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遼故地的西邊，原先是帝王不屑一顧的地方。

    這里多山，少耕地，牧場也不算肥美，故而愿意在此定居的，多是當(dāng)初北遼立國前的失敗者。原先西疆的人都覺得雖然日子難過一些，但山高皇帝遠(yuǎn)，沒人來管著自己，也算是舒坦。直至某一日，大長公主帶著浩大的遷徙隊(duì)伍來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一多，就會有人想做老大，想統(tǒng)御同類。這是動物的本能，就算是人類也不能免俗。

    原先的西疆有幾大部族，其中最大的一股叫做銀西部。

    銀西部的可汗叫做牙蘇德，麾下有萬余騎兵，縱橫西疆無敵。

    得知大遼被北疆滅了，大長公主這是逃亡后，牙蘇德就冷笑若令人把準(zhǔn)備好的覲見禮物放回去?！敢粋€(gè)女人，沒事就該在家奶孩子，出來作甚？」

    說這話時(shí)，牙蘇德的眼中閃過貪婪之色。

    他的智囊胡云也火上澆油，「若是可汗能娶了大長公主，大遼留下的一切，那不就是可汗的嗎？」這話，引發(fā)了牙蘇德的野心，當(dāng)即令人去打探消息。

    打探來的消息不容樂觀。

    「大長公主席下有兩萬人馬?！?/br>
    胡云有些頭痛「兩萬，是咱們的一倍。且那可是大遼精銳?！?/br>
    「狗屁的精銳?！寡捞K德不屑一顧，「精銳早就被楊狗殺光了，剩下的都是懦夫。」嘴里這般說，牙蘇德卻令人再度準(zhǔn)備禮物，親自去拜見大長公主。

    「本汗去試探一番。」

    牙蘇德帶著禮物去了贊城。

    贊城是西疆最大的城池也是長陵欽定的新都城。雖說還沒準(zhǔn)備重建大遼，但好歹有了個(gè)落腳地。

    樞密使蕭華沒日沒夜的帶著人修葺城池，其他人也各自忙碌。很有些百廢待興的生機(jī)勃勃。

    牙蘇德進(jìn)城，隨后求見長陵。可來見他的卻是王舉。

    一番寒暄后，得知牙蘇德是來拜見長陵，王舉說大長公主遠(yuǎn)來疲憊，需要休養(yǎng)。這是不屑于見本汗嗎？

    還是說，大長公主怯了！

    牙蘇德各種腦補(bǔ)，隨即告退。

    長陵得知情況后，只是說了一句：人心未定。

    深秋，站在贊城的城頭就能看到遠(yuǎn)處群山。

    城外，一條小河蜿蜒遠(yuǎn)去?！盖嗌诫[隱，綠水長流?！?/br>
    長陵抱著快三歲的赫連光看著遠(yuǎn)方。「阿娘，看，馬！」

    赫連光長的頗為白凈可奇的時(shí)候，烏溜溜的大眼睛更是令人憐愛不已，長陵忍不住笑了，「是啊！馬?！?/br>
    城外，十余斥候歸來。

    沒多久，消息傳到了長陵這里。

    「他們遇到了北疆軍的斥候，不過······相安無事?！官R延光神色古怪，有些難堪，也有些放松。

    「知道了。」

    長陵想到了李玄前陣子令人送來的書信，其中提及了對孩子的安排?！劝⒐獯笮?，讓他來見我！

    就像是獅王在迫切等待小獅子長大，好教授它狩獵之道一樣的情緒。長陵問孩子，「阿光可喜歡阿耶嗎？」

    「啊！」赫連光早已忘記了那個(gè)父親。

    —孩子會忘卻我，你不可放任，否則等他大了父子相殘，看你怎么辦。那個(gè)男人。

    怎地越發(fā)無賴了！

    長陵無聲的鄙夷了一番李玄?！改惆⒁凶隼钚??！?/br>
    說實(shí)話，當(dāng)?shù)弥约耗腥说恼鎸?shí)身份后，長陵楞了許久。孝敬皇帝的幼子！

