhàn)線上在歡呼。

    所有人齊齊上前。

    陌刀手來了。

    他們接替了士氣如虹的長槍手們。

    刀光不斷向前延伸，殘肢斷臂在空中飛舞。

    慘烈的場景令人心中發(fā)寒。

    赫連榮目露異彩，“恭喜國公?！?/br>
    所有人都看到了北疆軍的蛻變。

    那種自信隔著老遠都能感受的到。

    楊玄說道：“這便是我需要的。”

    他看向左路，“令江存中，反擊！”

    大旗搖動。

    “江郎將，國公令，反擊！”旗手喊道。

    “反擊！”江存中拔出橫刀喊道。

    左路軍開始了反擊。

    他們當(dāng)面的對手大多是北遼降卒，當(dāng)北疆軍發(fā)力時，這些降卒明顯的扛不住了。

    督戰(zhàn)隊果斷上前，用百余顆人頭止住了潰敗的態(tài)勢。

    但誰都知曉，此戰(zhàn)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

    所有人都在等著中軍的因?qū)Α?/br>
    “阿息保，我們的勇士失去了勇氣！”

    此戰(zhàn)左路指揮的將領(lǐng)是阿息保年輕時的玩伴之一，他滿臉是血回來，明顯的能看到懼色。

    “他們瘋了！”

    “他們比咱們不怕死！”

    “他們殺人比咱們還厲害！”

    當(dāng)北疆軍將士比對手還無畏時，舍古人的弱點就被放大了。

    他們的殺戮技巧多來自于狩獵，以及和那些部族的廝殺中。

    而他們的對手北疆軍卻相反，他們的廝殺經(jīng)驗不但豐富無比，而且在楊玄的指導(dǎo)下，在配合和技巧上，能把舍古人甩出幾條街。

    所以，當(dāng)舍古人的兇殘失去了作用時，右路優(yōu)勢就一步步在擴大。

    阿息?？闯鰜砹?。

    但他并無更好的應(yīng)對之法。

    德濟沉聲道：“大王，他不戰(zhàn)而退，當(dāng)誅！”

    將領(lǐng)跪下，“阿息保，我只是想來護衛(wèi)你！”

    這是無恥的謊言，按照德濟的看法，就該一刀剁了他。

    阿息保的眼中閃過殺機，但片刻后隱去，“去，戴罪立功！”

    阿息保……德濟心中喟嘆。

    阿息保看看最后的預(yù)備隊。

    “左路！”

    最后的預(yù)備隊奔赴左路。

    這是要在左路和北疆軍決戰(zhàn)之意。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就在等著這一刻?！?/br>
    楊玄看到敵軍大隊沖向己方的右路，說道：“阿息保的手段說實話，不算差，可他忘記了一件事，玩兵法，我依舊是他的祖宗。

    他擅長什么，今日我便擊碎他什么。他兇殘，我北疆將士用無畏擊潰。那么，他現(xiàn)在還剩下什么？”

    “掏心之法！”

    楊玄拔刀。

    “張度！”

    “在！”

    玄甲騎要出動了。

    楊玄對寧雅韻頷首，“掌教。”

    老帥鍋不舍的甩甩麈尾，隨后插在背上，拔出長劍。

    楊玄看看林飛豹。

    “跟著我，掏心！”

    你舍古人擅長掏心戰(zhàn)術(shù)，我便用掏心戰(zhàn)術(shù)來擊敗你！

    我要讓舍古人從此不管身處何方，但凡提及大唐，提及我楊玄，都會瑟瑟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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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玄一馬當(dāng)先沖了出去。

    大旗緊緊跟隨著。

    大旗一動，全軍矚目。

    “國公沖陣了！”

    中軍在歡呼。

    “國公威武！”

    楊玄一騎順著通道往前疾馳。

    秋風(fēng)吹拂，從他微微瘦削的臉上吹過，把長發(fā)吹的飛舞起來。

    戰(zhàn)馬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跑的越發(fā)的快了。

    一個個身影在兩側(cè)閃過，那些將士在振臂高呼。

    “萬勝！”

    “萬勝！”

    “萬勝！”

    左路軍在廝殺中也聽到了歡呼聲。

    “是國公！”

    “國公親率玄甲騎沖陣了?！?/br>
    所有人都知曉。

    最后的決戰(zhàn)時刻，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