    難怪??！

    隨后，長陵發(fā)現(xiàn)臣子們看著阿光的眼神不對勁。按理，這個(gè)孩子便是孝敬皇帝的孫兒。

    嘖嘖！

    這個(gè)關(guān)系可就復(fù)雜了。

    「如今咱們也算是初步安定下來了，不過西疆這邊的部族卻桀驁?！官R延光頗為警惕那些部族，「這些人的存在畢竟是個(gè)威脅，臣在想，可利用召見他們的機(jī)會，一網(wǎng)打盡?！?/br>
    「我若是一下召見幾家部族的可汗，保證一個(gè)都不會來?！?/br>
    長陵早已不再是那個(gè)簡單的文青女子，而是手握大遼最后一支力量的強(qiáng)人?！甘恰！官R延光嘆道：「始終是個(gè)麻煩。」

    「我在此，他們會不自在！」長陵抱著孩子下去。不自在？賀延光一怔。

    跟隨著長陵一起來到西疆的人不少。

    就如同夾谷關(guān)失陷后長安的情況一樣，得知叛軍進(jìn)關(guān)，那些權(quán)貴紛紛跟隨皇帝逃亡。寧興當(dāng)初也是如此。

    在大遼，寧興的權(quán)貴最多。這些權(quán)貴此刻大多都在贊城。耶律新維就是其中的一個(gè)。

    他的祖上曾是開國功臣，后續(xù)家道中落過，不過兩代人后，又有人崛起，因戰(zhàn)功封爵，造就了當(dāng)下的耶律家。

    在寧興，耶律新維算是一線權(quán)貴，朋友故舊不少。

    到了贊城后，長陵收攏了權(quán)力，這些老牌權(quán)貴的日子不好過。在政治上的日子不好過，日常也好不到哪去。

    「這酒······噗！」

    耶律新維張嘴噴了一地酒水，「酸的！」

    這是他的新家，占地不大，且沒有多少裝飾。你要說天然去雕飾也沒問題。

    兩個(gè)好友都在笑，其中一人說道：「贊城就那么大，西疆物產(chǎn)不豐，能填飽肚子就不錯(cuò)了。據(jù)聞大長公主準(zhǔn)備限制釀酒。」

    耶律新維冷笑，「到了贊城后，大長公主不思進(jìn)取。先帝在天之靈也不知會如何憤怒?！埂赴?！」

    兩個(gè)友人唯有嘆息。

    耶律新維壓低聲音「這般下去可不成。」「是不成，可北疆軍勢大，奈何？」

    「有人找到老夫，說，換個(gè)人，如何？」耶律新維看著兩個(gè)友人。

    「今日原來是宴無好宴？」一個(gè)友人說道。

    「大長公主的態(tài)度你等難道看不到？」耶律新維說道：「如今的朝中，壓根就沒有咱們的落腳處。咱們只能坐吃山空?！?/br>
    三人相對默然。

    良久后，一個(gè)友人問道：「那人是誰？」「牙蘇德！」

    「他要如何弄？」

    「牙蘇德的意思，里應(yīng)外合?！埂甘鲁珊竽?？」

    「事成后，牙蘇德要大長公主，這人就是個(gè)色胚！」「那好說?。　?/br>
    「那么此事·····」「干了！」

    -...--

    「秦王一路橫掃了北方，不過石忠唐那邊更是犀利，據(jù)聞已經(jīng)兵臨關(guān)中了?！剐〕⑸希L陵垂簾，臣子們依舊如往日般的議事。

    只是此刻的大遼就西疆一塊地方，且外部沒什么威脅，事兒不多。

    王舉說道：「這一戰(zhàn)將決定天下大勢，若是秦王勝，天下一統(tǒng)再無懸念。若是石忠唐勝，大唐以后就會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br>
    「那咱們自然希望石忠唐獲勝?！埂缚瓤龋　?/br>
    有人干咳，提醒那位仁兄，你希望失敗的秦王可是大長公主的男人。長陵面不改色，「盡力打探消息?！?/br>
    「是?！?/br>
    群臣告退，長陵坐在那里久久不去。「大長公主，王公來了。」

    王舉再度回來，見長陵發(fā)呆，不禁嘆道：「可憐我大遼！」「王公可是有事？」長陵恢復(fù)了正常。

    「大長公主，這國不可一日無君。臣聽聞那些部族對大長公主頗為懈怠。威權(quán)一但不再，下一步，怕是就會有人鋌而走險(xiǎn)?！?/br>
    「帝王，死了！」長陵淡淡的道。

    大遼最近十多年死了三位帝王，這個(gè)節(jié)奏令人連修陵寢都來不及。王舉撫須微笑，「大唐亦有女帝。武皇在位期間可干得不賴?！谷舴抢钤屠蠲诟缸?，武皇當(dāng)可得到一個(gè)公正的評價(jià)。

    長陵默然，擺擺手。「臣，告退?！?/br>
    王舉微笑告退。

    出去后，有人來尋他。

    「最近城外有些莫名來歷的游騎晃蕩?！埂缚筛嬷捜A了？」

    「樞密使在城頭，說要小心那些部族。」

    「是這個(gè)理。」王舉說道：「兩萬大軍在此，誰敢造次，滅族！」

    ········

    牙蘇德的大軍已經(jīng)出動了。

    一萬余大軍看著浩浩蕩蕩······這是最近五年牙蘇德第一次傾巢出動，很是躊躇滿志。是夜，大軍歇息。

    「明日可突襲贊城。」

    牙蘇德看著夕陽憧憬的道：「聽聞大長公主渾身香氣，若是能睡一宿，哎！老子愿意少活十年。胡云笑道：「再美的女人，日久也會生厭吶！」

    「耶律新維可有消息？」牙蘇德問道。

    胡云搖頭，「他的人前日來過，就再無音訊?！?/br>
    「城中有兩萬人馬，若是堂堂正正，咱們不敵?！寡捞K德嘴巴犀利，但實(shí)際行動卻很是謹(jǐn)慎。

    「可汗放心?！购普f道：「耶律新維如今算是落魄了，咱們的人得知，此人竟然在當(dāng)自家祖?zhèn)鞯奈锛?，可見是窮困潦倒。此等人但凡得了機(jī)會，便會孤注一擲?！?/br>
    「這群蠢貨，離了祖宗就一無是處！」

    牙蘇德壓根就看不起這等靠著祖宗過日子的權(quán)貴。「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贊城?！购粕裆殴??！赴V人說夢！」

    ········

    「牙蘇德明日就能趕到。明日，正好是王舉的壽辰，老東西深得大長公主的信重，明日據(jù)聞連大長公主都會去為他賀壽，這是個(gè)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

    耶律新維和幾個(gè)同黨在密議?！缸钜o的便是控制城門?！?/br>
    「放心，明日我舅兄就在西門戍守。」「那就看你的了?！?/br>
    ·······

    第二日是王舉的壽辰，作為跟隨過赫連峰和長陵的老臣子，他堪稱是忠心耿耿。故而大清早長陵就令人賞賜了王舉。

    而她自己將在下午帶著孩子去王家。

    這也算是恩寵有加了?！赴⒛?！」

    赫連光被侍女帶來了?！赴⒐?！」

    長陵笑著招手。

    母子二人在一起說這些彼此都聽不懂的話?！改惆⒁凶隼钚?。」

    「李建····.」「李玄！」「選?！鼓愎室獾陌桑￠L陵瞪眼。孩子笑。母子二人其樂融融?！附欣钚??！埂咐钚??！?/br>
    「你祖父是孝敬皇帝?！埂感⒕椿实?。」

    等晚些孩子去玩耍后，詹娟說道：「大長公主，何苦教導(dǎo)小郎君這些。以后······小郎君終究是要獨(dú)自掌控西疆?！?/br>
    「人有來處，知曉自己的來處，才會不迷茫?！归L陵淡淡的道：「再有，西疆這點(diǎn)地方，若是他愿意，隨時(shí)都能一巴掌拍死。」

    「可他不敢！」

    「他不是不敢，只是······不舍?！鼓莻€(gè)男人啊！

    對外行事狠辣果決，但卻對他們母子頗多眷顧。長陵在想著遠(yuǎn)在大唐南方的李玄。

    而牙蘇德已經(jīng)靠近了贊城的西面。「可汗，耶律新維的使者來了?！故拐甙缱魇情苑?，看著很是警惕?！溉绾?？」牙蘇德問道。

    使者說道：「一切就緒?！?/br>
    「好！」

    牙蘇德獰笑道：「今夜，老子就要睡了大長公主！」